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柴姑娘在這里,我怎么安心睡得著?”
許鹿言將雨傘放在外面,走過來坐到小板凳上,盯著灶里的火炭,笑道:“原來柴姑娘在烤火啊。”
他轉(zhuǎn)身把背后曬得非常干燥的樹葉扯下來丟進灶里,又夾了幾個火炭扔進去。霎時,面前暖和得多了。
“柴姑娘,寺廟的飯菜好吃嗎?”
許鹿言也沒問她為何不睡覺,也不問她為何一個人呆在這里?;蛟S是知道原因為了避免二人尷尬所以才閉口不談的吧。
柴莞收回目光,伸手往灶孔靠近汲取里面的溫暖,吸吸鼻子說:“比想象中好吃多了。”
“柴姑娘想象中的寺廟飯菜,很難吃?”
“嗯......有一點吧。其實以前陪我娘去我們那兒的小寺廟吃齋的時候,那里僧人煮的齋菜可難吃了。”
許鹿言笑了笑,目光望著虛空,似在回憶,“是嗎?看來柴姑娘經(jīng)常去寺廟啊。”
“都是陪我娘去的。”
柴莞的腦袋擱在膝蓋上,眸中有些倦怠,火光映著她白暇的臉頰,浮起絲絲笑意。
“那時候...我和我三個哥哥,總是躲在佛像的桌子下,趁沒人的時候就把供果偷下來。香客們在外面拜佛祖,我們就躲在案桌下吃東西......很壞吧?”
“嗯,有那么一點。”
柴莞看著許鹿言,無語他竟然這么直接,笑道:“你懂什么,小時候......還不懂事就都會做一些錯事嘛。”
許鹿言也跟著她笑,一邊往灶里添柴一邊點頭,“我懂我懂,開玩笑你也沒聽出來。”
柴莞抓著頭發(fā),雖然低著頭,但是唇角的笑并沒淡去。
火光越來越旺,二人就這樣坐在火堆前面,偶爾從許鹿言的嘴巴里蹦出幾個笑話來。周圍氣氛融洽又輕松,柴莞的精神倒是越來越好了。
一轉(zhuǎn)眼,時間就到了子夜。
柴莞覺得眼睛有點酸澀,她擦了擦眼角笑出來的眼淚,問道:“許公子不困嗎?”
許鹿言搖頭,“柴姑娘的笑聲把我的瞌睡蟲都嚇跑了。”
“......”
柴莞閉了嘴,“那我小聲的笑。”
“無妨,這里又沒有外人,我不會介意柴姑娘的笑聲的。”
柴莞縮了縮肩膀,往后仰身靠在了柴堆上面,她閉著眼睛,說道:“許公子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你都陪了我大半夜了,謝謝。”
許鹿言仍舊往灶里添柴,問:“柴姑娘覺得,明天早上寺廟里的小師傅發(fā)現(xiàn)廚房里的柴都被燒光了,他們會不會生氣?”
柴莞想了想,“可能會吧。”
她重新坐好,忽然朝著許鹿言狡黠一笑。
許鹿言愣了愣,似乎才發(fā)現(xiàn)柴莞竟然也有著小孩子般的機靈,清澈的瞳孔里竟然掠過一絲調(diào)皮,嘻嘻笑道:“但是如果他們找不到罪魁禍首,就不是生氣那么簡單了。說不定啊,會被氣得跳腳。”
許鹿言看著柴莞,點頭贊同道:“果然,柴姑娘真是如傳言般聰慧。竟然還知道他們會被氣得跳腳。”
柴莞瞥他一眼,“許公子這是夸我還是有貶低我的意思?”
“在下絕對沒有貶低柴姑娘的意思。”
許鹿言托腮歪頭,看著柴莞說:“柴姑娘若是困了,那就回去睡吧。”
柴莞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尷尬起來,她不自覺的扭動身子,嘀咕道:“我以為你不會說的。”
許鹿言一臉正直,“我們不也曾經(jīng)在孤島上面度過一夜,那是你可沒那么矜持。”
柴莞蹙眉,更加尷尬的解釋:“那時候情況不一樣。”
“有什么不一樣的,還不是你我二人。比起那一夜的席地而睡,今夜似乎好一點兒,有個溫暖的床鋪。你說,對吧?”
柴莞沉默,許鹿言復(fù)又笑道:“柴姑娘,你不會生氣了吧?”
“沒有。”
柴莞極力否認,她只是...有點不好意思和尷尬而已。
許鹿言站了起來,柴莞仰著脖子看他,許鹿言說:“既然柴姑娘要堅持,那在下也不會勉強。這灶里的火炭應(yīng)該能夠堅持到天亮,柴姑娘歇一會兒吧。如果待會兒真的覺得冷,你進來和我同住,我也不會介意的。”
“......”
柴莞自己往灶里加了一把柴,“多謝許公子的美意,出去前記得幫我把門關(guān)好。免得夜風(fēng)灌進來。”
“好。”
許鹿言再不多說離開了柴房。
室內(nèi)一下子安靜下來,噼里啪啦的燒火聲格外響亮。
柴莞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柴堆上面,雖然火炭又紅又旺,但是柴莞還是覺得后背一片冰冷。她吸吸鼻子,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低聲念叨著,看來今夜過后,她得生病了。
從小體質(zhì)并不好的柴莞只要受了冷風(fēng)就會生病,更何況是在這里坐上一夜呢。
要是現(xiàn)在能喝一碗她娘親自熬的熱姜茶,那該多好啊。
柴莞雙手抱在一起,想著想著,就沉入了夢境。
大雨不斷,山路經(jīng)過七八個時辰的雨淋,道路變得坑坑洼洼,積起許多小水坑。從山腰滾落的大石壓斷了樹枝,樹枝混著泥石一直往山下滾。
只聽轟隆一聲。
山體倒塌,下山的道路被無數(shù)大石和斷樹阻斷,稀泥巴像是沼澤一般將那些落下來的樹枝泥沙吞沒。
山路下沉,形成塌方。
“不好了方丈不好了不好了。”
兩個小僧人滿腳泥巴跑進寺廟,稟報道:“方丈大師,山路塌了。”
“什么?”
方丈的臉色都變了。
小僧人繼續(xù)說:“咱們一直走的山路塌方了,陷進去老大一個坑了。”
方丈頓覺頭痛,下山和上山只有那一條路可行,如果塌了,也要等雨停了再采取措施,可是看這大雨從昨天下到今天絲毫沒有要停的意思,如果再這么繼續(xù)下雨,只怕還會發(fā)生不好的情況。
小僧人苦著臉問道:“方丈大師,咱們現(xiàn)在怎么辦啊?”
方丈搖頭,說:“能怎么辦,還不是要等雨停了我才知道該怎么辦。只是這小王爺和那幾位客人在寺廟里,如果今天不能下山,那......”
他就還得聽這些小僧人打呼嚕......
柴莞早上醒過來的時候,身上蓋了一床厚厚的被子。灶臺上,還放了一碗姜茶,熱氣繚繞,還燙人得很。
她盯著那碗姜茶,恰時一個小僧人走了進來。有些面熟,是昨天幫她指路的那一位。
“柴施主你醒了?快把這碗姜茶喝了吧。”
柴莞詫異,“小師傅,這是你熬的?”
小僧人連忙搖頭,宣了聲阿彌陀佛,“這是那位許施主用小爐子熬的,他去了佛堂念經(jīng),讓小僧端來送給柴施主。”
柴莞抓著被子,猜測道:“那這個被子也是......”
“呃,這個小僧就不知道了,可能也是許施主送過來的吧。”小僧露出疑惑,“不過小僧記得昨夜許施主說過愿意和柴施主同住,為何今天早上看見柴施主在這里?”
柴莞愣了,“???”
小僧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自覺多嘴,便告退道:“柴施主還是趁熱趕緊把姜茶喝了吧。”
“哦,多謝。”
柴莞咕咚咕咚就把姜茶喝了,小僧人在廚房里做早飯,不多時三個小僧也進來幫忙了。
柴莞抱著被子,往許鹿言的房間走去。
半道上,碰見了景謙。
“你這是做什么?”
景謙看著柴莞手上的被子。
柴莞眨眼,“沒什么。”
景謙望著屋檐外的大雨,說:“聽方丈大師說山路塌了很大一個坑,如果今天這雨不停,只怕我們下不了山。”
“什么?”
柴莞瞪大了眼睛,山路塌了?
如果今夜還回不了家,那她豈不是還要在廚房里睡一夜?
柴莞眸子里有些許倦色,她的脖子又疼又酸,腿腳也是說不出來的難受。如果還在那兒坐著睡一夜,只怕她熬不住。
“不如我再去找方丈大師說說,讓他騰出一間房來?”
景謙看出柴莞的郁悶,試探問道:“柴大人昨晚,真的是在那個姓許的那兒睡的嗎?”
柴莞點頭,“嗯,不然小王爺覺得下官該在哪里睡?”
景謙的臉色明顯不信,“那你抱著被子干什么?”
柴莞語塞,借口道:“我很冷,就、就裹了被子出來。”
“你看我信不信。”
景謙眸子里忽然升起一抹玩味,調(diào)侃道:“不過說來也奇怪,柴大人干嘛不和你那朋友同???”
柴莞不再多說,低著頭就要告退。景謙拽住她,笑瞇了眼睛,歪著頭打量柴莞,“柴大人,看來咱們要在這寺廟里度過一段時間了。”
“是啊,小王爺很開心嗎?”
柴莞沒好氣的看著他,“不過下官可沒有小王爺那般的閑心。”
若是下不了山,只怕柴夫人和柴老爺都會擔(dān)心她。臨走前她和謝師爺說過要帶陛下去寶塔寺,如果自己沒回去,謝師爺也應(yīng)該會派人來尋找吧......
發(fā)現(xiàn)是山路塌了自己回不去,這樣在家里等著自己的柴夫人也會放心些...
景謙不以為然,“的確,比起柴大人來說,我的確很閑。”
他艷麗的笑了笑,眼角飛著遠處陰沉的天空。
柴莞盯著那張臉,微有失神。
趙清媛口中的那個只會給淮南王帶來災(zāi)禍的女人到底是有多么傾國傾城,才會生出景謙這樣美得如同妖孽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