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隔日醒來之時,卻看到那狐裘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呐诹宋业纳砩?。而姜烜,還是那樣筆直的跪在那里。
那狐裘是他何時披在我身上的?我只覺鼻間滿滿都是他身上那好聞的氣味。
晨曦的微光照射進來,照著那少年的面龐格外的堅毅。
我不禁有一種念想,姜烜并非池中之物,只要他想,興許這天下都可以是他的。
不知靜靜的看了他許久,直到我來開門發(fā)現(xiàn)天上又飄起了雪。有小小雪粒打著卷兒飛落下來,正巧擦過我的臉頰,沁涼不已,眼睛被寒風吹得不由一閉,這才令我恍恍回過神來。
現(xiàn)在時辰不早,我該回去了。
“九皇子,奴才要回去了。”
“嗯。”
我提著食盒走到門邊,又聽姜烜說道,“今晚無需再來。”
我只扭頭看了一眼姜烜,卻不發(fā)一言。
卻又聽見姜烜輕笑一聲,“本皇子竟不想自己和一個連怡都不認識的人說了這么多。”
我:“……”
一想,我便將身上的狐裘脫下,重新給姜烜披上,“既然如此,九皇子先披著這個,這里面著實太冷。”
不等姜烜再說什么,我便轉(zhuǎn)身就要出去。
“小蕭子!”
姜烜叫住我,我回身,沒看清時頭頂上便蓋下來一件暖烘烘的狐裘,將我整個人都罩了進去。
“九皇子,奴才……”
姜烜不發(fā)一言,又保持原來的姿勢繼續(xù)跪坐在那里。
我披著狐裘,提著食盒拉開門,迎著風雪快步趕回翠微宮。趁著此時大家還在沉睡,我按照龍戰(zhàn)帶我來的路,原路返回。
回翠微宮的路,會路過離霽月宮最近的一個路口。我本只是匆匆趕路,莫要讓人看到我??山?jīng)過那個路口的時候,無意間往霽月宮的宮門口一看,竟看到一個著了官服的男人從霽月宮里面正出來。
那男人背著一個藥箱,似是我上次見過的太醫(yī)中的一人,難道是藺蘭芷病情有所加重,竟在這個時候又著了太醫(yī)來看?
那人似是和藺蘭芷身邊的宮女說了幾句,然后宮女便關上了宮門。見那太醫(yī)正是朝我這個方向走來,我立刻趕了幾步,躲在了拐角處。
等太醫(yī)走遠了,我才又趕回翠微宮。可就在我走出去幾步的時候,我突然意識到,這個人方才抬頭朝我走來時,我是看清了樣貌的。我驚覺,這人就是我昨天在宮外見到的那位白衣飄飄的多才公子。
一面是一位書生氣極濃的白面書生,一面又是這宮里的太醫(yī),這兩層身份讓我不禁有些狐疑。我將此事默默記下,并未多想。
回了翠微宮,趕在張碧彤醒來之前,我又乖乖的跪在了門口。昨日一頓打,加上在太廟之內(nèi)根本沒好好的睡。此時腰酸背痛,只覺得屁股兩邊都腫了,每走一步都是煎熬。
先出來的是云卿,她見到我,便過來小聲問道,“九皇子一切可安好?送的東西可都吃了?”
我點頭,回道,“云卿姑姑放心,九皇子把飯菜都吃了,一切都安好。”
云卿這才安心,說道,“小蕭子,你有功。我過會兒就和娘娘說,免了你的責罰。”
“云卿姑姑不必求情,小蕭子做錯了事,理應受罰的。”
“你這小身板哪里經(jīng)得起折騰,不過是聽了主子的話才這樣的,說到底你哪里有什么錯?我先不與你多說,我去伺候娘娘起來了。”
“小的知道了。”
云卿輕輕的敲了門,“娘娘~”
“進來吧。”屋子里傳來張碧彤的聲音。
不多時,藍煙已經(jīng)打了熱水進去伺候張碧彤洗漱。
等洗漱妥當,張碧彤坐在屋子里用早膳,突然喚了我的名字,“小蕭子!”
“奴才在。”
我移到門口跪著。
“昨晚你去看烜兒的事情云卿已經(jīng)告訴本宮了。念你還算知道惦記著主子。只不過雖然本宮也心疼烜兒,但是如今我烜兒母子地位都岌岌可危,你就算去看烜兒也得小心,倘若再讓人抓著把柄,烜兒與本宮便沒有翻身之日了。”
我頭磕在地上,道,“娘娘放心,奴才一定小心。”
“烜兒可有什么話讓你帶給本宮?”
我想了一下道,“九皇子的意思是今晚讓奴才不要再去探望,免得被人發(fā)現(xiàn)連累了娘娘。”
張碧彤有些激動的站了起來,“烜兒是這樣說的?”
我誠懇點頭,“九皇子確實是這樣說的。”
張碧彤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烜兒還是關心本宮的,可憐我的兒如今在太廟之中挨餓受凍。”
云卿趕忙安慰道,“娘娘不用傷心,還好只是三日,九皇子不會有事的。”
“烜兒盡管這般說了,我這個當娘的豈能不管不顧。小蕭子,今晚你還得小心著過去,伺候著九皇子,可記住了?”
“嗻!”
“罷了,你起來吧,先回去歇息一下。等下午暖和些,你和小路子替本宮去內(nèi)務府要些木炭回來。這些狗奴才,見本宮這幾日不受寵,連按月發(fā)的木炭都不給本宮送來了。等本宮的禁足令撤了,本宮非得給他們點眼色看看。小蕭子,你們?nèi)羰嵌囝I一些,自己在屋里也可燒一些。”
“奴才謝娘娘,奴才休息片刻就和小路子一同過去。”
“嗯,下去吧。”
我起身,便扶著腰去了自己的屋子。在床上也不能直接平躺著,還只能趴著。想起來到皇宮,已經(jīng)挨了兩頓板子了
也不知跟在張碧彤身邊,我日后可否高升。連林檀微都可以輕易的算計張碧彤,張碧彤實在是一個太沒有城府的女人。
我在床上躺了不到一個時辰,剛剛忘記疼痛睡下,就看到紅秀進來,語氣淡漠對我道,“宮門口有個人在等你。”
“何人?”
“東宮內(nèi)的侍奉太監(jiān)小卓子,其他不要問我,我也不知道。”紅秀說罷,就直接走了。
東宮?難道是姜允找我有事?
我只好起身,去了宮門口,見小卓子正搓著手取暖,一看到我,問道,“你就是小蕭子。”
“小的正是。”
“咱們太子爺有請。”
“小的這就去。”
路上我不忘問小卓子,“敢問太子爺找小的有什么事?”
“這我就不知道了,去了便知道了。小蕭子,你倒是有本事。”那小卓子斜著眼睛看了我一眼道,“前些日子就聽說皇后,和檀貴人都爭著搶著要你,現(xiàn)如今連咱們太子爺都垂青你了。”
“公公謬贊了,小的也只是在做自己的本分。”
“雖說你現(xiàn)在是熾手可熱,但有些事情該做還得做。別怪我沒提醒你,裘公公那里,你是不是都沒去孝敬過?皇上幾次都要從翠微宮路過,生生的被裘公公帶到了別處,這其中啊,都是一脈相承的,你可明白?”
小卓子不和我說,我還真不明白。原本以為這宮里的主子之間斗也就罷了,沒想到這奴才之間一斗,卻也能改變主子之間爭斗的趨向。我的確是一心都放在了張碧彤身上了,竟忽略了我說到底還是個太監(jiān),是歸裘榮海這個太監(jiān)總管管轄的。
“小的多謝公公提點。”
“不必謝我,你與九皇子的事情我聽太子爺說了,眼下,我不過是替太子爺還你一個人情。”
這小卓子看著其貌不揚,卻是會做事,我只得再次感謝。
小卓子便沒有多說,很快將我?guī)нM了東宮。
“奴才小蕭子叩見太子殿下!”我進屋之后,朝姜允行了跪拜禮。
“起來吧。”
我抬頭見姜允時,見他神色黯淡,有些憔悴。
“昨日之事,是本太子連累了老九還有你。”
“殿下言重了,奴才甘愿替太子效犬馬之勞。”
“嗯。”姜允點頭,“本太子從第一眼見到你,就知道你是個忠心耿耿的奴才。本太子今日叫你來,實則是有件事要讓你去辦。”
“奴才但憑太子殿下吩咐。”
姜允似是已經(jīng)準備好了要與我說什么,可是剛要與我說,便又止住,臉上露出些悲痛之色,最后才艱難的說出口,“雪依死了。”
我不由驚住。
“我方才得到的消息。”姜允微微仰頭深吸了一口氣,這才道,“本太子找你是想讓你出宮,替本太子看一下雪依的后事辦的如何,倘若雪依還有什么親人,就替本太子給他們一些銀兩。她雖是妓女,但終究是本太子的出現(xiàn),才害了她紅顏薄命。”
看得出來,姜允這是情竇初開,看上一個姑娘,卻不想,這么快這姑娘就因為他死了。倘若是個普通姑娘,他想幾天就罷了。卻不想,偏偏死了。所以雪依便就在他心中生了根了。
“奴才知道。”
“這是本太子的令牌,你就說是替本太子出去辦事的。這里是銀兩。”姜允將一切都已經(jīng)準備妥當。
“太子殿下,奴才明日一早出宮可否?下午,奴才還答應主子去內(nèi)務府領木炭。”
“好,明早你速去速回,任何情況都回來向本太子報告。”
“嗻!”
“對了,老九怎么樣?”
我本要回答,但一想,若是一說,便暴露了我昨晚去探望過姜烜的事實。我信姜烜的兄弟之情,可通過這件事,我卻不信姜允的兄弟之情。我不信,姜允不信,他身后的皇后也不會信。
我便道,“奴才不知。”
“這天寒地凍的,苦了老九了。待老九出來,我再給老九賠罪。”
我不言,此時卻聽到外面有人喊,“三哥,三哥……”
聽聲音像是姜曄。
“我先出去,你悄悄從側面離開。”
姜允說罷,便出門迎了姜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