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掌柜對靖安縣的道路頗為熟悉,應該是沒少來這里給人診病,他駕輕就熟地輕著韁繩,駕著馬車往嚴府的方向駛?cè)ァ?/p>
縣城里的人自然很多,秀蕓和環(huán)兒在車廂里,聽著外面熙熙攘攘的聲音透過窗縫傳進來,兩個小姑娘的心都癢癢的。
環(huán)兒干脆將車窗用撐桿支起,趴在窗口興致勃勃地往外看,秀蕓雖然也好奇,卻不似環(huán)兒小孩子心性,只安靜地坐在那里,眼睛也是看向外面的就是了。
“小姐小姐,你看那個……,那個是什么啊?”
環(huán)兒看見什么都好奇,她跟著娘被趕出來流浪的時候,年歲還小,眼界只在竹鎮(zhèn)上,因此看到個不認識的東西就激動。
秀蕓瞄上一眼幾乎就能猜出是什么,這讓環(huán)兒好生羨慕,對秀蕓的崇拜更加高漲。
“小姐,您可真厲害,什么都知道。”
“那是。”
秀蕓一點兒不謙虛,也沒必要謙虛,淡然的語氣居然又將環(huán)兒給唬住,看向秀蕓的眼神都冒小星星了。
“哇!”
正興高采烈看著外面的環(huán)兒,忽然發(fā)出一聲驚呼,讓秀蕓嚇了一跳。
“怎么了?”
環(huán)兒這會兒已經(jīng)離開了窗口,臉上被嚇得白了許多,驚魂未定地拍著小胸脯。
“小姐,剛剛有人起著馬從我們窗前跑過去,速度可嚇人了!”
秀蕓皺了皺眉,外面路上的人這么多,他們的馬車幾乎龜速前行,怎么還會有人在街面上縱馬狂奔?不怕傷到人嗎?
正想著,高掌柜怕是聽見了她們兩的聲音,忍不住在外面笑出聲來。
“秀蕓丫頭不用怕,剛剛過去的,是一位軍士,背著個竹筒,應是五軍都督府的信兵,你沒發(fā)現(xiàn)周圍的百姓都提前避讓開了嗎。”
信兵?秀蕓明白了,這時候可沒有電話,信息傳遞全靠人送,不過能動用軍方信兵的,必然是要傳遞重要的信息。
莫非時隔十幾年,戰(zhàn)火又要波及靖安縣了?
秀蕓想到這里有些害怕,若是真的打了起來,這靖安必成戰(zhàn)場的中心,如何能安生度日,波及到竹鎮(zhèn)也是必然的。
不管什么時代,戰(zhàn)爭都是十分可怕的,也是秀蕓最最想要避開的。
都怪那個劉玉霖,給她介紹靖安縣,就介紹風土人情好了嘛,非要說什么兵家必爭之地……
秀蕓撇撇嘴,想長期在竹鎮(zhèn)定點的想法,慢慢動搖了起來,看來,還是得找個風調(diào)雨順,安定和樂的地方定居才好。
正這么想著,馬車停了下來,秀蕓以為到了,高掌柜的聲音卻傳了過來,“前面的路有些堵,怕是都在避讓信兵,我們等一等再走。”
秀蕓點點頭,看到環(huán)兒膽子大起來又趴到窗口去看,不禁笑起來,“好了,把窗子關(guān)上吧,這里人多,從窗外能看進來的。”
環(huán)兒一愣,立刻點點頭,乖乖地就要關(guān)窗戶,結(jié)果就在這時,一個小廝輕輕地擋住了她的動作。
環(huán)兒嚇了一跳,輕聲地驚叫起來,“你是什么人?”
“姑娘莫怕,我家少爺想請教你們小姐芳名。”
環(huán)兒年紀小,卻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當即后悔自己剛剛貪玩,將窗戶開著,讓登徒子瞧見了小姐的模樣。
她立刻瞪了他一眼,揮手將小廝擋著的手給打開,“我家小姐的名字,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知道的。”
說完,“啪”的一聲將窗戶給關(guān)上了。
環(huán)兒氣呼呼地回到秀蕓身邊,自責不已,“小姐,都是環(huán)兒不好,給小姐招來這些不要臉面的人……”
秀蕓樂不可支,伸手在環(huán)兒嫩嫩的臉上捏了一下,“做得好,那些人確實不必理會,下次注意就是。”
環(huán)兒捧著臉頰,感動得眼淚汪汪,讓秀蕓差點笑出聲音來。
沒想到這里的風氣還挺開放哈,當街搭訕都行,大家的日子都過得挺滋潤的啊。
秀蕓這會兒卻沒有當初在蕭山村被逼婚的焦躁,這里是靖安縣,有官府衙門,自然沒有人敢強行逼婚。
她心里想要挪窩的想法又冒了冒,定要找一個遵紀守法,又富饒豐美的地方出來。
不過現(xiàn)在不急,最最關(guān)鍵的,還是得賺錢才行……
方才被環(huán)兒趕走的小廝,氣得牙癢癢的,只得垂頭喪氣的回到街角,一個穿得花枝招展的公子帶著幾個下人在那等著。
“稟告少爺,小的沒能問來。”
“哼……沒用的東西,還不快跟上去瞧瞧,看看是在哪兒投宿的或是哪家來投親的。”
那錦衣公子有些惱火,厲聲指著小廝吩咐著,將人趕過去,他摸了摸下巴,想到方才車窗里的驚鴻一瞥,忍不住吸了吸氣。
可真是個美嬌娘……
前面道路似乎開始變得暢通了,高掌柜一抖韁繩,馬車又骨碌碌的開動起來。
不多時,馬車停在一座高門大院的宅子前,自有門房的下人上前相迎。
“不知貴客有何貴干,若是找我家老爺?shù)模堊匀タh衙,我家老爺還未歸家。”
“這位小哥,還請稟報一聲,就說是竹鎮(zhèn)千雪堂的高行文,來為貴府老太太診病。”
“??!是高大夫啊,請恕小人眼拙,我家老爺早吩咐過了,沒想到您來的這么快,快請進。”
高掌柜和門房的人說話的功夫,秀蕓和環(huán)兒已經(jīng)下了車。
她忽然感覺有一道目光盯著自己,回頭看去,卻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
門房的人目光掃到秀蕓,立刻上前,“敢問姑娘可是姓方?”
秀蕓轉(zhuǎn)過頭點了點,那下人臉上的笑容立刻又燦爛了不少,“老爺交待了,見了方姑娘必要好生招待,兩位里面請。”
門子打開門,喚來一名叫梅兒的丫鬟領(lǐng)路,將三人請了進去,就在門關(guān)上的那一瞬間,不遠處的街角轉(zhuǎn)出一人,正是先前那小廝。
“居然是嚴大人家的女眷,這下少爺可是要失望了……”
小廝嘴里嘀咕著,回頭看了看嚴府的方向,不甘心地溜走了。
那丫鬟在前面領(lǐng)著路,秀蕓和環(huán)兒跟在高掌柜身后。
環(huán)兒好奇地四處張望著,秀蕓心里很驚嘆,看那大門古舊質(zhì)樸,沒想到門內(nèi)卻別有洞天。
繞過影壁,穿過前院,青石板鋪就的路蜿蜒向前,路兩旁蔥蔥郁郁的種植著好些植物。
院內(nèi)池塘、涼亭,池邊幾顆參天大樹矗立著,遠遠地看著后面幾進房屋層層疊疊從樹后露出屋檐來,風景是極好的。
“高叔,嚴大人只是個縣丞……”
秀蕓壓低了聲音,后面的話沒說出來,高行文卻已經(jīng)領(lǐng)會了他的意思。
“嚴家本就是靖安大族,不然縣臺大人對嚴大人也不會如此倚重,只是到了嚴大人這一代人丁不旺,男丁只有他一人,嚴氏一族百年家產(chǎn)由他一人掌握……”
言下之意,這些算什么?嚴家真正權(quán)勢,秀蕓還不曾見過呢。
秀蕓這才明白,馮老所說嚴大人不會虧待自己是什么意思,果然是,不會虧待……
想想都有些小激動呢。
走到池子邊,幾道人聲傳來,顯得有些空蕩飄零。
遠遠地見著池塘中間的涼亭里,一個婦人領(lǐng)著個孩子在亭中嬉戲,一旁還有丫鬟婆子伺候著。
那婦人遠遠地見著梅兒領(lǐng)了幾個生人進來,眼神一凝,看向那男孩。
“浩兒,跟娘出去一下……”
“不嘛,娘我還要玩兒”,那男孩玩得正興起,哪里肯聽話,撒腿就要跑開。
只見那婦人嘆了口氣蹲下身子將男孩拉住,“浩兒聽話,一會兒咱們再來玩可好?”
男孩只得點點頭,牽著婦人的手慢慢往外走。
那婦人看著秀蕓一行人走近,帶著丫鬟就在路邊等著。
“這是我家馨姨娘,那個孩子便是嚴大人唯一的兒子,澤浩少爺。”
梅兒眼尖地看見了馨姨娘的舉動,猜到她必是有話要說,趕緊先一步給高掌柜等人介紹。
秀蕓跟在后面,聽得梅兒的語氣里,隱有不屑之意,忍不住余光去掃那位馨姨娘。
實在是個美人,眉如遠黛,膚如凝脂,扶風弱柳,姿態(tài)萬千,往那里一站,自成風景,眉間淡淡的憂傷,讓秀蕓身為女子都忍不住想要呵護一下。
馨姨娘見眾人走近,慢慢地迎過來,面帶笑意,“這位想來就是高大夫了,我家老爺早上離家時還說估摸著您今日就要到了,果然如此,高大夫真是守信之人。”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輩自當守信。”
高掌柜見拱了拱手回到,態(tài)度淡然。
馨姨娘的眼神轉(zhuǎn)向秀蕓和環(huán)兒,在兩人身上掃視一圈后,目光停留在秀蕓身上。
“想來這位就是方姑娘了?我家老爺對你多有推崇,老太太的病還請姑娘多費心。”
馨姨娘嘴上說著拜托的話,可眼神里卻有種令秀蕓很不舒服的光芒,只是她也盈盈地笑起來。
“嚴大人請的是高掌柜,小女子不過是跟著高掌柜來觀摩的,擔不得姨娘如此期待。”
秀蕓說得謙和卻不卑微,大大方方的態(tài)度讓馨姨娘微微一怔,隨即笑起來。
“梅兒,你退下吧,我領(lǐng)著高掌柜去見老太太,高掌柜這邊請……。”
馨姨娘不等梅兒答話,就要領(lǐng)著高掌柜一行人離開,那梅兒急切道,“馨姨娘,這……”
“怎么,難道我的話連你都敢不聽了?”
梅兒立刻停口,眼神晦暗,無奈地掃了高掌柜和秀蕓一眼,只得暗自離開。
馨姨娘見狀,抹了唇脂的嘴角微微上翹,朝著他們笑了笑“高大夫,方姑娘,這邊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