幾根棍子接連砸在我的后背、四肢上,這幫孫子下手賊狠,疼得我身體不自禁地蜷縮起來。
盡管如此,我仍舊護著身下的小狐貍。我有一身的腱子肉,只要不是傷到要害,咬咬牙也就抗過去了,但是小狐貍不行,它的身體太小,無論哪里被打到都會致殘,甚至有生命危險。
見我死活不動,那李發(fā)波也是發(fā)了狠,最后一棍子打在了我的額頭上。
我當時整個人都被打蒙了,鮮血順著額頭垂掛了下來,染紅了我左眼的視線。
見血之后,我起了狠勁,抬起頭死死地瞪著李發(fā)波:“剛才那一棍子打偏了,夠種的話,就往老子的后腦勺砸,這里的骨頭脆,一砸一個準!來,來?。?rdquo;
我咬牙切齒地吼著,見李發(fā)波被嚇到,犯怵地后退,急忙將小狐貍從網(wǎng)里抱出來,小家伙像是受了不少驚嚇,在我懷里瑟瑟發(fā)抖。
不多時,四叔就帶著人趕了過來,我們這些獵人平日里在深山都會彼此相互照應,關(guān)系都處得不錯,他們見我額頭被砸出了血,當即就將李發(fā)波圍了起來。
李發(fā)波見情勢不妙,急忙大喊:“夏雨被狐貍迷惑成這樣,你們難道還看不出來嗎?”
他這么一說,眾人還真就信了,紛紛轉(zhuǎn)頭看向我。
“滾你娘的烏龜王八蛋!”我隨手撿起石頭就要砸那孫子,不過他一下子就躲進人群里,我這才啐了一口痰,看著四周這些熟悉的面孔。
我知道,如果今天不把這件事處理好,以后肯定不會有安生的日子。
李發(fā)波是什么操性我清楚,他屢次三番擺弄我,為的就是出心頭那口氣,只是他這口氣,我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出,因為他要的是小狐貍的命!
掃了眾人一眼,我盡量把自己的聲音調(diào)得很高:“我夏雨是夏家村人,我從小就長在這里,在站的諸位,不是跟我玩泥巴長大,就是看著我穿開襠褲長到現(xiàn)在這副模樣,說起來你們是長輩和兄弟。今天,我就以晚輩和兄弟的身份向大家做一個保證,這小狐貍絕對不會害人,它不過只是一只稍微比較聰明一點的小東西而已。如果它真如吃鵝糞那混蛋說的那樣是個禍害,現(xiàn)在會被他們追得滿草叢亂竄?”
我這么一說,眾人的情緒也逐漸放了下來,紛紛點頭。
趁熱打鐵,我又道:“咱們夏家村,大多都是打獵為生,在站的諸位,誰沒獵過狐貍?如果傳說是真的,那不是咱們?nèi)迦硕家庋辏窟€有,李發(fā)波是什么東西,大家比我清楚。前幾天他糟了邪祟,是楊半仙把他看好的,這一點大家也都知道;但是,你們知道他為什么會遭邪祟嗎?你們知道半年前就是他帶著兩個外鄉(xiāng)人去刨那無名氏的墳嗎?你們知道他平時都干了多少見不得光、斷子絕孫的事嗎?”
“夏雨,你別血口噴人!”李發(fā)波就好像被踩到尾巴的耗子,一下子就蹦得老高。
李發(fā)波盜墓的事其實很多人都知道,只不過那墓的主人沒有后代,而且連名字都不知道,所以大家也都懶得去管這件事。
我懶得跟他爭辯,因為看周邊人的表情就知道了。
李發(fā)波見情勢不妙,急忙說:“那夏大炮媳婦好端端地發(fā)癲是怎么回事,肯定也是那狐貍作祟!”
這時候,四叔說了一句:“這件事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夏大炮媳婦嫁過來這幾年,因為生不出娃來,不知道遭了她婆婆多少奚落和白眼。昨天楊半仙也跟我和村長說了,夏大炮媳婦之所以發(fā)癲,是因為她知道自己的第一個女娃就是被她婆婆活活掐死的。”
聽到這話,眾人不由得悚然一驚,紛紛開始議論夏大炮這惡毒的老娘。
“另外,夏大炮媳婦之所以生不出完整的娃,是因為每當他媳婦懷孕,她婆婆就會強迫她去照B超,看看是男娃還是女娃。她前面三胎都是女娃,那三個女娃都是被她婆婆偷偷下藥打掉的;也因此造成夏大炮媳婦的身體虧空,懷的娃不是早產(chǎn),就是半路夭折。”
其實,四叔刻意省略了一個很關(guān)鍵的點。告訴夏大炮媳婦這件事的是她的鬼娃娃,而且她也被鬼娃娃迷了心智,所以才會發(fā)癲要扇死她婆婆。
因為這件事,楊半仙費了不少勁才把鬼娃娃送走,而且,夏大炮媳婦回娘家了,夏大炮也跟了過去,據(jù)楊半仙說,他媳婦似乎又懷孕了,這一次她要在娘家把娃娃生出來。
“那,那半夜里聽到嬰兒哭聲,還有走夜路在河里看到人影……”
我冷冷地打斷他的話:“先不說這些事情是真是假,我特么就問你一句,這跟狐貍有什么關(guān)系!?”
他回答不出話來了,只能灰溜溜地轉(zhuǎn)身準備走人。
才走兩步,就聽四叔呼喝:“等一下!”
李發(fā)波轉(zhuǎn)過身,他有些不敢跟四叔對視。
“李發(fā)波,之前你在我兄弟墓碑前就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狐貍的事情已經(jīng)兩清了,雖然我不明白你究竟是不甘心,還是因為其他原因,但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我們夏家村的人都不是孬種,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被人欺負的!”
“對??!”
在我身后的獵人和村民應喝升中,李發(fā)波帶著混子們逃了,我想他們以后應該再不會出現(xiàn)了。
雖然大家不贊成我養(yǎng)狐貍,但也沒有人反對,所以我仍舊養(yǎng)著小狐貍,自從這件事后,小家伙是越來越黏我了。
洗澡鉆我水桶,睡覺鉆我被窩,就連上山打獵,它也跟著我,很多時候,我甚至都把它當狗了,而小東西鼻子也靈光,有了它,我打獵到的獵物明顯比以前多了很多。
別的不說,就說今天吧,因為小狐貍,我和四叔兩人都扛了滿滿一麻袋的獵物,不過略微有些遺憾的是,就是沒有抓到狐貍。
“叔,聽說這兩天,鄉(xiāng)里有人一直在收狐貍皮,是不是真的?”
四叔看了一眼我肩膀上的小狐貍,笑著說:“怎么,你舍得把這小東西賣了?”
一聽這話,小狐貍忽然對著四叔呲牙咧嘴起來,那可愛又滑稽的模樣,逗得四叔開懷大笑。
我伸出一根手指,在小狐貍的頭上點了點,這小家伙這才安份下來,不過還是時不時會瞪上四叔幾眼。
“我就是不太明白,為什么已經(jīng)有人工養(yǎng)殖的狐貍了,還有人會收野生的狐貍毛呢?”
四叔笑著說:“那是因為人心啊。”
“人心?”
“嗯。城市,其實就是一個大染缸,無論誰進去了,出來的時候,都會被染上顏色,而且不僅外面,就連他的心也會被染上一層又一層奇怪的顏色。”四叔有感而發(fā),他伸手逗了一下小狐貍,笑著說,“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你這輩子都不要進城市,進那個染缸。”
我抓了抓頭,笑說就自己這條件,現(xiàn)在連媳婦都娶不了,更別說去大城市了。
說到娶媳婦,四叔忽然問我:“夏雨,咱們村里你可有看上的人了?”
本想說四叔家的小妹就不錯,不過擔心他一腳把我從懸崖上踹下去,我就沒敢說,只是搔頭苦笑:“就我這樣的條件,哪有資格挑別人啊。”
“前幾天你嬸子還跟我提過,說你以前好像對槐花有點好感。槐花嘛,雖然長相普通,但她也是個好姑娘,跟你也算般配,如果你喜歡,我明天讓你嬸子給你說這門親事去。”
我這還沒答應呢,小狐貍卻有了大動作,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炸毛了,在我的肩膀上蹦跶,之后又落在地上,對我胡亂比劃。
它的意思我自然不懂,只是愣愣地看著它,笑著說:“小白你放心,槐花人挺好的,她不會欺負你的。”
結(jié)果小狐貍憤然轉(zhuǎn)身,徑自躥進了旁邊的草叢里。
“小家伙,這是怎么了?”
四叔看了我一眼,笑著搖搖頭:“走吧,它畢竟是野狐貍,不是家養(yǎng)的小狗。”
小狐貍經(jīng)常往山里跑,我也已經(jīng)習慣了,喊了它幾聲也不見蹤影之后,就再沒有理會,跟上了四叔的腳步。
第二天一早,四嬸就來找我了,問我是不是真的喜歡槐花。
其實,我也不知道喜歡是什么意思。
四嬸就說,喜歡就是想跟那個人在一起。
我當時就蹦出一句,難道我想跟小狐貍住一起,就是喜歡它啊?
結(jié)果被四嬸翻了好幾個白眼,不過話說起來,以前高中讀書的時候,我倒是真喜歡過班級里一個女生,不過高中三年,從來沒有說過一句話,畢業(yè)之后我回了農(nóng)村,就再沒有見過她了。
而我早已認了命,雖然讀書的時候,也曾想過要憑借自己的雙手和學識到城市里拼一拼,闖一闖,可是,我卻又敗給了現(xiàn)實。
對我來說,現(xiàn)在就是娶個四肢健全、模樣還過得去的女人,能一起過日子就行了,還能有啥要求。
四嬸聽我說了幾句就離開了,說讓我晚上等消息。
只是到了晚上,我等來的不是槐花的消息,而是關(guān)于李發(fā)波,四叔告訴我,李發(fā)波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