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車輪吱呀吱呀的聲音,秀蕓爺倆坐著強水的馬車踏上了前往竹鎮(zhèn)的路。
沒想到這次強水連個車夫都沒雇,自己趕著車就來了,這一路上陪著強水聊天,倒也不覺得路途遙遠。
“大人,今日謝謝你了,那盧員外不會去縣令老爺那告狀吧”
“大人什么的太見外,你就叫我強水叔吧。”
強水搖頭晃腦,秀蕓點點頭,瞇起眼睛笑了笑,“強水叔。”
“至于告狀……,讓他告去,他自身不正,想要告狀必會將自己牽扯進去,秀蕓丫頭,你猜猜縣臺大人是相信我啊還是相信他?”
“可是他剛剛說什么,他的什么親戚還和縣令老爺喝過酒呢。”
“那一定是靖安縣治下哪個村子的宿老,縣臺大人乃是外鄉(xiāng)人,施政措施想要出了縣衙還能有效,就必須得到鄉(xiāng)黨的支持,迎來送往必不可免。”
秀蕓這才放下心來,那盧員外聲嘶力竭的喊叫,還是讓她有點發(fā)虛。
“縣臺大人三年任期將到,家里似乎往上頭活動活動了,今年的考績混了個甲等,來年就要平調(diào)到富庶些得地方。”
強水叔忽然住了嘴,秀蕓爺倆畢竟是平民百姓,這些事說予他們聽有些欠妥。
“哇!強水叔你好厲害,連縣太爺要調(diào)任都知道。”
秀蕓一臉崇拜的表情看著強水,眼睛里閃耀著小星星。
強水被秀蕓盯著有些不好意思,假意趕馬,手上的馬鞭漂亮的耍了個鞭花,在空中發(fā)出啪的一聲脆響。
“鐵打的縣衙流水的縣臺,我做了這么多年的衙役班頭,前前后后跟隨過四任縣臺,最長的不過三年,短的不過一年,這靖安縣令,都不得長久。”
說著強水叔自嘲的笑了笑,方爺爺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靠在馬車的車廂壁上閉目養(yǎng)神。
強水叔見秀蕓一副乖寶寶聽眾的樣子,不禁宛然一笑,這路途無聊,有人愿意聽,他也愿意說,反正這都是公開的事實,也沒有什么忌諱。
“咱們靖安縣屬大同府治下,雖說臨著邊境地廣人稀,可治下五鎮(zhèn)十三村都分散在山里,銀錢賦稅很難收上來,每年的縣臺大人的考績不是乙等就是丙等,自然要上下打點一番調(diào)往富庶些得地方。”
“原來是這樣,那縣太爺要是調(diào)任了,盧員外那親戚也就說不上話了。”
“那是自然,縣臺大人也得靠著我們這些本地氏族才能令行禁止,在縣太爺那,我也是能說得上話的,你就放心吧。”
“那就好,可別為了這些影響了強水叔的前程就好。”
秀蕓這才松了口氣,這要是官府和惡霸勾結起來,也是會要人命的。
方爺爺一直靠在那閉目養(yǎng)神,秀蕓倒是興致很高,一路和強水叔攀談著,蕭山村消息閉塞,她旁敲側(cè)擊半天,終于弄清楚現(xiàn)在的情形。
她現(xiàn)在身處的大德王朝,一個記憶中沒有的朝代,對面還有個大離王朝,一南一北對峙了好幾百年,雖說不是年年刀槍相對,隔個三五年爆發(fā)一次邊境戰(zhàn)爭那是常有的。
雖說大同府也算九邊重鎮(zhèn)之一,可往下數(shù)到竹鎮(zhèn),都已經(jīng)縮在山里頭了,戰(zhàn)火從未波及到這里,也算是難得的福分。
“要不是這十萬大山擋著,那大離王朝的騎兵早就穿過來了,哪兒隔著三五年就會繞到太原府那乒乒乓乓打上一陣。”
正說著話,秀蕓忽然看著遠處驚喜地說到,“到了到了……強水叔你駕車真快,爺爺快看,我們到了,比上次來的時間短了近一半呢。”
秀蕓遠遠的看到竹鎮(zhèn)那高高的門樓子,開心地拉著爺爺去看。
強水叔也有些好奇,“蕓丫頭,你們上次怎么來的。”
“我們搭村里的牛車來的,那叫一個慢,差點沒把我顛散架了。”
強水叔一頭黑線,這牛車和馬車能比嗎,見秀蕓一副天真爛漫的樣子也不好多說什么。
鎮(zhèn)口有個大大的牌樓,上書“竹鎮(zhèn)”兩個大字,旁邊似乎還有個落款,年代有些久遠了,字跡有些模糊看不清。
進了牌坊就算是進了竹鎮(zhèn)的范圍了,漸漸地人煙過了起來,街道兩邊的商鋪里傳來的叫賣聲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街面上的行人也多了起來,時不時還從馬車前穿過,強水叔不得不把韁繩拽緊,速度慢了下來。
雖說只來過一次,秀蕓的記憶還算不錯,漸漸的認出來些地方,這就是她即將生活的地方,道路認認清總沒錯。
竹鎮(zhèn)主要道路呈十字狀,南北和東西兩條街道在鎮(zhèn)中心交匯將整個鎮(zhèn)子分成四個坊區(qū),倒沒有取什么文雅的名字,就很平常的以東南西北命名。
一些富戶,致仕的官員住在南坊,北坊是一些作坊和鎮(zhèn)民居住,東坊和西坊都是些商鋪醫(yī)館和集市,分散居住著不少鎮(zhèn)民。
沿著主路不時的有些弄堂出現(xiàn),穿過弄堂就可以到達坊間的民居了,臨街的房子市口最好自然是最貴的,背街小巷里同樣很熱鬧。
秀蕓就覺得,這才是應該生活的地方,蕭山村太悶了,整天都看不到幾個人。
高掌柜的千雪堂在東坊,市口挺好,過了鎮(zhèn)中心的廣場幾百步就到了,路過千雪堂時強水叔并未把車停下,還在繼續(xù)前行。
“老高這些天為了給你們物色屋子可是跑斷了腿,連醫(yī)館都不怎么去了,臨了我要走了才敲定下來,他已經(jīng)在那等著了,我們直接過去。”
秀蕓聽說高掌柜如此上心,心說等會見了一定要好好謝謝高掌柜,就是不知道高掌柜給他們爺倆找了間什么樣的屋子。
過了千雪堂沒走多遠,強水叔一拉韁繩,馬車向一個弄堂里拐去,秀蕓趕緊記下道路,巷子口左邊有家綢緞店,右邊是個賣瓷器的。
進了巷子,周圍的環(huán)境忽然變得寂靜起來,除了巷口傳來的人聲,似乎里面沒有鋪子,都是些鎮(zhèn)民居住的地方,一下子安靜了許多。
見此情形,秀蕓暗自點頭,就沖著安靜的環(huán)境,就得加分,畢竟是住的地方,當然安靜一點比較滿意。
強水叔一拉韁繩,馬車停在一間宅子前,似乎還有個不大的前院,墻后能看到一顆大樹的樹冠和幾間屋頂露了出來。
強水叔跳下馬車,上前拍門。
“老高老高,快開門,我可把人給接回來了。”
秀蕓將爺爺扶下車,扭了扭酸痛的腰,馬車是比牛車快,可這顛簸起來也是傷筋動骨。
吱呀一聲,院門打開,一個小小的腦袋探了出來,正是那童子福生。
福生一看是強水叔,知道這是師父的至交好友,趕緊行禮,抬頭一看,秀蕓和方爺爺站在身后,楞了一下,手不自然的往身后縮了縮,招呼也不打一個,氣鼓鼓就扭頭進去了。
秀蕓覺得有些奇怪,扶著爺爺來到強水身邊,略微有些好奇。
“強水叔,福生這是怎么了,我沒得罪他吧。”
“哈哈哈……”
強水叔未言先笑,邊笑邊推開院門示意秀蕓爺倆跟上。
“你是沒得罪他,可他被老高操練慘了,老高說你比福生大不了幾歲,藥理醫(yī)術都是頂好的,他到現(xiàn)在藥材還分不清,這幾天他那手心不知道被打了多少次板子。”
“欲速則不達,福生小師傅還是扎實基礎比較好……”
“說的好,欲速則不達,是我太急躁了……”
高掌柜從屋里迎了出來,正好聽到秀蕓的那句話,也有些感嘆。
“方姑娘,這屋子你可滿意……”
高掌柜示意秀蕓四處看看,鎮(zhèn)上空置的宅子不少,可價格合適環(huán)境又好的可沒有幾間,為了這間宅子高掌柜還欠下了不小的人情,當然他不會和秀蕓說的。
高掌柜得意地請方爺爺和秀蕓四處看看,相信他們爺倆會滿意得,高掌柜早已視秀蕓為已衣缽傳人,自然事事上心。。
“怎么樣,一切順利吧”,高掌柜走到強水叔身邊問道。
“我要再遲一步,你這寶貝徒弟就讓人家搶回去做妾了。”
強水歪了歪嘴,不屑的說道。
“怎么回事?”
高掌柜有些緊張,又有些后怕,早知道當日就將秀蕓爺倆帶回來。
強水叔三言兩語將盧員外搶親的事說予高掌柜聽,順便還說了盧員外號稱有親戚能搭上縣太爺?shù)氖聝骸?/p>
“縣臺大人的母親這陣子就在竹鎮(zhèn)住著,說是這兒的環(huán)境比靜安縣城要好,他那管家時不時的邀我上門為老太太診視一番,下次再來我把方姑娘帶上,旁敲側(cè)擊的先把理占住。”
“那是最好,我也會在縣衙聽著風聲,縣臺大人至孝,若能得老太太幾句言語,比什么都好用。”
高掌柜和強水叔在一邊商量著搶親事件的善后事宜,這邊秀蕓和爺爺逛開了。
這是間兩進的宅子,前院一顆桑樹,雖然葉子枯黃了,還能看出枝繁葉茂的樣子。
正對著院門是間正房,兩側(cè)有耳房,東西各廂房一間,雖然不大,勝在精致,穿過障墻下的門廊,后面還有個內(nèi)院,同樣有正房一間,兩側(cè)的廂房離的不遠,也就三五步的功夫。
“蕓丫兒,這……這地方也太大了,就我們二人住下哪兒用得著啊,還是換個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