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秀蕓的話,嚴大人愣了愣,看向嚴夫人的目光里變得不一樣了。
嚴夫人臉上微紅,連聲說道,“這是妾身的本分,不算什么的。”
“嚴夫人謙虛了,您對老夫人體貼入微的照顧,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夠做到的,嚴大人不若問問高叔,老夫人的身子已近極限,若沒有嚴夫人,咱們這一趟,怕是要白來了。”
高行文茫然地眨了眨眼,見嚴承運看過來,立刻又變成低調(diào)有內(nèi)涵的模樣,高深莫測地點了點頭。
“確實如此。”
嚴承運心中大驚,也不顧還有旁人在場,伸手握住嚴夫人的手,“宛如,真是辛苦你了。”
嚴夫人眼中有淚光閃動,看著嚴大人感激的表情,竟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秀蕓心中一陣扼腕,這要換成馨姨娘,保證能上演一段可歌可泣的橋段來,到了嚴夫人這里,僅僅是淚眼相看……
論演技的重要性,秀蕓覺得嚴夫人未免也太樸實無華了。
“這次多謝高掌故和方姑娘,府中已經(jīng)安排好了客房,兩位請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的,盡管開口便是。”
嚴承運聽聞母親的病癥有好轉(zhuǎn)的可能,心中大喜,又讓嚴夫人設宴,要好好款待二人。
來到了準備好的住處,秀蕓再次驚嘆于嚴府的富裕。
那院子幽靜卻不單調(diào),小小的院中竟然亭臺樓閣一樣不缺,一步一景,風雅動人。
屋里的陳設也滿是貴氣,梅瓶中插著新鮮的花兒,幽幽的散發(fā)著淡雅的香氣。
“有錢,真好啊……”
秀蕓看著這些東西,滿腦子就只有一個大大的“錢”字,這是多少銀子堆出來的?
想起自己剛來這里的時候,那四處透風的墻和被子,秀蕓就忍不住掬一把辛酸淚。
“小姐,嚴府有錢是有錢,只是……”
環(huán)兒許是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大戶人家之中,妻妾爭斗從來如此,她真的,一點兒都不羨慕。
“你說得對。”
秀蕓贊許地點點頭,“所以,咱們就羨慕羨慕嚴家的銀子就好。”
她想著,等她往后賺了銀子,她也要買這樣一個宅子,身邊有人伺候,足矣。
她才不要嫁人,真有看中的……,嘿嘿嘿,這年頭是不是也有女子包養(yǎng)小白臉的先例?
秀蕓正想得暢快,嚴府來人,請她和高掌柜去赴宴。
秀蕓并不想去,然而嚴大人最想感謝的就是她了,于是秀蕓只能強打精神過去。
嚴家的宴請,規(guī)格自然不低,秀蕓看到那些菜品,稍稍打起了一些精神。
“秀蕓姑娘,今日多虧了姑娘,母親方才醒了一會兒,用了一些藥粥,氣色居然稍稍好了一些,姑娘的本事真是令人驚嘆。”
嚴大人滿臉喜色地道謝,親自舉杯要敬秀蕓一杯。
秀蕓起身回禮,偏過身子將酒喝掉,然而甜得吐了吐舌頭,她杯中倒的是果子露……
重新坐好,秀蕓見馨姨娘立在嚴大人左右,見他杯中空了,便嬌弱地上前斟酒,動作間,手看似不經(jīng)意地與嚴承運蹭到,抬起眼,一雙眼睛如同小兔子一樣慌張,又帶著無限情意。
高手!
秀蕓心中贊賞,嚴大人一看就是外冷內(nèi)熱的性子,一個如此美麗的女子,對他萬分的已依戀,試問他如何抗拒?
再看嚴夫人,中規(guī)中矩,偶爾還勸一勸讓嚴大人喝少一些,相比之下,嚴大人會偏寵馨姨娘也不足為奇。
心中暗暗嘆氣,秀蕓對于這個現(xiàn)狀很是無力,連帶著臉上的表情也無精打采起來。
過了一會兒,席間熱鬧起來,嚴澤浩被下人簇擁著過來了。
他親親熱熱地過去給嚴承運請安,隨后又回頭看向馨姨娘,“娘親。”
嚴府的人都似乎見怪不怪一樣,嚴夫人低著頭,暗自苦笑。
仿佛她才是個外人一樣。
“嚴大人,您的小公子今年多大了?”
秀蕓忽然有些好奇地問,嚴承運摸了摸嚴澤浩的頭,“小兒今年便年滿五歲了。”
“五歲啊……”
秀蕓若有所思,“五歲男童便可開蒙,小女子聽聞,靖安縣有位劉公子,十二歲便以才學出眾而聞名,想來嚴小公子定然也不遑多讓。”
嚴大人哈哈大笑,“承方姑娘吉言,若真如此,我對嚴家的列祖列宗也就有交待了。”
一旁的馨姨娘也是喜不自禁,別人夸她的孩子會有出息,她怎么會不高興?
不過,秀蕓卻輕輕皺了皺眉,“只不過,先前嚴老夫人便糾正了嚴小公子稱呼上的不妥之處,嚴小公子卻絲毫未改,嚴大人好需費心啊,若是小公子當真出人頭地,那便會有不少人都盯著瞧的。”
馨姨娘臉色驟然一變,盯著秀蕓,眼中閃現(xiàn)出怨毒來。
嚴大人微楞,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秀蕓話里的意思。
他轉(zhuǎn)頭看了看嚴澤浩,又看了看默不作聲的嚴夫人,忽然想起秀蕓之前說的,嚴夫人盡心盡力照料老夫人的事情來。
他皺了皺眉,“浩兒,你怎的不給你母親請安?”
嚴澤浩年紀尚小,平日里也驕縱慣了,直接站到馨姨娘的身后,“我給娘親請過安了。”
馨姨娘急忙開口,“老爺,浩兒還小,妾身替他給夫人賠罪。”
說著,她就走到嚴夫人身邊,作勢要跪下。
秀蕓卻不咸不淡地轉(zhuǎn)頭看向高行文,“高叔,我年紀小見識少,妾室可以代替正經(jīng)的少爺嗎?原來是這樣啊……”
她恍然大悟的樣子,看得高行文哭笑不得,哪里還看不出她是在為嚴夫人抱不平?
只不過,這可是嚴大人的私事,秀蕓這丫頭,膽子實在也太大了!
嚴承運只覺得十分難堪,方秀蕓一派天真疑惑的模樣,仿佛是真的不明白才會開口詢問的一樣,讓他還沒有辦法反駁。
于是他的眉頭皺得更緊,轉(zhuǎn)頭瞪了馨姨娘一眼,“還不給我退下?”
馨姨娘在嚴府這么多年,可從來沒有被老爺當眾說這么重的話,頓時淚水盈盈,咬著嘴唇委委屈屈地站到一邊。
秀蕓見狀,心里冷笑一聲,也是馨姨娘平日被寵慣了,也習慣用嬌弱的姿態(tài)示人,因此都有些分不清場合了。
她忽然吸了一口氣,十分自責地說,“嚴大人,都是秀蕓不好,不懂事說錯了話,馨姨娘你別哭呀,都是我不好,不該說那些話的。”
秀蕓語氣急切,態(tài)度誠懇謙遜,像是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嚴承運瞬間就怒了,秀蕓是他請回來的大夫,又讓母親的身子有了起色,這樣的人他該感謝還來不及,馨姨娘卻讓她難堪?
頓時,嚴承運的臉色相當難看,扭頭看到馨姨娘梨花帶淚的模樣,第一次心里騰起的不是憐惜而是煩躁。
馨姨娘也是個乖覺的,見到嚴承運的臉色,趕緊擦干了眼淚,乖乖地站在后面,只是眼睛時不時抬起看一眼秀蕓,里面有著明明滅滅的光芒。
裝無辜誰不會?。啃闶|低著頭看著面前的菜肴,心里一點兒負罪感都沒有。
宴會結(jié)束,嚴大人請秀蕓和高行文再去給嚴老夫人診脈。
嚴夫人和馨姨娘也跟著,馨姨娘許是想要挽回剛剛的失利,一路上都乖順不已,她的兒子嚴澤浩與她寸步不離。
秀蕓覺得,馨姨娘能在嚴家作威作福,興許不全是因為她手段高超,只不過是沒碰見一個有城府的主母罷了。
這種時候怎么也該稍微避著些,她卻執(zhí)意跟過來,是打算作死嗎?
秀蕓也不說什么,去了嚴老夫人的院子,進了內(nèi)屋,嚴老夫人正醒著。
呼啦啦看到進來這么多人,嚴老夫人的眉頭忍不住皺起來,再看到馨姨娘低眉順眼的樣子,嚴老夫人不由地想起之前,秀蕓跟她說過的那些話。
是,她承認她也有錯,當初不該那么著急地給嚴承運納妾,可是她哪里能想到馨姨娘竟然是這樣一個人?
嚴老夫人一輩子驕傲慣了,冷不丁有人指出她錯兒,她也會下意識地轉(zhuǎn)移到的別人身上,于是看馨姨娘的目光更加不好。
高行文還沒上前診脈呢,嚴老夫人立刻拍著床邊,指著馨姨娘,“誰讓她進來的?下午那會兒是不是嫌沒把我給氣死,所以又來了?”
馨姨娘立刻跪下,“老夫人,妾身也是想要孝敬伺候您,妾身什么都不求,能伺候在老夫人身邊,妾身就心滿意足了。”
馨姨娘眼中垂淚,眉頭微蹙,那模樣真是可憐極了,讓人心生憐惜。
嚴大人覺得她也沒說錯,于是輕輕開口,“母親,馨兒也是想討您歡心,您別總是這樣對她。”
嚴老夫人見兒子又維護這個狐貍精,不由得一口氣憋在喉嚨,臉色都難看了許多。
馨姨娘再接再厲,膝行幾步過去,伏在嚴老夫人的床前,“老夫人,妾身愿意給您端茶倒水,伺候左右,只求您能給我這個機會……”
這一出出的,高行文呆呆地站在那里,胡須微微抖動,還診不診脈了?
忽然,高行文的袖子被人微微拉了拉,他轉(zhuǎn)頭看過去,看到秀蕓對他露出一張可愛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