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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朝陽郡主失聲叫道:“有沒有這么倒霉!”
那艘大船上的人似乎也發(fā)現(xiàn)了這一變故,頓時兩艘船上的人都亂作了一團。
這船只下沉的速度極快,就連王府的侍衛(wèi)都不知道該怎么辦。畢竟這是在水里,又不是在陸地上,縱然你會輕功,在這毫無承重力的水面根本使不出來。
侍衛(wèi)紛紛護著淮南王和王妃。
大船上面的人似乎也非?;艔?,不會水的人掉進水里撲騰兩下就沉下去了。
柴莞抓住欄桿,眼里也染上一抹焦急和恐懼。她最怕下水,特別是這深不可測的江河,碧幽幽的河岸波光粼粼,可是越往下,水中就黑暗得可怕。
景謙抓住她和朝陽,喊道:“快抱住可以浮在水面的東西,落水不可慌張。”
可是這水面哪有什么可以浮起來的東西,整個船身都在下沉,柴莞盯著自己被河水淹沒的鞋子。
第一次腦子里沒了主意。
這江面中心離岸邊還很遠,幸好淮南王會水,拖著王妃竟也能輕巧的往前面游去。片刻之后,侍衛(wèi)們有序的帶著溫婉和朝陽游向岸邊。
憐兒搭著侍衛(wèi)的臂膀,全身被冷得冰涼,她上岸的第一件事就是扶起溫婉。大家全身都濕透了,特別是女子,衣服緊緊的包裹著美好的身軀,縱然侍衛(wèi)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不敢多想,可此刻仍有一兩個男人直愣愣的盯著溫婉和朝陽。
王妃被淮南王護在懷里,吩咐道:“江水寒冷,我們還是趕緊回去吧。”
“等等。”
岳錚影走出來,衣袍上的水還滴答滴答的往地上落。
“岳大人,怎么了?”
淮南王的目光往人群中掃了一圈兒,立刻明白岳錚影的意思了。
“小王爺和柴大人呢?”
這話一說,大家紛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船舫下沉落水的那一刻,他們就沒有看見景謙和柴莞了。
朝陽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驚叫道:“父王,那艘大船不也破了嗎?怎么就見咱們的人游上岸,那些人,莫非全被淹死了?”
淮南王皺著眉頭,派了五個水性好的侍衛(wèi)再去水面找找,那些不相干的人的死活他不管,景謙是會水的,所以淮南王也不擔心自己兒子,只是那位柴大人......
那位柴大人遇水變色,掉進水里就沒出來過。
景謙水里水面浮了好幾次了,都沒找到柴莞去哪兒了。他再次浮出水面,一張妖冶的臉色被江水凍得蒼白無比。
莫非是掉到最下面了?
景謙皺著眉頭,不可以,她絕對不能死。不行,他不允許她死!
景謙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又鉆進了水里。這一次,他游得更加深入,連他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下沉得離水面很遠了。
柴莞的身體控制不住的下沉,鼻腔里面灌進了冰冷的江水,她便張嘴要呼吸。可是嘴巴一張,無數(shù)江水再次襲來,肺腑充斥著令人無法呼吸的冷水。她難受,想要掙扎,可是她越掙扎,就下沉得越快。
......救......命...
她的心里在嘶啞的喊著,可是眼前一片黑沉沉的江水,又有誰會來救自己?
噗通。
無比清晰的聲音傳進了她的耳朵里,接著,江水被揮動,被拂開的聲音也在耳邊回蕩。柴莞睜開酸澀的眼睛,好像此刻自己的腦子里就裝著一灣江河,那些河水不停的在腦子里擊打拍岸,噗通作響。
視線所能及到的地方,有個白色卻又模糊的東西正朝自己過來。
無論那是什么,柴莞都迫切的伸出了手。
救我......救救我......
那種無力的窒息實在是太過難受了。
她的手被抓住,積滿了冷水的胸腔忽然被灌入一絲空氣。得到呼吸,卻不是從鼻子。
柴莞的眼皮無力耷下,但是她又強迫自己睜開。
昏迷前的最后一眼。
那雙干凈透徹的眸子,像極了某一個人。
*
樹林里。
柴火噼里啪啦的燃燒,火星四濺亂飛。
樹叉上面烤著兩條魚,正散發(fā)著誘人的香氣。
柴莞從地上坐起,盯著火堆旁邊的男人。
“又是你?”
說完這句話,柴莞就狠狠打了個噴嚏。她捂著鼻子,這才發(fā)覺自己全身的衣服都濕透了,此刻頭發(fā)絲上面還不停的滴著水。
烤魚的人笑道:“是啊,姑娘,我們很有緣對吧?”
柴莞看他一眼,又看看周圍。
荒山野嶺,加上天色漆黑,根本無法分辨這是哪里。她很冷,所以朝火堆移近了些,發(fā)現(xiàn)他的衣服也濕透了。
銀色的濕發(fā)糾纏在一起,用一根金色絲帶松松垮垮的攏在身后。
雖然此刻面色略顯疲憊,但是那張溫淡平靜的臉卻還掛著笑意。
柴莞轉(zhuǎn)動眸子,問道,“是你救了我?”
“嗯,不錯。”
他將那魚又翻了一面烤,問道:“姑娘打算如何謝我?”
柴莞一愣,盯著那人,還第一次聽到有人主動要謝的,遇見一個如此不客氣的人,柴莞還有點兒不適應(yīng)。
但是此人的確幾次救自己于危難之中,柴莞也不敢擺什么臉色。
只點頭道:“公子大恩大德,我沒齒難忘。只是這山野荒地,而我出來又未帶分毫錢財。如果公子不介意,可以等到明天天亮,我回了家就將謝禮拿給公子。”
柴莞雖然心中的確是要謝謝這人的救命之恩,但是再世為人二十年,總覺得人與人之間的相處之道是客客氣氣的。
雖然自己是這么說,但她以為對方還會推辭一番。
沒想到烤魚的人真的就點點頭,望著天上的星子說:“這樣也好,天色盡黑,的確不好趕路。姑娘,記住,我叫許鹿言。切莫忘了??!”
柴莞:“......”
這人的確不怎么客氣。
她訕訕側(cè)頭,望著身邊的枯葉發(fā)呆。
看來今夜是回不去了,也不知道爹娘和兩位哥哥怎么樣了,要是知道自己落水了,豈不是要急死?
想著想著,也不知道是誰的肚子開始咕咕叫起來了。
柴莞不好意思的捏捏后脖頸,烤魚的香氣竄進鼻子里,她的肚子叫得更兇了。
許鹿言抿唇,伸手撕下一塊魚肉看了看,確認道:“已經(jīng)熟了,吃吧。”
柴莞也不跟他客氣,接過就說:“謝謝。”
許鹿言沒說話,起身就脫了自己的外袍。銀白色,像是月亮的顏色。
柴莞一直認真吃自己的魚,也不抬頭去看。
她并不介意許鹿言要脫衣服,因為大家的衣服都濕透了,如果不脫下來烤干,莫非還就這么穿著等到天亮不成?
四周安靜,余留柴火燒得噼噼啪啪作響。
等她細嚼慢咽的吃飽以后,許鹿言的衣服也干得差不多了。然而,他卻將自己的外袍遞了過來。
柴莞瞪眼,“干嘛?”
許鹿言看看自己的衣服,又看看柴莞,說:“把你的衣服脫下來,換上這件干的吧。”
柴莞結(jié)結(jié)巴巴的拒絕,“不、不行,我、我衣服也沒多濕,快干了。快干了,謝謝,你自己穿吧。”
柴莞聽到流水聲,猜測這里離水邊應(yīng)該不遠,起身道:“我去洗個手,你自己換吧。”
許鹿言笑了笑,從懷里扯出一張手絹,半濕不干正好可以用來擦手。他也一并遞給柴莞,“這么黑,路不好走,就這么將就擦擦吧。我去那邊打點水過來,你換吧。”
柴莞呆愣愣的捧著那件衣服,又看看自己被擦得干干凈凈的手指。
他的背影消失在了火光所能看到的地方,柴莞盯著那個方向,確認許鹿言是真的走遠了。她才長長的舒出一口氣......
可是。
自己真的要換上許鹿言的衣服嗎?
柴莞將那件外袍攤開,質(zhì)地絲滑,絕非一般普通布料。外袍上,還縈繞著淡淡好聞的香氣。
柴莞咬著唇瓣,又抬頭望向前方。
猶豫許久之后,她才快速的把衣服脫下來換上。
里衣和外衣都被換掉了。
柴莞將那外袍套在身上,里面唯留一件褻衣,她是打死都不肯脫的。
干燥的衣物穿在身上,柴莞才覺得周身舒服了點兒。她烤著自己的衣服,時不時望向容辭離開的方向。
直到自己的衣服都烤干了,許鹿言還沒回來。
柴莞穿著一身干衣,舒服的伸了個懶腰,她把許鹿言的外袍疊好。站起來凝望著前方,目光有些擔憂。
他去了這么久,不會出什么事了吧?
柴莞在原地走來走去,正決定去前面找人,沒想到許鹿言就回來了。
看見他安然無恙的拿著竹筒回來,柴莞瞳孔放松下來,問道:“打水的地方離這兒很遠嗎?”
許鹿言笑了笑,說:“不遠,我只是......看了會兒月亮而已。”
感覺到他的目光從自己身上掃過,柴莞驀地臉紅,才明白他是故意給機會讓自己烤干衣服的啊。
柴莞沉默,許鹿言也不說話,拿著樹枝掏了掏火堆,又添了些新柴。
夜色越來越深。
寂靜的山嶺忽然響起了野獸嚎叫的聲音。
柴莞的瞌睡又醒了醒,她回頭看了看自己身后,擔心一下子跳出個什么來。
她打了個呵欠,想要用聊天來提神。
“今天,是你救的我?”
柴莞想起之前那艘大船上的旗幟上,繡著一個許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