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的話讓艾倫有些摸不著頭腦。
“也就是說……”
他挽起左手的袖子,露出被銅鏈交錯纏繞在上面的懷表。
約翰點(diǎn)了點(diǎn)頭:“沒錯,有能力改變過去的人只剩你一個了,艾倫。”
如果可以的話,約翰從不希望艾倫會惹上麻煩,他更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夠平淡度過一生。然后將懷表交給艾倫的兒子,孫子,一代代傳承下去。
那是圖靈家族的象征。
很顯然平淡的生活已經(jīng)成為奢望,艾倫必須再走一遍約翰的路,就好像約翰同樣走了艾倫祖父拜倫的路一樣。
噔噔。
敲門聲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在艾倫還想問一下約翰到底該怎樣改變過去的時候,話剛出口,就被約翰把嘴巴用手掌堵上。
“噓……”
弗雷德和約翰對視一眼,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樣,一個走到窗邊看一下樓下的情況,一個走出房門,從通風(fēng)管道中掏出一把沾滿灰塵的史密斯威森M327式短口左輪槍。雖然弗雷德不認(rèn)為.357口徑的手槍能給敵人帶來多少傷害,也比空手要靠譜的多。
此時已經(jīng)是深夜11點(diǎn),除了弗雷德家,皇后區(qū)其他住宅早已熄了燈。如果這時朝著遠(yuǎn)處望去,還能看得到紐約市中心的輝煌,但很顯然那些燈光并不應(yīng)該屬于住宅區(qū),也不應(yīng)該屬于樓下的不速之客。
弗雷德的妻子和孩子都已經(jīng)入睡,那是他到家后確認(rèn)的第一件事。
“是誰?”
在房門前躊躇一會,弗雷德用口型問了問約翰,他可不想沒有絲毫準(zhǔn)備就下樓。
“警察。沒有亮警燈,會不會是你認(rèn)識的人。”
“不可能,或許只是問一下莉莉的事情吧,你們倆也下來。三人在一起不容易出事,別單獨(dú)呆著。”
說完,弗雷德把那把袖珍左輪手槍插在自己的牛仔褲后面,他可不想上來就拿槍指著警察,那可是會被擊斃的,無論什么原因。
約翰緊隨其后,艾倫看到他拿起一塊破布把右眼蒙上了,又拿起一把水果刀別在皮帶夾層里。艾倫并沒有靠他們那么近,他只需要保證自己的安全就行。
然而電腦的蜂鳴器在他們出門后開始有規(guī)律的報警,弗雷德示意艾倫關(guān)掉電腦,可急性子的約翰干脆直接拔掉了電源,他被電腦的聲音嚇得不輕。
[快逃,艾倫。]
屏幕上的字跡漸漸消失,沒人知道剛剛發(fā)生了什么,他們早就把房門給關(guān)上了。
門被弗雷德打開,他故作剛睡醒的樣子,揉了揉眼睛,試圖用肢體告訴對方自己被敲門聲給吵醒了。
如約翰所說的一樣,門外果然是警察。
“有什么能為你效勞的嗎?警官。”
“你好,我是皮特,新上任的警長。很抱歉打擾你,我想了解一下隔壁家發(fā)生了什么事?皮特顛了顛腳,想試著看清一點(diǎn)屋內(nèi)的情況,那似乎是大部分警察都有的習(xí)慣,“睡的這么早,可我看你家樓上的燈還亮著。”
“燈,什么燈?”弗雷德故作疑惑的朝樓上看去,“噢不好意思,我書房的燈忘關(guān)了。”
至于約翰和艾倫,他倆躲在了客廳的沙發(fā)后面,從大門的角度自然看不到他們倆的身影,可他們卻能清清楚楚看見弗雷德和那警官交談的情景。
就在艾倫正疑惑為什么約翰要蒙住右眼的時候,他也試著蒙住自己的右眼,然后他意識到了,緊拽了一把約翰。
那壓根不是什么天殺的警察!
“約……約翰,那是自由石匠的殺手……”
他想起了那張臉,在蒙上右眼看向門口的瞬間就想起了,那正是艾倫去精神病院找約翰時殺掉約翰的黑衣兇手。
“是嗎?”
艾倫的臉白的嚇人,約翰卻好像沒注意一般。
“該死…約翰,那是自由石匠的人,沒聽到嗎?你過去就被他殺過一次,弗雷德會死的。”
約翰沒有理會艾倫,而是把手伸向自己腰間的水果刀。
他無能為力,就算弗雷德此時會在他眼前死去也無能為力。對方穿著警服,開著警車,又以警察的名義敲門,就算是自由石匠的人,約翰現(xiàn)在也做不了什么。
更何況他根本沒有法子提醒弗雷德。
“艾倫,如果你跳回去了。就把所有的事情寫成信交給弗雷德,如果弗雷德不知道該做什么,就告訴他‘你再跟莉莉走近一步,我就把你的腸子挖出來套在你腦袋上’,他會明白的。”
說完,約翰推了一把艾倫,讓他單獨(dú)待在客廳角落的沙發(fā)后面,無論如何也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的地方。
弗雷德還在跟警官交談,約翰卻沒有任何思考他們談話內(nèi)容的心情。
他原本以為時間能夠更充裕一些,想來想去,他們能夠收集情報的時間也就只有他見到艾倫的這幾個小時。
而這幾個小時完完全全被浪費(fèi)了。
約翰用右手死死按住自己的右眼,那塊破布的遮光性并沒有那么好,導(dǎo)致他無法安心思考。
警服明顯偏小了,袖口處的手腕露了一大截在外面,眼睛總是若有若無的看向約翰所在的沙發(fā),腰后面的槍。
.45口徑勃朗寧,M1911,早在85年就停產(chǎn)的手槍型號。
不是警槍。
“至于他們的孩子艾倫,好像是在母親出事之后就跑不見了,我是因?yàn)槁牭侥俏葑永飩鱽砺曇舨胚^去看看情況。因?yàn)槟阒赖?,莉莉一個女人,平時生活很規(guī)律,那時候是她的上班時間,我偶爾也會注意一下她的情況。”
弗雷德還在有一搭沒一搭的跟皮特扯著當(dāng)時莉莉遇害的情況,就跟他之前在警局錄的口供一樣,不會有人產(chǎn)生懷疑。
“噢是嗎?那為什么我在看到了沙發(fā)后面的一個人呢?好像有點(diǎn)熟悉,是叫做約翰·麥席森·圖靈吧。”
皮特瞇了瞇眼,那樣子就好像是在套弗雷德的話。
弗雷德臉綠了一下,又很快恢復(fù)正常,轉(zhuǎn)過頭去:“沙發(fā)后面哪有人啊,我自己都看不到。”
然而當(dāng)他再次把頭轉(zhuǎn)回來時,看到的是一只藍(lán)色的左眼,以及火花,和不知道從哪飛出來的血跡,名為皮特的警官用一塊眼罩把右眼給蒙上了。
“那我為什么能看到呢?弗雷德·多伊爾先生。”
當(dāng)弗雷德想要去摸被插在背后的M327時已經(jīng)晚了,他意識模糊的倒落在地,胸前一陣灼燒感,沒有疼痛,沒有其他任何感覺。
他只能感覺到燙。
身為一名醫(yī)生的他很清楚自己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心臟已經(jīng)被擊穿了。
“約翰……逃…裂腦人……”
水果刀從角落飛來,割破了皮特拿槍的那只手。約翰早有準(zhǔn)備,他只有把弗雷德當(dāng)成犧牲品才有自信能夠一刀命中。
對不起了,弗雷德。
沒有理會仍在不斷出血的弗雷德,約翰又從腰間摸出一把水果刀撲向皮特,那是他剛剛從客廳的茶幾上尋摸到的。
“噢,約翰啊,把懷表交出來如何?”
皮特?zé)o視手上的疼痛,再次舉起槍,卻被約翰撲倒,子彈打了個空。
“我還說為什么會有熟悉感呢,自由石匠什么時候開始研究切人腦了?”
兩人扭打在了一起,艾倫很想上去幫忙,但他不知道該從何下手。或者更應(yīng)該說是,如果艾倫這時候上前,那就是在給約翰添亂。
“當(dāng)然是在得到艾倫·麥席森·圖靈的懷表后,那個相當(dāng)不錯的仿制品。”說著,皮特給了約翰一拳,卻被約翰接下了,反手肘擊把皮特?fù)舻乖诘亍?/p>
他能夠看清,只有左眼視力的約翰現(xiàn)在可以在腦中進(jìn)行超頻計算,判斷還擊的最優(yōu)方式。
那便是裂腦人所擁有的好處。
但約翰這種狀態(tài)并不能持續(xù)多久,超頻運(yùn)算讓他的血液流速變快,鮮血早已從鼻孔中淌了出來,大腦感到昏昏沉沉,那正是最不利于打架的情況。
“懷表只有一個,就是我用的那枚!”
“不,當(dāng)然不是。”
鮮血模糊了左眼,約翰的這一拳被皮特接下了,但皮特并沒有回敬對方一拳,而是回敬了約翰一顆子彈。
“懷表一直以來都有兩枚,一枚仿制品,與艾倫·麥席森·圖靈葬在了一起。一枚真品,被交給了泰勒,你那可悲的曾祖母。”
兩枚……
約翰明白了自己為什么會計算失誤。
如果說有一枚懷表的仿制品當(dāng)時與懷表被一同開發(fā)出來,那么約翰的祖父,艾倫·圖靈在送走拜倫和泰勒后的那幾年為了不被自由石匠竊取自己的研究。
就必須要依靠另一個具有不同功能的懷表。
至于那枚仿制品懷表真正的功能,約翰已經(jīng)大致猜出來了。
時間的波動根本不是由能夠跳回過去的他們引起的,他們是跳回的主體,主觀上一切時間的波動都應(yīng)該是由他們引起的,根本不可能在自己未動懷表的時候改變過去。
“艾倫……快回去…告訴我自己……”
事情比他相信中嚴(yán)重的多,他想告訴艾倫,卻發(fā)現(xiàn)自己又中了一槍,早就沒力氣說話了。
“約翰……”
艾倫從客廳的角落走了出來,看著自己父親。
這已經(jīng)是約翰第三次在他面前死去了。
“艾倫,我可愛的孩子,”皮特用手中的槍指著艾倫,但很快又放下了,“我根本殺不了你,因?yàn)樵谖议_槍的瞬間,你就會跳回到過去,不是嗎?”
“沒錯。”
艾倫并沒有那么驚慌,他似乎已經(jīng)開始漸漸習(xí)慣周圍人的死亡了,又或者說是驚嚇過度,已經(jīng)麻木了。
“那我們來玩?zhèn)€游戲如何?”
皮特說著,撥通了從口袋中掏出來的手機(jī),
“奧利,幫我送個消息回去,告訴三天前的我,懷表在約翰兒子手上。”
說完,皮特做了個請的動作,艾倫明白皮特這是在讓他跳回去。
于是艾倫毫不客氣,低頭看了看約翰。
約翰眼淚流了出來,他想說話,可怎樣都發(fā)不出聲音。
如果艾倫現(xiàn)在不知道這件事,那么他以后也不會知道,約翰明白艾倫跳躍后會完全避免母親的死亡,此刻的他也將不再存在。
艾倫撥動了懷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