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這是哪里來的丑八怪呀。”林昊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看著我說道,語氣里帶著輕蔑的笑意,周圍的人也附和地笑著。
我不想聽,但是又不能躲開,那些聲音,就像是要沖破我的耳膜,直鉆入我的腦海一樣,刺痛著我的每一根神經。
我想捂住耳朵,把他說的話,他們的聲音都阻隔在外。
甚至,我希望能夠把所有人,把這個世界都阻隔在外。
我只想要媽媽,只想要一個人,能夠靜靜地夢見媽媽,夢見美麗又溫柔的媽媽就好了。
可是,這對我來說都是那么奢望,我頂多只能想想而已。不,應該說,我的這些想法,都得要經過林昊的同意。
“喂,說你呢,丑八怪,發(fā)什么呆。”林昊的手握成了拳頭,似乎是在威脅我一般說道。
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是要承認我就是丑八怪嗎?還是要回答他,我是從哪里來的呢?
我想不清楚,索性閉著嘴不說話,只是低著頭,慢慢挪著步子,走到林昊身邊。
每走一步,都覺得他的目光透過人群射向我,越來越兇狠,幾乎要把我生吞一樣。
“林昊,這個該不會是我們班同學吧。”離林昊最近的一個女生見林昊不怎么喜歡我,就同他一樣欺負我。
她扎著一個很好看的馬尾辮,發(fā)絲順著她頭部的轉動,輕柔地劃過肩膀,蹭過林昊的臉頰。
林昊若有所覺地看著她,她也毫不避諱地望向林昊。
她歪著頭,眼里秋波楚楚,目光所及,全是林昊的影子。
我默不作聲,這種時候,根本就沒有我說話的份。
“沒看見她往這個班走嗎?”林昊被我弄得有些煩躁,對待旁邊的美女也沒有了耐心,說話語氣也有些沉重。
不過這在我看來,林昊已經非常有耐心了,也是呀,林昊其實是很有耐心的,只是他的耐心,從來都不是給我的。
“林昊,我不過問一句,你就兇我。”那個女生顯然沒有料到林昊會發(fā)脾氣,委屈地噘著嘴,晶瑩的液體在眼睛里轉了好幾轉,卻愣是沒有流下來。
旁邊的人也都不再看熱鬧,關心地對那個女生驅寒溫暖,也有膽大的,要讓林昊給她道歉。
雖然那個女生也說,是她自己太矯情,不關林昊的事情,但是林昊作為一個大男人,自然不能不紳士地向她道歉。
“曉梅,對不起,剛剛是我說話有點過分了,像你這樣的美麗的女子,是不適合流眼淚的。”林昊出乎眾人意料,竟然非常優(yōu)雅地向她道歉。
甚至連我都沒有想到,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我竟從來不知道,林昊還有這樣的一面!
不過,就算他本來就是那樣的人,他的溫文爾雅也不是給我的,因為我不值得,因為我配不上。
那個女孩被林昊說得心花怒放,卻也有些不好意思,一群女生起哄般地圍著兩個人,把我和他們隔開,就像一個屏障一樣。
我永遠也到不了她們的那個圈子里,也永遠無法享有正常女生該有的生活。
不過這樣也好,這群女生圍繞著林昊的時候,林昊就無暇顧及我,看不到我的他,總是心情那么好,心情好的時候,他是不會打我,不會罵我的。
心情好的時候,林昊也是會笑的,他笑起來的時候,很好看。
就像冬天里的一絲暖陽,那么溫暖而明亮,在我進教室門前,我就遠遠地看到他燦爛的微笑。
愣愣地看著他笑,只不過,哪怕只是想要他對著我笑,都只是我埋藏在心底里的一個奢望罷了。
既然是奢望,那樣美好的事情,埋在心底,就不要拿出來好了。
“喂,丑八怪。”我在林昊身后的地方坐了下來,卻不料,林昊眼尖,看到了我的動作,打斷了我。
我抬起頭直視著他,眼睛里透著迷茫的神色,“怎......怎么了.....林......林昊同學。”
他聽到我的聲音,眼睛瞇成了一條縫,露出一副恐怖的神情,但是在聽到我叫他“同學”的時候,又恢復了正常。
我都記得的,他對我說的每一個字,我都是記得的。
他說,不要讓別人知道他認識我這么個丑八怪,我怎么可能忘記呢?
“不要坐我后面,看著就心煩。”林昊厭惡地看著我,就像他身后那群女生一樣看著我。
他拍掉我放在桌子上的手,又拉了過來,像看一個玩具一樣,翻過來翻過去,末了,使勁一扔,砸到桌子上。
不疼不疼,我在心里小聲地對自己說道。
可是,手臂的感覺,還是蔓延到整個右肢,疼的都抬不動。
我疑心,今天早上遭受了那樣的痛打,現(xiàn)在又受了林昊這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這條膀子從此就廢了。
倘若廢了也好,隨便把我丟棄在哪個角落里,讓我自生自滅去,也好過在他手里生不如死地活著。
我用另一只手慢吞吞地拎起書包,看了看周圍的座位。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意圖,那些女生們,沒有一個同情我的,反倒是變本加厲地對我。
“哎,丑八怪,那個位置已經有人了,你到后面去。”
“你后面那是我的地方,你憑什么讓她做我同桌,我不同意!喂,丑八怪,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坐在我旁邊,我弄死你。”那個女生先前還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想要討好林昊,現(xiàn)在卻暴露了真實的嘴臉。
我不聽她們的爭吵,我也聽不到她們的爭吵,我的腦海里,只想順著堅實的地磚,找個可以容下我的地縫鉆進去。
我以為,我長得丑是我一個人的事情,他們看不慣我,他們虐待我,我都忍了。
可是我去上學,就連同班的同學,都不愿意和我說話,看見我就像是看見一個瘟神一樣,躲得躲不及呢。
可明明,長得丑,不是我的錯,不是我的錯,為什么我要承受這樣的痛苦。
我背對著林昊,索性閉上了眼睛,默默地流下眼淚,又默默地擦干。
睜開眼,卻看到一個人正看著我,不知道露出的是一副什么樣的表情,不可名狀的,好像我有多可怕一樣。
我是哥斯拉么?哥斯拉再怎么難看,他也有被人接受的時候,可是我從來沒有。
我徑直走過他身邊,不說話,他也不說話。
林昊似乎和旁邊的美女聊的很起勁兒,看都不看我一眼。
不過也是,我們現(xiàn)在是不認識的陌生人,他要是多看我一眼就怪了。
再說,他平時也沒有怎么好好看過我,我為什么要奢求他能夠正視我呢?何必自討苦吃呢?
向來就是沒有希望,就沒有失望。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我怎么能祈求林昊改變對我的態(tài)度呢?
或許是可以的吧,只要我不叫楊天仙,只要我沒有這張滿是負擔的丑陋的臉龐,只要我的父親沒有把我賣給林家......
可是,哪來那么多的“只要”呢。
我看了看周圍,并沒有什么好的座位,只有最后一排,零零散散地空著幾張桌子了。
剛要放下書包,就被旁邊一個高大粗壯的男生推開,看著他面露兇煞,我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
“沒看見這是你爺爺我的位置嗎?一邊去。”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發(fā)出吱嘎吱嘎的聲響,我這才看清,椅子上寫了他的名字。
只剩下最后兩張桌子,一張是桌板已經完全脫離桌子的,一張是完好無損的。
誠然,我肯定想選后者,可是偏偏林昊不如我愿,連我坐哪個位置的權利都要剝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