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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德榮面上也沒有善意,只說:“柴大人這一路辛苦了,只是老夫不明白,柴大人口中的殺人,所指何人?”
柴莞的鼻子被冷風(fēng)吹得通紅,一字一句道:“溫大人的兒子,溫家的二少爺,溫躍。”
溫德榮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復(fù)又疑惑問道:“柴大人為何如此污蔑我兒?我兒秉性端良,為人善心,又怎么能說他是殺人犯呢?”
柴莞也分不清自己是被冷得發(fā)抖還是因為太過激動,她的上牙和下牙在打架,控訴道:“十月初五,溫躍在進財賭坊和柴灝發(fā)生口舌之爭,當(dāng)街打死柴灝。這是周圍百姓都親眼看到的事情,溫大人,你胡亂塞個替死鬼給我,是什么意思?”
溫德榮冷哼一聲,道:“柴大人還真是官威壓人吶,雖然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十月初五那天我兒一直和我呆在一起。我溫家所有家丁都可以作證!”
柴莞鄙夷的看著溫德榮,“溫大人,拿官威壓人的不是我而是大人你。既然如此,那就讓令公子再賭坊周圍走一圈兒,看看到底有沒有人見過他行兇!”
“柴大人!”
溫德榮的語氣加重,一張老臉被震得通紅,他太陽穴的青筋暴起,譏諷道:“柴大人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柴莞坐在馬鞍上,居高臨下的看著溫德榮,問心無愧道:“怎么,溫大人開始心虛了?溫躍殺人逃逸,而你貴為一品尚書卻還包庇兇手,幫助其逃跑。我要稟明陛下,讓陛下做主!”
溫德榮像是聽到了笑話一樣哈哈大笑起來,指著柴莞的鼻子說道:“陛下?柴紓,你一個小小的四品知府,本官已經(jīng)給足了你面子。但是你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別怪本官不客氣!”
“是嗎?”
柴莞挺直了脊背,一點也沒有表現(xiàn)出害怕的神色,“溫大人要怎么不客氣?下官已經(jīng)命人連夜上書至金鑾殿,只怕在溫大人趕到長安時陛下就已經(jīng)知道這件事了。”
溫德榮哈哈大笑,“年輕人還是太年輕了,哈哈哈......陛下做主?....柴大人,你回去吧,今日一事本官不和你計較,哈哈哈......”
柴莞不解溫德榮為何笑得如此的暢快,見他要上馬車了,柴莞想要下馬,直到身后有人攬住了自己的腰,她才想起身后的許鹿言。
“溫大人。”
許鹿言輕輕喊了聲,像是柳絮飄進了微風(fēng)里一般輕輕的嗓音。
溫德榮回頭,不屑的看著柴莞。
“溫大人可明白一個道理?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溫家勢力越強大,若不能為己方所用,那么這一方都會想方設(shè)法的毀掉你溫家。你心中篤定陛下不會管這件事,對嗎?”
溫德榮抓住馬車,瞧不見那個說話的人,可是這番話卻在溫德榮的心里激起了水花。
的確。
他站在皇太后這一邊,那么裕宗就不會放過自己。
同樣。
他站在裕宗這邊,皇太后就不會放過溫家。
如今他搖擺不定雖然幫著皇太后可明面上對裕宗還表現(xiàn)得忠心耿耿。
想起那日溫婉堅定的要求他毫無顧忌的支持皇太后,他心里也有所動搖,畢竟皇太后的勢力已經(jīng)蓋過了裕宗。
裕宗一定是心里焦急所以才借口把景烈派到了邊關(guān),莫非,兩邊都已經(jīng)開始真正較量了?
這次如果被裕宗抓到把柄,那裕宗一定會以此為借口為難自己。
溫德榮重新將目光定格在柴莞身后,朝堂局勢,他怎么知道?
“這位是......”
柴莞打斷溫德榮,“溫大人,你還是盡快把溫躍交出來吧,趁本官還好好說話的時候。”
溫德榮回過神來,怒視柴莞,他的耐心全部都被耗盡了。
“柴紓,我兒就在這馬車?yán)?,你這么狂傲,有本事就自己來抓他!”
“好!”
柴莞一口答應(yīng),溫德榮氣得差點兒暈過去。
他朝侍衛(wèi)使了個眼色,侍衛(wèi)立馬亮出了刀劍朝柴莞殺去。溫德榮冷笑道:“一個小小四品官,你當(dāng)真以為我溫德榮是個擺設(shè)嗎?”
殺了他再重新安插自己的人在淮南,一石二鳥,那么溫躍的事情就能徹底掩蓋過去。這本是溫德榮最壞的打算,可惜實在是柴莞太過傲氣不服輸激怒了他,不然,他也不會那么做。
但是這些年,他手上沾過的血腥,也不差柴莞一個人的。
可惜這次,他似乎惹錯人了。
不知從哪里跳出來一群官兵,將溫家的車隊團團圍住。溫德榮和溫躍看到這副景象,指著柴莞,“柴。柴大人,你這是做什么?”
那些侍衛(wèi)也及時剎住了腳停在那匹馬前面,柴莞也不解,這些官兵哪里冒出來的?
只見一個官兵上前,朝自己拱手道:“柴大人您受驚了。”
“...呃...你們...”
柴莞不知道該怎么開口,許鹿言吩咐道:“把溫躍抓起來,押進大牢聽審。”
“是!”
溫家的侍衛(wèi)和官兵僵持,那個官兵又說:“溫大人,您是要違抗皇命嗎?”
一塊金牌上面,雕著涅槃鳳凰,那鳳凰栩栩如生,尊貴無比。
金牌下面綴著一塊美玉,玉上刻了兩個字。
睿禧。
“睿禧...”
溫德榮驚得雙膝一軟,像是被抽走了氣的假人兒一樣,他看著柴莞,目光復(fù)雜,“怎么會......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抓起來。”
溫德榮都這副模樣了,那些侍衛(wèi)哪里還敢造次,紛紛給官兵讓路。溫躍坐在馬車?yán)?,冤屈的喊道?ldquo;爹救我,爹,救我??!”
可惜,溫德榮像是沒有聽見一樣。
許鹿言駕著馬,調(diào)轉(zhuǎn)了回城的方向。
溫德榮看著那個背影,那一頭銀色的發(fā)絲在風(fēng)中飛舞,那樣一個陌生人,他怎么會覺得異樣的熟悉?
周圍寂靜,下人紛紛交頭接耳,睿禧?睿禧是什么?是人嗎?
忽然——
溫德榮往前狂奔想要追上那匹快馬,可惜一陣風(fēng)沙揚過,那個人的背影就消失在了前方。溫德榮跪拜在地,像是給母親哭喪一樣嚎道:“娘娘——老臣有罪——娘娘——老臣罪該萬死啊——”
風(fēng)聲若哭。
像是從九幽地獄緩緩升上來的惡鬼厲嘯。
......
溫躍被抓,柴莞緊繃的神經(jīng)總算是松了下來。可是對于身后這個許鹿言,柴莞又多了疑惑。
“駕!”
馬兒跑得很快,一路顛簸著,偶爾,她的發(fā)頂會不小心撞到許鹿言的下巴。
柴莞便一直垂著頭,可是自己弓著的背脊又會不小心撞到許鹿言的胸膛。
淮南城門就在眼前了,柴莞想要拉住韁繩讓許鹿言停下,可是胡亂的就抓到了許鹿言的手。
她觸電般縮了回來,許鹿言察覺到,讓馬兒腳步放慢,問道:“你怎么了?”
柴莞指著前面,說:“我、我可以自己走回去了,你、你放我下來吧。”
許鹿言盯著她的后腦勺,以及一片緋紅的脖頸,他出聲道:“沒事,我送你回官府吧。”
柴莞忙說不要,可是自己的話已經(jīng)被風(fēng)給吹遠(yuǎn)了。
馬兒又跑起來,踢踢踏踏的停在了官府大門口。
柴莞被風(fēng)吹得瑟瑟發(fā)抖,朝許鹿言深深鞠了一躬就跑進去了。
許鹿言理了理韁繩,蘇陌鳶驅(qū)著馬車過來,“您笑什么?”
許鹿言征楞,“我沒有笑啊。”
蘇陌鳶眉頭鎖緊,明明笑了的??!她望向官府里面,問道:“您覺得,那位柴姑娘怎么樣?”
許鹿言好像不明白蘇陌鳶為何忽然問這個問題,但也回答道:“她......是一個很膽大的女子。”
蘇陌鳶點頭,的確,以一個女兒身進入官場,膽子的確很大。
可是許鹿言說這句話的時候,想起的是剛才柴莞抓住他手的時候。
只是他不知道,柴莞其實想抓的是韁繩。
......
溫躍伏法,其罪責(zé)重大,加上殺人逃逸,根據(jù)燼國律法理應(yīng)執(zhí)行剮刑。
柴莞眼睛都沒眨一下就丟了令牌。
在溫德榮反悔折返之前,她必須盡快殺了溫躍。
得知溫躍被抓的消息,溫婉親自趕到了府衙,溫躍像是見到了救命稻草一樣死死抓住溫婉的裙擺,喊道:“姐姐救我,大姐,你救救我。求求你,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溫婉看著牢房里的環(huán)境,竟然笑了出來。
她蹲下去,拍了拍溫躍的臉,說:“二弟,你怎么還不醒醒。連爹都放棄你了,你覺得我現(xiàn)在是來救你的嗎?”
溫躍愣了一下,隨后又求道:“大姐我求求你,大姐,你救救我,我不想死。你救救我...”
溫婉拉開自己的裙子,居高臨下的看著溫躍,眸子里閃過一絲痛快。
“二弟,你看看你如今這個模樣哪里還像是溫家的兒子?你給溫家抹黑,你覺得父親會放過你嗎?他還有好多兒子,少了你一個也不會少一塊肉。”
溫婉從食盒里端出一杯酒,笑容毒如蛇蝎,“二弟,來吧。喝了這杯酒,也當(dāng)是做姐姐的為你踐行了。”
溫躍不肯,溫婉抓住他的下巴狠勁兒灌了下去。
“二弟,死在大庭廣眾之下給我們丟臉還不如就在這牢房里自行了斷。姐姐都已經(jīng)為你想好了,二弟啊...你怎么了?”
溫躍抓著喉嚨,那里不停的涌著血出來,片刻之后溫躍就像是一只死老鼠一樣倒在草堆里沒了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