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所以，滿臉懵逼，不過還是乖乖的吃飯，個中滋味只有我自己清楚。老爺子對我很好，一個人撫養(yǎng)我長大成人不說，生活上雖然清貧點但是從來沒有委屈過我以至于我長這么大從來沒有外出打工的經(jīng)歷，最多也只是幫著爺爺整理一下院子里的東西。

此時此刻，這些年來各種瑣碎的細(xì)節(jié)，就像八月底的晚風(fēng)，從門外吹到屋里，緊緊的將我包圍，然后慢慢收縮擠得我有點喘不過氣來，我像個快要窒息的垂死掙扎的人，憋紅了臉頰憋紅了眼。

“龍龍，拿著。”

一個用塑料袋包著的牛皮紙袋。老爺子將袋子遞到我手里之后坐在位子上有些微喘，加上袋子上橫七豎八的皺褶，不難看出老爺子藏著個袋子藏得很嚴(yán)實，里面是一張張百元大鈔。數(shù)量不是很多但是卻看得出老爺子對這筆錢的重視。

“龍龍，這是我存了一整年的存款，你先拿去交學(xué)費吧。”

“爺爺……”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沒事，爺爺老了，這是爺爺最后的一點積蓄了，可能以后的學(xué)費都要你自己想辦法了。”像是說累了，老爺子擺擺手，端起桌子上的瓷碗喝了口粥，“這件事別讓你那個叔叔知道了……”

“什么不讓我知道?。?rdquo;一個有些戲謔的聲音在院子里響起。

一個中年男人，穿著一件普通的立領(lǐng)襯衫，水洗牛仔褲，腳上踩著這個季節(jié)中年男人最愛的皮質(zhì)涼鞋，聽著將軍肚施施然的走到了屋里。

這個中年男人叫范曉，爺爺?shù)挠H兒子，我法律上的監(jiān)護人，此時本就有些陰森的三角眼此時直勾勾的盯著我，晚風(fēng)拂過讓我結(jié)結(jié)實實的打了個寒戰(zhàn)。

“老爺子，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范曉大大咧咧的坐在飯桌旁邊，眼睛卻始終在我身上轉(zhuǎn)悠，準(zhǔn)確的說是在我手里的牛皮袋上轉(zhuǎn)悠。“雖然小龍不是我看大的，但是這小子學(xué)費我也是該出的。”

“我看這錢你就先給我，這孩子年紀(jì)還小，開學(xué)還有幾天時間萬一弄丟了就不好了。”

范曉是個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普通的相貌，普通的身高，普通的工作，普通的朋友圈，說白了就是一個生活在社會中毫不起眼的市井小民，整日為了養(yǎng)家糊口奔波。

聽村里的人說奶奶走的早，所以從小爺爺對這個獨子就很是疼愛甚至是有些溺愛，而像所有單親家庭的孩子一樣，范龍或多或少在心理上有些不成熟甚至是有些病態(tài)，從小范龍就自卑，也因此爺爺花光了自己的所有積蓄甚至到處借錢欠了一屁股的債只為了給他辦個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婚禮，結(jié)婚之后的范曉才發(fā)現(xiàn)那個戀愛時百依百順的妻子是個隱藏極深的母老虎，對他經(jīng)濟上的管束十分嚴(yán)格，而且雖然范曉長得普普通通但是他的妻子對他的生活的作風(fēng)卻是嚴(yán)之又嚴(yán)，這讓原本不受關(guān)注的范曉心里有種莫名的自豪感，對于自己妻子的各種管束樂在其中，有些畸形的變態(tài)。

晚風(fēng)吹過小院的鐵門，卷起院子里梧桐葉，葉子與地面的摩擦聲沙沙作響，范曉的聲音響起，顯得尖銳而刺耳。

“什么風(fēng)把你吹來了，這大晚上的。”

“我這不是擔(dān)心您身體，過來看看您。”范曉的臉上堆滿笑容。

“我這把老骨頭還能撐住，不過這筆錢你是別想了。”爺爺直截了當(dāng)?shù)姆竦袅朔稌缘南敕ā?/p>

“老爺子，我看你是老糊涂了。”范曉原本堆滿笑容的臉開始變得難看。“臭小子把錢給我。”

說著范曉就已經(jīng)探出手想要一把抓住我手里的牛皮袋，眼神狠辣決絕。卻不想被坐在我身側(cè)的爺爺搶先一步將牛皮袋奪了過去。

“這些錢我不會給你的。”不知道是因為生氣還是因為剛剛的動作過大，爺爺?shù)男乜趧×业钠鸱?，大口的喘息著?/p>

“老爺子，你看你，我又不是不給范龍，我這不是怕他弄丟了，幫他保管著嗎。”眼看沒有搶到，范曉干脆直接站了起來朝爺爺?shù)姆较蜃呷ァ?ldquo;范龍還小，這么大的一筆錢放在他身上讓別人知道了也不安全啊，我這是為你們著想。”

爺爺死死的抓著手里的牛皮袋默不作聲。

爺爺?shù)某聊尫稌燥@得有些聒噪，爺爺?shù)某聊瑧?yīng)對讓范曉感覺自己像是受到了極大的侮辱，原本就自卑的他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貓，全身的皮毛陡然炸起，沖著爺爺手里的牛皮袋抓了過去。

猝不及防之下牛皮袋被范曉奪了過去，而爺爺也被突如其來的力量拉倒在地，應(yīng)該是摔倒了腰，整個人癱在地上起不來，我知道爺爺?shù)呐f傷犯了自從上次摔倒之后就一直沒有好利索。

“老爺子，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竟然真的打算把這么一筆錢交給這個小雜種。”范曉看向爺爺?shù)难凵窭淠譄o情。

“你……你不能拿走。”爺爺?shù)囊恢皇肿プ》稌缘难澞_，身體的痛苦讓爺爺臉上的皺紋變得越發(fā)深邃。

“老不死的，我看你真老糊涂了。滾開……”那雙擦得锃亮的皮鞋一腳踢到了爺爺肚子上。

劇烈的疼痛讓爺爺整個人蜷縮在一起，抓著范曉褲腿的手也松開，雙手捂著肚子，弓著身子。一切都發(fā)生在須臾間，等我反應(yīng)過來推開范曉的時候，爺爺已經(jīng)痛苦的蜷縮在地上了。

“爺爺，你沒事吧。”看著爺爺?shù)臉幼游彝蝗挥行┗帕恕?/p>

“老不死的……胳膊肘……”范曉毫不擔(dān)心，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爺爺之后就罵罵咧咧的離開了，聲音被吹散在晚風(fēng)里。

“爺爺，你沒事吧？”

“慢點我服你起來，你慢點……啊”腰部劇烈的疼痛讓爺爺蜷縮在地上，說不出話，只是騰出一只手向我擺了擺手，示意我不要動他。

我不知所措的蹲在地上，用手輕輕地按摩著爺爺?shù)难?，過了好一陣，爺爺才緩緩的開口：“龍龍扶我去床上，我有話給你說。”

我慢慢扶爺爺起來，扶著爺爺輕輕躺在床上。而此時的范曉早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

“龍龍，你別怪你叔，他也不容易，小時候你奶奶走的早，所以很小就一直跟著我，我為了能夠讓他能好好的生活，對她疏于管教這也讓這孩子性子有點別扭，用你之前說的那個詞是啥來著，對自卑。”腰部的不適讓爺爺?shù)哪橆a不適抽搐。

“這幾年你那個嬸子對他管束很嚴(yán)，加上剛買了房子生活上肯定也不好過，錢被他拿走就拿走吧，學(xué)費爺爺再給你想辦法。”

“爺爺，你別說了，學(xué)費我已經(jīng)準(zhǔn)備的差不多了，你別說話了，好好休息。”從小像一座大山一樣幫我扛住所有事的爺爺突然倒下，讓我變得有些不知所措，淚水不要錢一般的洶涌出眼眶。

“爺爺沒事，龍龍，你的錢怎么來的？”

“我……我?guī)蛣e人輔導(dǎo)功課來的。”我低頭幫爺爺拉過床尾的被子，不敢看爺爺?shù)难劬Α?/p>

“龍龍長大了，爺爺沒事了，天不早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嗯，那爺爺你有事叫我。”

“好了好了，爺爺知道了，睡覺去吧。”

……

將桌子上的碗筷收拾點，到了點熱水舒舒服服的洗了洗腳，將洗腳水倒掉，站在院子里抬頭看著天空，晚風(fēng)有些涼了，我光著腳丫穿著拖鞋，涼意從腳底升起，穿過腳底板，順著血液刺進心底。

今天的天空很清，星星很亮，像情人動人的眸子閃呀閃的。爺爺真的年紀(jì)大了，這次腰又傷著了不知道什么時候什么才能好，明天去給爺爺買瓶紅花油吧，本來今天是想讓爺爺高興來著，沒想到，張曉坤，哎。

張曉坤我能那他怎么樣，還有我那法律上的監(jiān)護人名義上的叔叔，我除了恨什么也做不了，終究還是太自己太弱了。不過這些都不妨礙雙魚座的我幻想有一天我飛黃騰達回頭收拾他們的樣子。

不過思緒很快就被爺爺屋里傳來的呻吟聲拉回，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的在屋里傳來，聽得出發(fā)出聲音的人很痛苦卻在盡力的抑制自己的聲音。

爺爺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