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尚書府。
因小兒子過世,尚書府一直冷冷清清的。葉家大小姐葉敏剛從祖祠給弟弟燒了香回來,就被自家妹妹葉慧拉到一旁,說:“阿姐,你聽說了嗎?殿中監(jiān)沈大人的兒子被張賀大卸八塊了。”
葉敏冷笑一聲,說:“張賀那種披著人皮的豺狼,殺個把人算什么?”
葉慧焦急地跺了跺腳:“哎呀,你不知道!張賀對外說辭是沈大人的兒子想要刺殺他,實際上是因為沈玉因找一位姓葉的小姐,撞破破了他的私情,被他活活虐殺了?,F(xiàn)在,他正在四處找葉姓小姐呢!阿姐,你在斗詩大會和楊小姐一起給張家難看,這會不會是他想報復(fù)你找的借口?”
葉敏聞言,緊緊地抓住了妹妹的手,問道:“你聽誰說的?”
葉慧道:“我的大丫鬟芊芊的母親,有一個失散的妹妹在中書侍郎家伺候。昨日,中書侍郎家的主母去拜見皇后娘娘的妹妹,芊芊的姨母跟著一起去了。她是在內(nèi)宅親耳聽見里面的丫鬟這么說的!”
“好哇!”葉敏氣得拍了怕桌子,道,“張家這是欺我葉家無人了嗎?剛害死我輝兒,又這樣來逼我!來人,快把我爹我娘去請來!”
子爵府。
趙子爵屏退了所有人,皺著眉頭對子爵夫人說:“皇后家那個小子,真是膽大包天,居然想要對我女兒下手!”
子爵夫人有些慌亂:“怎么回事?張賀那混蛋想要做什么?”
趙子爵的食指一下一下地敲著黃花梨的桌面,說道:“我的探子回報說,在斗詩大會上,熏兒不小心沖撞了他,他正打算找熏兒算賬。”
子爵夫人有些狐疑:“我家熏兒最是安靜溫柔的性子,即便我們家和張家不和,她也不會隨意沖撞任何人,老爺該不會是打探的消息有誤吧?”
趙子爵有些生氣夫人對自己的不信任:“我的探子是十年前埋下的,怎么可能連這點事都打聽不出來!你現(xiàn)在滿大街去打聽看看,張賀是不是在偷摸著查找姓葉的小姐!”
子爵夫人這才真正的慌了:“那可怎么辦呀!我的熏兒啊,你怎么就惹上這種煞神了!老爺,熏兒可是我們唯一的女兒了,你一定要好好保護(hù)她?。?rdquo;
趙子爵抱著夫人安慰,然后冷哼一聲說:“想找我女兒的麻煩,我看張賀是自己活得不耐煩了!”
武衛(wèi)將軍府。
葉小姐葉甜兒哭得好不可憐:“阿爹,你明明說過張將軍很看重咱們家,想要娶女兒過門的。結(jié)果呢,他現(xiàn)在滿大街在打聽別的葉小姐!他肯定是反悔了,想要娶葉敏那個狐媚子。嗚嗚嗚……阿爹,女兒的臉都要丟光了,還不如死了算了。”
葉將軍也滿面愁容:“唉,這事兒鬧的,這張將軍怎么就又看上別的姑娘了呢?明明張家老太太對你是夸了又夸,話語里隱約就透露出結(jié)親的意思。”
葉甜兒拉著葉將軍的衣袖哭泣:“阿爹,我不管啦,我心里早就認(rèn)定張將軍了,我要是不能嫁給他,我就真的不活了!”
“好了好了,我的大小姐,”葉將軍無奈地嘆了口氣,哄著自家女兒說,“我們家也不是那么好欺負(fù)的,既然他在找別的葉小姐,讓他找不到就好了。你放心,張家主母的位置,只能是你的!”
惠親王府。
張茉恨得砸了一個汝窯的茶盞,怒氣沖沖地對惠親王妃說:“舅母,您看看!張嵐那小蹄子不過一個庶女,張賀居然還想把京郊的溫泉莊子給她!阮氏那個狐媚子,氣死了我娘親,把持著我家的家產(chǎn),差點還想霸占我娘的嫁妝!就這樣的玩意,我留著她的命給她喘氣已經(jīng)很仁慈了,結(jié)果她生的小狐媚子居然打起了本家家產(chǎn)的主意!”
惠親王妃心中暗暗偷笑,表面上卻十分關(guān)切地安慰:“算了,不過一個溫泉莊子,何必這么在意呢?”
張茉恨恨道:“其他的庶妹吃什么用什么我一句話都不說,唯有這個小賤人,用張家的一針一線我都恨地心口疼。誰知道張賀那小子和張嵐有著什么齷齪關(guān)系呢,不然怎么這么維護(hù)她!不行,我非得好好教訓(xùn)那個賤人不可!”
京城的亂風(fēng),就此刮了起來。
翌日,天還未亮。張賀披上披風(fēng),正打算上朝,大管家卻慌慌張張地跑進(jìn)了他的房間:“大少爺,驍騎營把咱們府里都圍住了!”
張賀系披風(fēng)帶子的手頓了頓,眉宇間染上一層厲色:“驍騎營?怎么回事?”
張大管家咽了咽口水,說:“不知道,來人是驃騎將軍邵遠(yuǎn),說是奉了圣旨,來看守將軍的,之后就二話不說,將前后門,角門側(cè)門都堵了,不許任何人進(jìn)出。”
張賀怒極反笑,拿起大刀說:“邵遠(yuǎn)這廝,竟然敢如此對待我張家!看我不好好教訓(xùn)他!”說著,正待出門,門外卻傳來了小廝的叫聲:“少爺,少爺,圣旨來了!”
張賀一愣,心底升起了不好的預(yù)感。但眼下,最要緊的是擺香案,迎圣旨。
等張賀趕到張家大廳的時候,仆從們已經(jīng)將香案擺好。張家族長,他的親爺爺也是親外公張允,正帶領(lǐng)著張家族老們等候在那里。
他快步站到張允身后,張允卻冷著臉,瞟都未瞟他一眼。
張賀的預(yù)感更加明顯了。
張家闔族下跪,尖著嗓子的小黃門才趾高氣揚地打開明黃色的圣旨,一字一頓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有張氏子張賀,草菅人命,濫殺無辜,致沈家嫡子沈玉無辜枉死,罪不可恕。著令刑部尚書葉蕭清明查證,不得有誤。張氏子張賀禁于家門,不得外出!欽此!”
張允帶頭磕頭,然后使了個眼色。
張家官家立刻上前,將一個紅封塞到小黃門手中。
等小黃門一走,張允操起棍子就往張賀身上打:“你無緣無故地去招惹姓葉的干什么??。窟€嫌葉蕭和我們的嫌隙不夠大嗎?現(xiàn)在好了,人家連夜遞了彈劾奏折上去,被楊駿那個王老八捏住把柄,還不往死里玩你!”
張賀緊抿著唇,任由棍棒落在身上,一聲不吭。
事情似乎超過了他的想象,辯解無濟于事,還是想想怎么解決這件事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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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二穩(wěn)步從前院過來,看到我來不及行禮,只說了兩個字:“成了!”
我心中終于松了一口氣,道:“這幾日,辛苦你了。”
邱二嘿嘿笑了幾聲:“都是主子能耐,南來北往成立之前,他就滲透了不少達(dá)官貴人,不過世家等級制度嚴(yán)格,忠仆甚多,不太好下手。”
我若有所思,姬昭如今也才十八歲,竟然有這般本事。
上半晌才得知張賀被葉蕭連夜彈劾,被關(guān)在張府不得動彈,下半晌就聽說趙子爵在早朝的時候,也跟著告了張賀一狀。不過,他可不像葉蕭那般小打小鬧,他直接搜集了證據(jù),狀告張賀在西山大營買賣官位,侵吞糧草,訓(xùn)練私兵,其罪當(dāng)誅!
罪名像連環(huán)扣一樣扣在了張賀的腦袋上,整個張家都要瘋了。
楊國舅一黨,氣焰沖天,越發(fā)地囂張。
王吉和謝導(dǎo)只能拖著張賀的案子,遲遲不下判決。
這也正是我想要的。京城的水越混越亂,我就越能從中抓住機會。
將我送回葉府后,邱二就直接在府里住下了。京城中人尚未見過南來北往的掌柜,他在我身邊貼身保護(hù),也不會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就在我和他談完張家的事情,想讓人送他出去的時候,伺候我的大丫頭玉潤進(jìn)來了,笑瞇瞇地行了個禮:“小姐,少爺同朋友們在演武場比武,很是精彩,不少丫鬟小廝都去觀看了,小姐可要去看看。”
我笑了起來。
自從從南來北往樓回來后,朱林等人和阿衍不打不相識,各自有相見恨晚的感覺。之后,隔個三五日,那幾人便要打上一場,用他們自己的話說,就是松松筋骨。
帶著邱二去了演武場,我發(fā)現(xiàn)阿衍一人對打朱林三人,絲毫不落下風(fēng)。
邱二看著,眉眼一動,低聲問我:“主母,小少爺武藝高強,少有人能夠敵得上,您可有讓小少爺參軍的想法。”
我毫不猶豫地拒絕道:“我不想給阿衍強加太多東西,原本,我連武夷山都不想讓他下的。”
我懂邱二的意思。當(dāng)初皇后吃了大虧,驍騎營落入邵遠(yuǎn)手中,大理寺落入王詡手中。太子一點都沒有沾上好處。阿衍這樣好的武藝,進(jìn)入軍營有很大的優(yōu)勢。但我不想讓阿衍做這樣危險的的事情,他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若是阿衍也出事了,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就此瘋掉。
邱二輕聲應(yīng)是,站在旁邊不再說話。
令我沒有想到的是,我下午還在堅持不讓阿衍從軍,第二天,任命阿衍為西山大營副總兵,暫代張賀行總兵權(quán)力的圣旨就被送了過來。
我瞠目結(jié)舌地呆在那里,震驚地連話都說不出來!
邱二見狀,忙嬉笑著上千,給小黃門塞了紅封,順便打聽阿衍任職的內(nèi)情。
小黃門將紅封收到懷里,諂笑著說:“副總兵……哦,不!是總兵大人,”他輕輕打了自己兩嘴巴子,繼續(xù)道,“總兵大人是得了王相爺?shù)呐e薦,謝大人欣然應(yīng)允。聽說為了舉薦總兵大人,相爺連夜請大中正為評定品級,定了七品上。京城多少年沒有出七品上的少爺了,總兵大人可真是了不得!”
僵笑著送走小黃門后,我轉(zhuǎn)身看著阿衍,往他身上用了打了幾下,忍不住哭道:“什么王大人推薦的,你當(dāng)我猜不出,是你主動去找的舅舅嗎?參什么軍,誰讓你去的,誰允許你去的!你是想讓我擔(dān)驚受怕到死嗎!”
阿衍不敢躲開,只能任我發(fā)泄。他好聲好氣地安慰著我:“阿姐別生氣了,現(xiàn)在正是收攏西山大營的大好時機,若錯過了這次機會,有沒有下次還很難說呢。”
我雖然生氣,但是也不是不分是非。我親手布的局,難道我會不知道怎么從中獲利?
阿衍將我按在椅子上坐好,然后蹲在我面前,道:“當(dāng)年張家手握西山大營二十萬人,又捏著掌握京城防控的驍騎營,所以即便囂張如楊國舅,面對張家,也動彈不得。如今邵遠(yuǎn)將軍手掌驍騎營,為了避免重復(fù)張家惡果,王謝兩位大人,必然要另外找人收服西山大營。但是王家和謝家的子弟,除了謝蘊,沒有任何人是張賀的對手。我畢竟姓顧,在舅舅心中,是天然的同盟。我出面,最合適。”
我動了動唇,說不出話來。
阿衍說的當(dāng)然都對,但是我真的很害怕。西山大營經(jīng)過張賀的經(jīng)營,要拆散重來,并不容易。阿衍涉世未深,我就怕他出事。
這時,邱二在旁邊道:“主母不用操心,南來北往在西山大營也是有人的。到時候小的會通知他們,他們會暗中保護(hù)小少爺?shù)摹?rdquo;
我喃喃道:“可是阿衍,你不喜歡啊,你一點都不喜歡這些啊。”
阿衍又緊跟著道:“阿姐,難道不喜歡,就可以不做嗎?阿姐難道就喜歡復(fù)仇嗎?我好歹也是個男子,總要頂立門戶的,怎么能總是讓你這樣操心奔波?大哥不在了,我總要接過他的擔(dān)子,撐起顧家。”
我沉默地看著他,心中卻明白,我的阿衍,將要獨自一人去打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