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舍不得他離開，拉著他的手在他手心寫了一個“一”，然后又合上他的手心，期待地看著他：“是你嗎？是你，對不對？”

謝蘊(yùn)握著我的手，摸了摸我的頭發(fā)：“你自己知道就好，我真的得走了。”

我還有許多話想要和他說，我想聽他說說他的事情，我想問問他張家的事情，我還想給他把脈，看看他身體怎么樣了，想知道他怎么會坐在輪椅中。可是，我知道他說要走了，那就是真的要走了。

他從來就是說什么就是什么的人。

我不舍：“那我什么時候還能再見到你？”

謝蘊(yùn)憐惜地看著我：“卿卿，我回來了，我們便有數(shù)不清的機(jī)會見面。過幾天，謝家唯一的小姐要舉辦賞雪宴會，她會給你發(fā)帖子，到時候你便過來，我等你，咱們好好說話。”

我只好點(diǎn)了點(diǎn)頭。

“點(diǎn)墨。”他朝門外叫了一聲，一個小廝便進(jìn)來行了禮，推著他要往外走。

輪椅才咕嚕嚕地滾了一圈，我心里就有些空蕩蕩的。我忍不住叫了他一聲，他停下來詢問地看著我。我對點(diǎn)墨道：“你先去收拾一下馬車，我推你家公子出去。”

“這……”點(diǎn)墨為難地看了眼謝蘊(yùn)，見他點(diǎn)頭才應(yīng)了一聲是，走了出去。

我推著輪椅往前走，一路上，我們之間互相都沒有說話。等快到門口了，他才攔我道：“回去吧，讓人看到不好。”

我這才停下，看著他的小廝跑過來，推著他離開葉府。

我真的很開心。

老天對我實(shí)在太厚愛了，在那樣痛苦的失去之后，又將他還給了我。我不敢再讓自己活在仇恨中，因?yàn)槲液ε履奶焖麄冎械哪囊粋€又會被帶走。

無論失去了誰，我都無法再承受那種痛了。

天空中又飄飄揚(yáng)揚(yáng)地下起了大雪。

吉祥、如意、恭喜、發(fā)財(cái)帶著八個二等丫鬟來到我身后，齊齊跪在地上：“小姐，奴婢們前來請罪。”

我沒有理她們，只是心情甚好地頂著風(fēng)雪往書房走去。

“謝蘊(yùn)，謝大哥，也不知道他的身體到底怎么樣了？我不如先去給他調(diào)幾味溫和養(yǎng)身的藥丸，先調(diào)養(yǎng)調(diào)養(yǎng)再說。”

我興致勃勃地整理起藥方，被算計(jì)的惱怒和被姬昭逼迫的無奈一下子都被拋到了腦后。

不知過了多久，書房外響起了敲門聲。緊接著，邱二在外面道：“主母，小的有事回報。”

“進(jìn)來。”我一邊抄錄藥方一邊道。

丫鬟推開房門，邱二便在門口撣干凈身上的雪，才進(jìn)來。

我仍舊抄錄著我的藥方，并未搭理他。

誰知，邱二噗通一聲便跪倒在地上：“主母，主子遣小人來稟告主母，宮里皇上病了，主子這幾天恐怕不能過來陪主母了。天凍地寒，主子讓主母在家好好休息，有事情遣小人們?nèi)プ霰闶恰?rdquo;

“你們？”我抬眼，笑了一下，“邱二，我還真用不起你們。你原是南來北往的掌柜，在我這里也是屈才了，到這里為止，你便與王墨交接一下，還是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吧。”

邱二慌張地看著我：“主母，小人……”

我放下手里的筆，打斷他的話：“還有你送來的四個大丫鬟，八個二等丫鬟，她們原就身懷絕技，在我這里什么都施展不開，不能才盡其用。你一并把她們都帶走吧。”

邱二重重地磕了個頭：“主母，小人有罪！”

我笑笑道：“沒什么罪不罪的，你們原就不是我的人，但卻看在姬昭的面子上幫我良多。我應(yīng)該感謝你們才是。你放心離開，我會和姬昭說，他不會怪你們的。”

這下，邱二更是用力地磕了兩個頭，頭碰地時發(fā)出咚咚的聲音：“小人有罪，請主母開恩，再給小人一次機(jī)會。”

“你不愿意，不代表吉祥她們不愿意。”我叫了外面的丫鬟一聲，讓她去把跪在雪地里的十幾個丫鬟都叫起來。

葉府的書房也算大了，可這十幾個丫鬟一進(jìn)來，仍舊顯得擁擠。

吉祥帶頭又跪在地上：“主子，奴婢有罪。”

我看著她們笑：“我剛剛還在說，要讓邱二將你們送回南來北往。這些日子，你們幫我良多，我心中十分感激。然而葉府畢竟小而困狹，諸位縱然有千般手段，也難以施展。為了不耽誤你們，你們還是從哪里來，回哪里去吧。”

聽完我的話，吉祥和眾丫頭立刻面如土色，紛紛磕頭求饒：“奴婢不敢，請主子恕罪！請主子恕罪！”

吉祥膝行上前，跪在邱二旁邊，急急道：“小姐，奴婢知錯了！求小姐不要將奴婢們送回南來北往，奴婢們愿意為小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我笑意盈盈地看著她們：“你們這樣有本事的，我可用不起，也不敢用。”

“小姐……”吉祥驚慌地看著我，“奴婢知道錯了，奴婢真的知道錯了！”

我猛地將筆架砸到她面前：“太子殿下的人是不是覺得我真的是太好欺負(fù)了！你們監(jiān)視我，我忍了！你們向他報告我的一舉一動，我也忍了！如今，是誰給你們的權(quán)力，誰給你們的膽子，居然敢跟堂堂大理寺卿動手！既然你們這么有本事，就滾回姬昭那里，我葉府廟小，容不下你們這些大佛！”

眾丫頭以頭磕地，跪在那里一動不動：“小姐，奴婢們再也不敢了！”

我心中一口氣尚未出完，冷笑道：“你們還有什么不敢的？”收好抄錄的藥方，我走到邱二面前，“今日我勞煩邱掌柜最后一件事，勞煩你將這幾個丫鬟送回房里，明日便將她們帶走吧。”

邱二伏地道：“小人不敢。”

我不再多看她們一眼，自顧自離開了。等回了房，我才忍不住皺起眉頭。皇上怎么會好端端地生病了？這是真的生病，還是有其他的原因？

皇上和太子是朝堂平衡的關(guān)鍵點(diǎn)，這兩個人，任何一個出了事，都會引起大動蕩。

但愿，不要出什么事情的好。

夜幕降臨，我抱著被子，翻來覆去睡不著。一會兒覺得，京里局勢復(fù)雜，恐怕會發(fā)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會兒又覺得他回來了，定會把什么都辦的妥妥的，我操心的這些，肯定都不會發(fā)生。

這樣想著，糾結(jié)著，好不容易有了些睡意，卻在朦朧間，感覺有一雙手將我摟住了。我猛地驚醒，想要坐起來，卻被人緊緊抱著，沒有辦法動彈。

我這才明白，原來不是錯覺，而是真的。

我轉(zhuǎn)頭，果然看見姬昭面色潮紅地抱著我，眼中眸光晦澀難辯。

我默不作聲地從床頭的抽屜里拿出藥瓶，倒出一粒藥丸遞到姬昭嘴邊：“吃藥。”

姬昭的目光牢牢地鎖著我，一動不動。

我只能將藥丸塞到他嘴里，看著他咽下，才道：“不是說陛下病了，你現(xiàn)在過來做什么？”

“不過是著涼了，季舍人陪著他，”說著，他的雙臂又纏上了我的腰，將我抱到他腿上坐好，“邱二和那幾個丫頭惹你不開心了？那我換幾個人給你吧，別因此氣壞了身子。”

我被氣樂了：“換幾個人，就不會監(jiān)視我，不會向你報告我的舉動，就不會因?yàn)槟銇碜钄r我？姬昭，我是三歲的小孩子嗎？那么好騙？”

姬昭冷冷道：“你究竟是因?yàn)槟菐讉€丫頭干涉你太多而生氣，還是因?yàn)?，他們對你的王詡表哥出了手不開心？”

我迎著他的目光冷聲道：“丫鬟敢隨意傷害主人家的親戚，難道我應(yīng)該感到驕傲嗎？”

姬昭皺了皺眉，他轉(zhuǎn)過頭，似乎在平息怒氣，好一會兒才轉(zhuǎn)回來：“你可以隨意教訓(xùn)他們，但是讓我撤人，你想都別想！”說罷，硬把我抱在懷里，躺在床上閉上眼睛睡了。

我向來不是他的對手，怎么掙扎呼喊都沒用，只能任由他這樣抱著。

吉祥如意等人最終還是沒有被送走。一來，我手頭上還缺人，她們有能力，能幫我不少忙；二來，我與他們相處習(xí)慣了，了解她們每個人的特點(diǎn)，用起來也算得心應(yīng)手；三來，經(jīng)過之前的事情后，這幾個丫鬟行事謹(jǐn)慎了不少，也不敢在我面前隨意拿主意了。

就這樣過了幾日后，邱二突然急匆匆來報：“主子，不好了，楊家大小姐也在收購糧食和碳，她還在不遺余力地提高價格，原先和咱們商定的商家，都不愿意賣給咱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