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的爺爺,不疼的。”
秀蕓用哄孩子的口氣,笑瞇瞇地看著方爺爺。
爺爺年紀(jì)大了,氣血兩虧,通過針刺補瀉的方法可以激發(fā)經(jīng)氣,緩解常年累月造成的酸疼。
方爺爺對秀蕓不是不信任,只是自家聽話乖巧的丫頭,忽然就會醫(yī)術(shù)了,實在是讓他很奇怪。
不過,秀蕓還是秀蕓,仍舊乖巧聽話,方爺爺只能相信她說的,那個云游到蕭山村的神醫(yī)的故事。
方爺爺趴在他自己屋里的床上,乖乖不動。
秀蕓手起針落,如同前世無數(shù)次練習(xí)那樣的熟練,將毫針一一捻入腎盂,大腸俞,委中,陽陵泉,腰陽關(guān)……
需要留針半個時辰,秀蕓怕爺爺無聊,就搬了個板凳在旁邊坐下。
“爺爺,咱們說說話吧,爺爺是不是舍不得離開這里?”
方爺爺趴在那里苦笑起來,“有什么舍不得的,這里什么也沒有,就連地都被人收回去了。”
秀蕓知道爺爺在自責(zé),沒有照顧好自己,可是她一點兒都不覺得。
雖然她來到這里還沒有多久,卻能夠感受到方爺爺對方秀蕓的疼愛。
秀蕓笑起來,“等咱們?nèi)チ酥矜?zhèn),我會讓爺爺過上好日子的,從前怎么沒想到師父教的那些可以賺錢呢。”
秀蕓露出微微苦惱的模樣,做戲做全套,為了不讓人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份,她也是拼了。
說到這個,方爺爺抬起了頭,“蕓丫兒,你真要去千雪堂幫忙?我也知道高掌柜是個好人,可你畢竟是個姑娘家,拋頭露面的……”
方爺爺有些擔(dān)心,他心里并不贊同這件事。
“蕓丫兒,不然還是爺爺去吧,你在家里好好待著就好。”
秀蕓也知道爺爺?shù)膿?dān)憂,不過她的觀念顯然跟他是不同的。
只不過,秀蕓也不可能說什么“女子能頂半邊天”這種驚世駭俗的話,于是,她只能委婉地勸說。
“爺爺,我不礙事的,跟著高掌柜,我興許能學(xué)到更多的本事,以后才能活下去。”
方爺爺心中一凜,頓時陷入了沉思。
是啊,自己已經(jīng)老了,若是有個萬一,蕓丫兒可怎么辦?
想了好一會兒,方爺爺才鄭重地開口,“蕓丫兒不怕,爺爺一定給你找個好人家,讓你后半輩子有個依靠。”
“……”
秀蕓怎么也想不到爺爺?shù)贸龅慕Y(jié)論是這個,她找個什么好人家?古代女子的地位最可悲了,嫁了人算什么?動不動就是什么女則女誡,七出休妻。
還要跟妾室通房和平相處,她是腦子長泡了才會嫁人。
于是秀蕓壓根兒不答話,“呵呵呵,爺爺我要取針了……”
方爺爺只當(dāng)秀蕓是害羞,于是也不說什么。
待到他身上的毫針取出,方爺爺試著動了動腰,驚奇的發(fā)現(xiàn),似乎還真有些效果?
“蕓丫兒,這針灸可真是神奇……”
方爺爺由衷地感嘆,秀蕓笑起來,那可不,不然怎么說是中醫(yī)的瑰寶呢?
秀蕓慶幸自己當(dāng)初選擇了中醫(yī),要是她當(dāng)年填寫志愿填得是計算機……
呵呵呵呵,那她怎么醒過來的,就趁早找根繩子再讓自己死過去算了……
……
這幾日,秀蕓過得前所未有的充實,每日去虎子家看看他的情況,然后給爺爺針灸治治腰傷,閑下來的時候,給自己也扎幾針。
方爺爺覺得蕓丫兒眼睛都發(fā)綠了,手里拿著個針囊看到什么都想扎兩下……
算算日子,也差不多到了約好要搬家的時候了。
秀蕓什么都沒有收拾。
收拾什么呀?跛腿的桌子瘸腳的板凳,豁口的粗碗斷把的茶壺……
秀蕓在家里里里外外地轉(zhuǎn)了三圈,心一橫,統(tǒng)統(tǒng)不要了!
她決定到了鎮(zhèn)上就趕緊采買東西,這些日子半夜凍醒的感覺,讓她這輩子都不想再感受一次。
秀蕓這會兒正坐在院中晃著腳,忽然聽見隱隱有人聲傳來。
他們這里在半山腰,尋常不會有人過來,莫非是強水捕頭帶人來幫他們搬家了?
秀蕓側(cè)耳傾聽,忽然一個名字竄入了她的耳中。
“盧員外,您何必親自來這一趟?不過是個鄉(xiāng)野小姑娘,哪兒能讓您費這個心?”
“混賬東西!方家姑娘是普通人嗎?那可是個小神醫(yī),本大爺當(dāng)然要親自上門。”
秀蕓瞇了瞇眼睛,勉強看清山道上來了一行人,中間那個……,怎么說呢,那是個球嗎?
穿著花團(tuán)錦簇的華貴衣衫,秀蕓心里一陣心疼,這要費多少布料啊……
一個婆子在前面引路,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地順著風(fēng)傳來,秀蕓立刻聽了出來,那是自己剛穿來的時候,時不時上門給她說媒的那個。
秀蕓的小手摸上白嫩嫩的下巴,還以為他們死心了,結(jié)果是自己想錯了,不過……
秀蕓眼珠子一轉(zhuǎn),直接回了院子,將院門給拴上。
方爺爺剛好從屋里出來,見她的舉動有些奇怪。
“蕓丫兒,你這是……?”
“沒事,外面來了人,不想讓他們進(jìn)門。”
“來的是誰?”
蕓丫兒這陣子在村里遇見了人,那些村民的態(tài)度都和顏悅色,蕓丫兒向來性子溫和,還有她不想見的人?
方爺爺正想著,院門就已經(jīng)被拍響了。
“開門開門,這大白天兒的關(guān)什么門?方家老頭子,趕緊地開門,盧員外今兒可是親自登門了。”
那婆子尖利刺耳的聲音響起,方爺爺?shù)哪樕D時就變了,黑著臉?biāo)南聦ち税巡竦赌迷谑掷铩?/p>
“誰讓你們來的?這門親事我不同意,來幾次都是一樣,趕緊走!”
“哎喲方老頭你怎么這么想不開呢?我也是心疼蕓丫頭吃苦,這么個可以吃香喝辣的機會,錯過了多可惜?”
黃婆子在外面兒說得是天花亂墜,“盧員外可是極有誠意的,聽說蕓丫頭還會治病,這聘禮又加了十兩銀子,怎么樣?”
方爺爺在院子里冷哼一聲,“我們不稀罕!你們趕緊走!不然我可不客氣了!”
黃婆子聽見方爺爺如此堅決的聲音,往地上啐了一口,“你別不識好歹,識相的,趕緊把門打開,不然得罪了盧員外,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滾滾滾!沒有你們這么欺負(fù)人的!”
黃婆子見威逼利誘都無法進(jìn)門,心里暗恨了一聲,只能訕笑著跑到盧員外身邊。
“盧老爺,那方老頭子軟硬不吃,您看……”
“沒用的東西!”
盧員外不耐煩地一腳將人踹開,自己大步上前,“開門開門,老爺我肯親自來你們還敢拿喬?來人啊,給我把門砸開!”
“我還就不信了,今兒我就要把你孫女兒帶回去拜堂,我看誰敢攔我?”
盧員外手一揮,身邊幾個家丁如狼似虎地沖過來,對著院門叮叮當(dāng)當(dāng)一陣猛砸。
那院門本就壞過一次,雖然稍稍修繕了一下,卻也經(jīng)不住這樣砸。
方爺爺面容陰冷地握緊了柴刀,回頭看向秀蕓。
“快,回屋里躲著去,別讓他們看見你。”
秀蕓點點頭,轉(zhuǎn)身回了屋,只透過門縫往外看。
“哐”的一聲,院門應(yīng)聲倒下,盧員外和他的家丁呼啦啦一下全部闖了進(jìn)來。
“快,我那還未過門的十七姨娘呢?還不趕緊找出來跟我回去成親?”
盧員外圓圓的身子走過來,秀蕓翻了個白眼,走得跟滾似的。
方爺爺見到那些家丁上前,握著柴刀的手橫在胸前,厲聲喝道,“站??!你們誰敢過來我就劈了他!”
那些人被方爺爺狠戾的氣勢震住,紛紛停下腳步,一時間誰也不敢輕易動彈。
盧員外見狀,罵罵咧咧地在一人狠踹了一腳,“都是沒用的東西!老子真是養(yǎng)了一群廢物!一個糟老頭你們怕什么?啊?給我上!那聘禮的銀子他不要,我就賞給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