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蕪菁身子往前一縱,簪子倏地刺向?qū)Ψ叫乜冢侨艘徽?,腳步不自覺的往后挪移半步,可就是這半步距離,讓他一只腳懸空。蕪菁趁機(jī)一掌拍出,那人啊的一聲大叫,轉(zhuǎn)眼墜落下去。
蕪菁連看都不去看一眼,冷笑道:“你們男人再厲害,又怎能避開這個致命的弱點(diǎn),今日死在此處也不算冤了。”
正待回頭另覓道路,卻見前面不知何時(shí)多出一個人來,那人玉樹臨風(fēng),俊俏的面容上兀自帶著得意的笑容,盯著自己的目光含著幾分諷刺,又似含著幾絲惡毒和殘酷。
這不正是對自己朝思暮想,從曾裕安手中將自己救下的男子?
他為甚么出現(xiàn)在此地,為什么偏偏此刻出現(xiàn)?
沒人猜得出,蕪菁也很想知道。
蕪菁臉上帶著歉意,轉(zhuǎn)過臉去,不愿看他,低聲道:“你來作甚,不會是來看我笑話的吧。”
男子嘿嘿一笑,道:“非也,笑話是我一手策劃的,我早已知曉內(nèi)情,哪有心情觀看。”
蕪菁悚然一驚,轉(zhuǎn)過臉來,凝視著他,茫然道:“你說甚么,你把話說說清楚。”
男子答道:“沒甚么好說的,我本來給過你機(jī)會,而你偏偏那般無情,執(zhí)拗冷傲,讓我委實(shí)無地自容,而今除了創(chuàng)造一些笑話,我還能做甚么來消遣時(shí)光。”
蕪菁暗暗猜到幾分,可仍難相信眼前這深愛自己的人,會處心積慮的來陷害自己。他走上前去,想去握住男子的手,對方卻毅然避開,讓在一旁,冷聲道:“早知如此,何必當(dāng)初,你的冷傲呢,你的無情呢,怎么全不見了。”
蕪菁將金簪緊緊攥在手里,一言不發(fā),對方既要害自己,那有何必再反抗。她眼中掠過一絲絕望,隨即精光一閃,銀光乍現(xiàn),金簪竟迅快出手,那人哼了一聲,絲毫不見驚恐,正要出手來擋。突然簪子掉轉(zhuǎn)過來,竟然回刺蕪菁的咽喉,下手之快之狠,看來已下定決心斃命此地。死也許是最好的解脫方式。
男子先前見到眼現(xiàn)殺機(jī),以為是要同自己拼命,哪會料到這一層,驚呼一聲,只想出手來救,可其實(shí)已來不及。他頹然變色,料不到一心算計(jì)轉(zhuǎn)眼盡皆落空,蕪菁一死,所有的報(bào)復(fù)抱怨又將著落何方。
他臉色僵直,眼睜睜的看著簪子插入那美麗的粉頸,半寸,一寸,再進(jìn)寸許,就將意味著燦爛生命的終結(jié)。
可他分明又看到蕪菁那張美艷絕倫的臉上現(xiàn)出一絲憤怒,這憤怒不該是一個將死之人所應(yīng)表現(xiàn)出來的。
正自疑惑間,蕪菁恨聲道:“算你們狠,但你們別得意太早,就算我嫁過去,你們的陰謀也休想得逞。”
凝目細(xì)看,便發(fā)見那根簪子兀自不動,因?yàn)橛辛硪恢淮笫志o緊包在握簪子的小手上,將下刺之勢硬生生止住,局面便此僵直。
男子轉(zhuǎn)悲為喜,俊臉上綻開一絲笑容,道:“不愧是風(fēng)跡蹤,這都摔不死你。”
話一出口,果見蕪菁背后走出一人,不是先前與之相斗的風(fēng)跡蹤又會是誰。
蕪菁正要發(fā)力,風(fēng)跡蹤早已算準(zhǔn),在她后背連點(diǎn)數(shù)指,讓她手臂抬著,就此動彈不得。蕪菁心知落在他們手里絕沒有好下場,穴道被制,想自盡亦是不能,杏眼圓睜,惡狠狠的瞪著面前兩人。
風(fēng)跡蹤不去管她,轉(zhuǎn)身對英俊男子道:“怎樣,我先前夸下???,說只要有我出手,無往不利,現(xiàn)今應(yīng)該信了吧。”得意處,竟哈哈大笑起來。
英俊男子微笑頷首,走過來望著蕪菁,道:“我這般對你,全是你自己惹來的,須怪我不得。”蕪菁只有一雙眼睛能夠活動,她不想看到此人的丑惡面目,只得眼簾下垂,對之視而不見。
紅顏輕嗔,佳人薄怒,最是曼妙動人不過,男子看得心旌搖蕩,忍不住將嘴壓在了美女的櫻唇上,霎時(shí)四唇相接,馨香一片。蕪菁被她輕薄,氣得差些沒昏暈過去。
那風(fēng)跡蹤卻是滿面嫉色,打趣道:“別只顧著享受,咱們還有正經(jīng)事要辦,可別耽誤了。”
那男子親吻半刻,經(jīng)這一提醒,登時(shí)從溫香軟玉里醒覺過來,放開了咬住她的嘴唇,訕笑道:“風(fēng)兄說得不錯,得盡快把她送往東陵堡,否則那死小子等急了,可就有些麻煩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更甭說婚姻大事這等人生之極樂大喜。達(dá)官顯貴也好,小販佃農(nóng)也罷,一旦有幸身逢,自該喜上眉梢,歡喜鼓舞一番。出門見客人前,自然也少不了對鏡孤芳自賞,品鑒自身相貌是否做得了新郎官,更關(guān)心是否配得上美麗動人的新娘子。
今日正是東陵少主大婚的好日子,即將迎娶過門的人他早已見過,回想起那窈窕的身段,隨意緩步輕移,便疑為嫦娥翩翩起舞,再一回思清麗脫俗的面孔,任是笑顰悲愁,都有一段自然的風(fēng)流態(tài)度。這樣的女子,如果不是織女下凡,那定是嫦娥投胎轉(zhuǎn)世。
東陵少主越想越覺其樂無窮,看到衣冠鏡中的圓臉面露淫邪的憨笑,笑生來逢時(shí),恰得與美女相遇,笑出身世家,只要自己向父親開口,又有甚么寶貝是求不來的,笑今夜紅燈帳底的旖旎風(fēng)光,天仙似的人兒玉體橫陳,只消看上一眼,便有無盡銷魂,待得一親芳澤,那又會是何種紅粉毒藥。
這毒藥再毒上十倍,他也有意要去品嘗,即使銷魂之后全身腐爛,他也義無反顧。
想著想著,淫邪的笑容中更添加進(jìn)去一些無恥,這淫邪而無恥的笑容背后,又埋藏著何等丑惡的心。
“少主,快出來迎接你的新娘子哪。你一個人杵在屋里作甚,難不成是怕羞了。咱們少主長這么大,居然第一回知道怕羞。”
這聲音來得好生突然,東陵少主正自喜樂間,全身骨頭輕飄飄的,好不愜意。若在平時(shí),這等雅興被人打攪,他自會怒火沖天,將人拉出去亂箭射殺,方足以泄心頭之怨恨??山駜簠s不能隨便動怒,更不能殺人,何況聲音傳達(dá)的是再好不過的好消息。他欣喜若狂,奔過去把門打開,見家里的一個小廝趴在窗戶上胡亂叫喊,見少主出門,忙過來點(diǎn)頭哈腰。
東陵少主呵呵一笑,圓臉更圓,泛起兩個酒窩,隨手逃出兩貫賞錢,扔在地上,道:“今兒我心情好,也虧得你提醒,讓我不至于誤了迎新的時(shí)辰,這些賞給你吧,以后再學(xué)乖一點(diǎn)。”一邊說著,一邊從小廝身旁擦過,三步并作兩步的走向前庭,扶在欄桿上望堡外一望,果見一頂八人大轎在眾人的簇?fù)硐?,正朝堡?nèi)行來。
要進(jìn)東陵堡,須得攀上百步較為陡峭的石板路。東陵少主深知其中艱難,唯恐新娘子在轎中受了顛簸,忙不迭的奔出堡外,想親手將她扶上去。
堡內(nèi)賓客見少主出來,紛紛讓開一條道,想看看他有何舉動。有些人見他油頭粉面,打扮一新,少不了儀表堂堂的夸贊幾句,余者隨聲附和,鞭炮響來,更將喜樂熱鬧的場面襯托得更為鮮明。
盡管這些客人中還有些身居長輩,東陵少主卻全然顧不得了,他眼中只有那頂花轎,只有即將會面、共度良宵的新娘子。
腳步輕縱,肥胖的身軀已晃過眾人,到了石板路的最上層。正待往下走,突然肩膀被人拖住。那東陵少主滿心急怨之下,低聲叫罵,又伸出另一只手去卸,孰知這手如鐵鉗般牢牢鉗住,任他如何使力也卸之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