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惟枚轉(zhuǎn)眼一看蕪菁,道:“今日正月二十,剛好還有十天時間,這么些時候,她不會有事吧。”
白衣人冷聲道:“你放心,我既然說有法子救她,又怎會讓她死,你放心下山吧。不過要是下個月十五,你還沒把香囊取來,便是神農(nóng)再世,也救她不得了。”
任惟枚又喜又憂,道:“事不宜遲,我馬上就出發(fā)。請姑娘千萬照顧好她,在下先行謝過。”
見白衣人不再說話,任惟枚也不敢絲毫耽擱,來到洞口飛身躍出,順著山道一路往蜀中方向行去。
這秦嶺山高險阻,本極是難行,但他急于救人,絲毫不顧自身安危,戴月披星,兼程趕路,竟連腹中的饑餓也渾然忘得一干二凈。終在第三日晌午下山進入劍閣。
這劍閣自古乃是兵家要地,堡壘堅深,壁立千仞,任惟枚初到此地,陡然見到也不禁生出崇敬之情。進入劍閣,一條筆直寬廣的石橋綿亙向前,放眼望去盡是望不見盡頭,不知這橋究竟有多長。
他走到橋旁向下一望,見江水滔滔,洪波滾滾,實是壯觀。
正看得出神,卻聽前面不遠處似有腳步聲響來,接著幾個熟悉的語聲響來。聽一人邊走邊說道:“直接把這小子送去唐門,諒那些人還不得乖乖與咱們合作。何以如此大費周章。”
這聲音好生熟悉,任惟枚心中一驚,隨即醒悟,暗道:“這可不是自己的師侄梁尚仿么,那夜在東陵堡的密室中碰到,他還說要成全美事。想不到這么快又見面了。”正想出去會一會他,另一個熟悉的聲音又自傳來:“梁兄弟哪里曉得,咱們要找的并非那新掌門唐見愁,而是前任掌門的私生子姓唐名臥薪。你道為何取這兩個字,那其中之意竟是提醒自己臥薪嘗膽,以圖來日發(fā)跡。這唐臥薪與唐見愁可是有不共戴天之仇,此人為了復仇重奪掌門之位,定會不擇手段,咱們與他合作,那是再好不過。想那唐見愁性情孤傲,萬人入不得他眼去,又如何肯接納咱們。”
那梁尚仿道:“大哥的意思我懂了,咱們相助這唐臥薪復仇,而后再……”卻被姓吳的打斷道:“噤聲,此事且等他來了再說。”
任惟枚聽到此處自然將個中情由知曉了個大概,也辨認出那姓吳的正是前翻自己有意結(jié)交的訓師。見腳步聲越來越近,不敢稍作停留,四處打量,見那橋身外側(cè)隆起巨大的石墩,忙翻過去藏好。
頭剛伸進去,腳步聲已響至左近,一聽來人剛好有六個,想必正是那夜所遇到的六個劫匪。那東陵堡主的兒子如今落在他們手里,也不知怎生模樣了。
正想著,那姓吳的已停下身來,又道:“長白山之行,確有許多艱難險阻,可一旦拿到唐門的百草香囊,事情就好辦多了。”語聲中帶著幾分驚喜。
另一人疑道:“百草香囊,這跟長白山之行有什么相干。據(jù)說關外之所以無人敢輕易踏入,原因在于氣候異常,常人于此難以呼吸,很難捱到長白山便氣絕了。莫不是香囊能提升人的內(nèi)功修為。”
這聲音任惟枚也還記得,是那出謀劃策的賈寧,此刻這番疑問也不知是做作還是真的不知情。
總之,任惟枚對此人已有些忌憚,生怕又被他發(fā)現(xiàn)行藏,將自己揪出來,這次密謀之事關系非小,恐怕再難活著走出去。
姓吳的答道:“香囊的妙處,現(xiàn)今既沒得到,不提也罷。只是距離月末唐門的練毒儀式已剩不下幾日,屆時必會香囊現(xiàn)身必會引來大批強人搶奪。必須趕在這天之前,與唐臥薪里應外合,把香囊弄到手。”
賈寧嘿嘿笑道:“這點倒不用擔心,唐臥薪胸無城府,被仇恨沖昏了頭腦,憑他在唐門中的暗線,加上咱們的佐助,大事必成。”
這時另一個淫邪的聲音傳來,只聽他道:“那唐臥薪要是做回掌門,自不會放過唐見愁的一家老小。聽說唐見愁有個寶貝女兒是個活脫脫的美人胎子,不如弄了來大伙兒爽爽。”你道此人是誰,卻正是當夜提議將蕪菁救醒,欲行那無恥勾當?shù)娜?,任惟枚對這聲音記得最是清楚,如何會辨認不出。
他心想:“蕪菁好好的一個女孩子,竟然遭了這群畜生的毒手,幸虧遇上了自己,不然后果不堪設想。”一想到她所中的迷魅花之毒不知能否救治,登時愁上心頭。
忽然,他心中猛地一驚,想到這人既說過把蕪菁弄醒,想必那人身上藏有迷魅花的解藥,若是能逼交出來,豈不是不用等到月末這日便能回秦嶺樹洞內(nèi)找尋白衣人。
這念頭一閃,他便暗恨自己愚蠢,這等簡單的思慮竟然迷惑了許久。羊毛出在羊身上,解鈴還須系鈴人。要救人,自然得找出害人的元兇,當下便打定主意,定要千方百計把那人單獨引出來,然后暗中下手,搶奪解藥。為今之計也只有此法行得通,不然非等到月末這日,強敵環(huán)伺,自己雖非庸手,但也絕非武功絕頂,五成把握也沒有。
緊接著另一個不同與先前的聲音傳來:“陶兄真是風流本性不改,首先想到的不是名利地位,反而是一個美人,與我等另有一番不同。”
姓陶的哈哈笑道:“我陶冶向來別無所好,美人一物卻是萬萬少不得,不然活著還有什么妙趣可言。你花流智生得相貌堂堂,自來惹美人歡喜,又何必浪費了如此好的條件,跟我學學才是正理。”
花流智又道:“不敢不敢,色之一物最是奪人心智,正所謂一生孤寂也瀟灑,陶兄你是不會懂的。”
陶冶嘴里嘖嘖有聲,發(fā)出幾聲怪笑,便不再言語。
橋上登時回復一片靜寂,雖在青天白日,卻仍是不聞一絲一毫的聲響,氣氛煞是詭秘。
任惟枚蹲在橋墩下,撅著身子本已難熬,此時不聞那六人說話,乍以為又被發(fā)現(xiàn)行藏,因此更加不敢稍動。身子卷縮得更緊,已幾乎揉作了一團。
再過了煮熟一鍋小米粥的時間,還是不聞絲毫響動,任惟枚心下起疑,別是自己小心太過,這批人早已走遠。六人中任一人身手都不在自己之下,想是用極上乘的輕功奔走,自己定然無法知覺。
想到此,壯了幾分膽,慢騰騰的從橋墩抬起頭來,當一雙眼睛與橋面幾乎平行時,陡然見到一雙銳利的雙目泛著亮光透射過來,讓他驚得差些沒跌進洶涌的江水中。幸來殺人的本質(zhì)便是在惶恐中盡快求得鎮(zhèn)定,在逆境中迅速適應,任惟枚不失為一個好的殺手,他瞳孔一收,立即從橋墩躍起身,已快如離弦的箭,掣起手中的劍徑直插向那人雙目。
這一招的厲害之處不僅出手迅捷,部位拿捏得極準,更借助了正午時的耀眼光芒,以利刃逼射對方雙目,自會令人眨眼分神。而他便能在這眨眼間的功夫,化逆境為順境,將天時地利盡皆引入自己這邊來。
那雙眼睛真就禁不住微微閉上,嘴角卻殘留一絲笑意,和諧的親切的笑,讓陌生人見了生出親近感,熟悉的人見了則會生出幾分愛慕。
任惟枚只顧著取那人性命,哪里顧得許多。眼看劍尖破風而至,那人卻似被劍光懾住了魂魄,動也不動。
任惟枚毫不留情,索性手腕向上一帶,長劍的去勢立變,由直刺轉(zhuǎn)為斜劈,妄圖讓這守株待兔的人死的難看一些。這一劍若是劈中,任他再堅硬的腦袋也要變作兩半,彼時看那雙眼還能不能閃現(xiàn)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