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令府在長纓縣的最南方。
跟唐家一樣的是,也是位于荒郊一點的地方,因為當初云昭喜靜,所以選了這原本鳥不拉屎的地方建了宅子作為縣令府。
喬桅跟著這小廝走了許久,終是走到了那簡陋的府邸門口。
因為云昭生得老實,為官也是清廉得很,做長纓縣縣令這幾年來,幾乎沒有撈到一點油水不說,自己還倒貼了許多錢出去做好事,然后還欠了一屁股債。
當然,這欠的,大都是唐家的錢。
因為唐家大小姐與云昭交情甚好,可謂是到了琴瑟和鳴的地步,所以很多時候,云昭要幫助窮苦百姓卻捉襟見肘的時候,唐家大小姐唐青染便慷慨解囊替他墊付了許多銀兩。
本來那些銀兩對世代經(jīng)商早就家財萬貫的唐青染來說就是九牛一毛的小事了,也沒打算要云昭還上,偏生云昭就是骨子里的窮書生,清高相,硬是寫了整整三頁紙的欠條送到了唐家。
這乃是前不久發(fā)生的事情,當初就是因為這事,據(jù)說唐家小姐被這些欠條氣得當場就哭了起來,覺得云昭這個做法就是要與他生分了,一氣之下竟然連續(xù)數(shù)日都沒有再來找云昭了。
在后來,云昭不明不白的暴斃,唐家四小姐尸體被找到……
喬桅腦海里勾勒著唐青染那一臉?gòu)傻蔚蔚陌咨從?,已?jīng)不住的在想重生之后的云昭遇到她會有什么反應(yīng)了。
郎情妾意,花前月下?
這畫面,簡直不能細想!
“云姑娘,小的只能到這了。”
就在喬桅腦海之中細想著這兩人之間的大小事情的時候,不覺間已經(jīng)隨著那小廝走到了府中,小廝停在了闌干院的院子回廊前面,面色拘謹,“縣令吩咐過,無論有什么事情,都不能闖入闌干院。”
說著,他將手中的食盒放在了院子的回廊之上,轉(zhuǎn)身要走之前還憂心忡忡的看著喬桅。
見到喬桅抬腳要踏上回廊,急忙出聲道:“喬姑娘,你真的要進去嗎?”
闌干院本來是縣令休息處理事務(wù)的地方,平日里下人也可以隨意出入的。
而就在今早,縣令回來之后便將闌干院設(shè)為了禁地,不允許任何人進去,有平日里膽大的下人沒有將縣令的話放在心上闖了進去,出來的時候竟然已經(jīng)只剩下一口氣了,并且他身上有大片大片的青紫痕跡,喉嚨被撕開了一道拳頭寬的口子,被丟出來的時候那口子還在往外涓涓的冒著鮮血。
便是現(xiàn)在,那下人的尸體還擺在雜役院子里面,沒有縣令的允許,誰也不敢處理那尸體。
所以這也是為何他這般懼怕縣令的原因,縣令交代過,從杏芳齋中取出來的食盒不能夠給任何人觸碰,不然下場是什么,他最好想明白。
那樣的下場,他即便是沒有想明白,也被深深的刻在了心頭。
這般的縣令跟以往完全不一樣了,誰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誰也不敢亂說什么,只能乖乖的聽話遵命。
“怎么,這闌干院里養(yǎng)著怪物還是養(yǎng)著女人,我進不得了?”
喬桅看著那小廝臉上迅速變換的情緒,已經(jīng)將這其中的隱情猜到了一二了,不過,這云昭越是反常,她越是要去看看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畢竟她還要指著云昭查明自己的身世,若是這個人不再是原來的那個人了,她也要早點采取措施。
那小廝聽到喬桅的回答之后急忙搖頭,頓了頓后,道,“那還請喬姑娘幫小的帶句話給縣令。”
“什么話?”
“是那杏芳齋的掌柜的叫小的帶的話,說是縣令要的東西已經(jīng)全部都準備好了,縣令什么時候要,便什么時候派人去吩咐一聲就是,還有,那掌柜的說,給縣令問安了。”
小廝重復(fù)著那縣令的話,并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妥。
既然他現(xiàn)在沒機會見到縣令,要是喬桅進去見到了,帶話也是可以的。
而且那掌柜的說得十分真摯,還特別給了他寫碎銀子叫他一定要把話帶到,一定。
喬桅可是聽出了這話中的詭異。
這杏芳齋是個什么地方,日進斗金的店鋪,開在長纓縣這么多年了,沒人知道它的掌柜的是誰,是什么來歷,見過那掌柜的人也是少之又少,如今這神秘掌柜竟然出面叫云昭的小廝替他想他問安。
而且這一切都發(fā)生在他復(fù)活后。
該死的。
這個男人到底是個什么來歷。
此刻,就連喬桅都不確定了。
她復(fù)活云昭用的法子是鬼門之中常用的煉魂之術(shù),將七個陰人的生魂煉化到符紙上面,用陰人打通陰界的大門,同時她再施法將云昭的魂魄從陰界帶回來。
因為封印了七人生魂的符紙會被毀掉,也就像是作為貢品交給了陰間使者,所以他們對喬桅帶一個魂魄回陽間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這個方法本就是萬無一失的法子,怎么到了云昭這里,就出岔子了。
而且她竟然還不知道是哪里出問題了。
喬桅點頭算是答應(yīng)了小廝給他帶話一事。
小廝秉著拿人錢財替人辦事一定要辦好的原則,再次懇求了喬桅幾次之后才走開。
見到那小廝走遠,喬桅的目光放在了那放在回廊之上的食盒之上。
再次打開鬼眼,她發(fā)現(xiàn)有無數(shù)的紫氣像是一條條拇指粗細的小蛇一樣的不斷的盤旋纏繞在那食盒之上。不斷的移動之下,竟然將食盒全部的包裹了起來。
而且那紫氣劃過食盒的時候,她分明看到了部分紫氣的輪廓像是蛇鱗。
實在是太詭異了。
是陽氣嗎?還是陰氣?
喬桅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形狀詭異的氣體,湊近再要仔細看的時候,雙眸卻突然抽搐劇痛,閉眼平息之后,鬼眼竟然再也不能開啟。
該死,一定是被那紫氣碰到了。
喬桅有些惱火又有些無奈,只能起身恨恨的瞪了這食盒兩眼,往回廊里端,闌干院里面走去。
闌干院的大門沒有鎖上,她只是輕輕伸手一推便將那門推開了。
抬腳往里面走去,她沒有看到的是隨著自己的身影消失在大門處的時候,這闌干院外迅速的籠罩上了一層紫氣。
紫氣匯聚之下,大門瞬間消失。
已經(jīng)走進院子的喬桅自然注意不到身后的變化,她只是覺得自己放佛掉進了一個冰窟。
云昭的闌干院,喬桅沒有來過一百次也來過九十九次了。
她從來沒覺得自己哪一次來這里的溫度是這么的低,沒有風(fēng)也沒有雪,但是她就感覺像是有寒氣從自己的腳下竄了上來往自己的四肢百骸里面深入著。
她單手微微運力將鬼力釋放出了一點在自己身邊形成了包圍圈之后,這種寒冷的感覺才逐漸的褪下。
環(huán)顧四周,林蔭小道上面種的花花草草都形容僵直,喬桅伸手一摸便能感覺到花葉子上面遍布的霜花。
而就在喬桅細看那些霜花的時候,身邊花叢之中突然想起了一陣窸窸窣窣的摩擦聲。
聲音不大,但是足以被喬桅收入耳中。
她目光一凜,身子沒有動,只是眼角的余光卻掃向了身邊不遠處的花叢之中。
僵硬的花朵在微微的搖擺著。
表示下面有東西。
她速讀起身一個健步就踏了上去,彎腰伸手,幾乎是一瞬間,她感覺到自己摸進了花叢中的手捏到了什么東西。
滑溜溜的,觸感冰冷。
是蛇?
她第一反應(yīng)是這個,但是那東西實在是太滑了,沒等她將它提溜起來看清楚,便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下已經(jīng)空了。
窸窣的摩擦聲在前面響起。被它跑了嗎?
喬桅冷笑,還沒有什么東西能從她手中逃走。
一個快速閃身,她的身體化為了一道黑影,快速的對著那窸窣聲傳來的地方猛地沖了過去。
只是她面前的花叢被她力量撞擊得不斷下陷,她的身子懸空,不斷的往下墜。
該死,是陷阱?
云昭的闌干院里面什么時候設(shè)了陷阱?
直到她掉進了一個池子里,直到池子里溫和滋養(yǎng)的水沒過了她的頭頂,直到一雙有力的手臂攬住了她的腰身將她從水里抱了起來……喬桅才在水霧迷蒙的世界里看到了一個人的身影。
沒穿衣服,赤裸的皮膚晶瑩剔透又精壯有力。
黑發(fā)綢緞一樣的懸浮在水中,隨著她的靠近被撈起,三三兩兩的糾纏在了她的身上。
那是——云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