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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莞是家中老幺,雖然衣食無憂,但日子卻過得操心不已。
大哥柴灝好賭,每天都輸?shù)弥皇O聝?nèi)褲才回家。
出了名的廢物。
二哥柴珩好色,仗著父親的名頭在鹿鳴縣搶了不知多少家的美貌少婦。
罵名無數(shù)。
三哥柴紓才學(xué)不錯,就是膽子非常小,柴老爺為他在鹿鳴縣買了個縣官的位置。
誰知上任第一天紀(jì)員外一家七十二口人全死了。
柴紓不知所措。
一家主仆男女老少全死了,這絕非一般命案。
柴夫人埋怨柴老爺當(dāng)初就不應(yīng)該把柴紓送進官場,“我們家的家業(yè),足夠四個孩子揮霍一輩子了。一個破爛九品芝麻官,誰稀罕???”
柴老爺把碗一擲:怕什么?鹿鳴縣距離帝都長安足有千里,這里山高皇帝遠,上面的人手再長,也不至于伸到這里來吧?
柴灝附和:沒錯,三弟莫愁。咱們就以誤食有毒山菇結(jié)案,輕輕松松的事兒。
柴老爺眼睛一亮,好主意。
柴莞喝了一口湯,淡定提醒道:“爹,大哥,你們切莫忘了。當(dāng)朝寵妃紀(jì)梨可是紀(jì)員外的獨女。”
四周靜默。
全家倒抽一口冷氣。
這消息很快傳到長安,裕宗皇帝命大理寺卿岳錚影親自趕來鹿鳴縣,徹查紀(jì)家滅門慘案。
柴紓畏畏縮縮,眼看大理寺卿的車隊就要到縣城口了,柴紓還躺在床上邁不動步子。
柴老爺終于有了火燒眉毛的感覺,怎么辦?
一家人站在柴紓緊閉的房門口,最愛出餿主意的柴灝瞇眼笑,“爹,咱們家中就屬四妹最出息了。四妹八面玲瓏,通透智慧,想必一定能夠和那大人周旋一陣。給三弟騰出點時間做準(zhǔn)備,對吧,四妹?”
柴莞面無表情,沒答應(yīng),也沒拒絕。
柴老爺遲疑,“你妹妹是女兒身,萬一被岳大人發(fā)現(xiàn)怎么辦?這可是欺君之罪!”
柴灝伸手在柴莞的臉面前比了比,“四妹和三弟本就是一對孿生雙胞胎,若不是四妹穿著女裝,三弟穿著男裝。就連我們都分不清她們誰是誰,更何況是個外人?”
柴老爺仍然遲疑,不肯讓珍愛的幺女去冒險。
倒是柴莞主動開了口,言簡意賅,兩個字。
“我去。”
等到柴莞穿上柴紓的官服出門了,柴老爺才收起驚掉的下巴:“你有沒有覺得,莞兒最近變得很奇怪了。”
柴灝想了想,“除了話比平時少了,好像,沒有太大的區(qū)別。”
沒有太大的區(qū)別。
那就是有一些小小的區(qū)別了...
柴老爺若有所思,想起紀(jì)家出事當(dāng)夜。布莊出了點事,他待到半夜才回來。
全家人都歇下了,偏偏女兒的房間還亮著燈。
柴老爺以為她又在看書忘了時間,便走到門前想要提醒女兒時辰已經(jīng)很晚了。
可是還未走近,柴老爺就止住了步子。
門前站了個人影,他認(rèn)得,那是柴莞。
只是有些古怪,一動不動的站在門口。
他張口欲喊,誰知柴莞忽然回頭。
朝著黑暗的虛空鬼魅般冷笑。
那一笑,恐怖至極。
他不記得自己是怎么回的房間,第二日醒來見到女兒毫無異樣,他也只以為不過是個有些真實的噩夢罷了。
可今日一想,又覺得不大對勁。
...
帝都的高官來了,謝師爺暗示柴莞要搞個歡迎會。
柴莞清廉的站在縣城口,聲線平直:“大理寺卿岳錚影,平生最厭惡三件事。”
謝師爺覺得今天的柴大人說話怪怪的,但還是忍不住好奇問道:“哪三件?。?rdquo;
柴莞抬著修長的脖頸,視線里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行駛而來的車隊。
“第一,酒。第二,女人。第三,歡迎會。”
“啊?”
謝師爺愣了愣,然后閉了嘴巴。
等到車隊停住,柴莞還未移步,謝師爺就忙先對著馬車開口,想要圖個好印象。
“大人一路辛苦了,我等鹿鳴縣縣衙人員全部到齊,誠意為大人引路。”
趕馬車的人是個少年,他身側(cè)放著一把重刀,眉宇殺氣隱隱。
他不悅的看向謝師爺,又瞟了前方一眼。柴莞朝高頭大馬上的中年男子微微彎腰,“岳大人,下官是鹿鳴縣縣令,柴紓。”
中年男子面上并未流露出任何神情,語氣冷冷,“直接去兇案現(xiàn)場吧。”
柴莞點頭,目光從中年男子腰間佩戴的令牌掠過。
謝師爺老臉一紅,柴莞讓他帶路。
馬車行到柴莞身邊,隱約一陣春風(fēng)拂過,吹起車簾,一道黑暗的縫隙中,柴莞的眼角瞥到一張妖冶的臉。
雌雄難辨。
她心中一惑,是誰?
紀(jì)家朱紅的大門已經(jīng)被貼上封條,門一打開,便有一股沖天的惡臭鉆出來。
等蚊蠅散去,岳錚影才踏步進去。柴莞緊跟其后,卻不知何時身后站了個陌生人。
墨青色的錦緞長衫,黑發(fā)不束,隨意披散。
容顏瑰麗,如隱沒深山的女妖。
可偏偏,他是個男的。
聲音沉潛好聽,并不如他的面相那般女氣。
“柴大人,你好瘦啊。”
柴莞急忙移開視線,平復(fù)著狂跳的心臟。
她摸不清對方底細,只是微微頷首便不再搭理對方。
男子啞笑兩聲,也不計較。
尸體都已經(jīng)被移到了縣衙,捕快用石灰粉畫下了尸體死前的輪廓位置。
柴莞也是第一次進到這里來,雖然尸體都已經(jīng)被搬走了,但四處的血跡仍舊觸目驚心。
岳錚影站在偏廳的墻邊,盯著墻面的血跡,神色越來越沉重。
“死者是被刺穿釘在了墻上,兇手拔出兇器,死者沒了支撐力,便順著墻面倒地死亡。”
柴莞湊近,果然見到墻面有一道裂痕,并不長,也不寬。她拿手比對,暗暗記下了這個裂痕的長度。
會是怎樣的兇器?將一個人釘在墻上,而且手中武器還能入墻三分,普通人只怕很難做到。
游廊第三根畫柱上面,人像歪垂著腦袋,身上有許多小口子,脖子竟然呈凹狀。
柴莞揪住要往前走的謝師爺,指著那個空缺問:“這里為何畫個凹形?”
謝師爺疑惑,“大人,您忘了?這個死得最慘了,被兇手刺了一百多刀,兇手可能不解恨,還一拳打凹了她的脖子。”
“......”
柴莞驚得忘了問那個死者是誰,她看了看自己的拳頭,又比了比那個人像的脖子。
太可怕了。
難怪她三哥來了一趟紀(jì)家就被嚇得臥床不起。
耳邊忽然吹起熱風(fēng),青衫男子笑瞇著桃花眼,“柴大人,你怕嗎?”
柴莞云淡風(fēng)輕,“不怕。”
她快步跟上岳錚影,轉(zhuǎn)到了后花園。
后花園這里有個狗洞,柴莞邁著步子站到狗洞前,蹲下。
茂密的草叢里,似有東西在陽光的折射下閃閃發(fā)光。
岳錚影從假山繞出來,目光落在蹲著的柴莞身上。
青衫男子撿起一朵帶血殘花在指尖晃了晃,笑問道:“大人可有什么發(fā)現(xiàn)?”
岳錚影收回目光,柴莞已經(jīng)站起來了。
“有很多發(fā)現(xiàn),但是非常零碎。”
青衫男子不再追問,柴莞已經(jīng)走近,岳錚影覺得也看得差不多了。便說回衙門再看看那些尸體,柴莞點頭,并不多話。
正欲抬步走人時,岳錚影忽然說:“忘了說,柴大人。這位是淮南王府的景小王爺,他對此案非常有興趣,所以跟著我們一起來了。”
柴莞沒去看那位景小王爺,只點點頭,“二位,請吧。”
景小王爺有點郁悶,“這樣的木頭放在朝廷,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
岳錚影面色難得浮出一絲笑意,道:“也不知道要死多少回。”
柴莞并不知道身后兩人對自己的議論,她坐在轎子里,沉思著剛才看到的一切。
包括那位景小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