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傻,”我看著王瑛,忍不住笑出聲來,“如果我阿爹還活著,那倒是有可能?,F(xiàn)在的我,不過一個孤女,什么都沒有,太子會看得上我嗎?”
王瑛眼眶紅紅說:“那不一樣的,你從小就招人喜歡,三哥和邵遠都喜歡你。就算你什么都沒有,太子還是可以納你做良娣。”
我的臉色立馬冷下來:“我顧家女從不做妾!以前沒有,現(xiàn)在不會有,將來更不會有!”
王瑛喏喏地還想說什么,門口傳來了舅舅的聲音:“瑛兒,誰允許你出來的!”
“我先走了!”王瑛立刻繞過舅舅,跑開了。
舅舅沒有去攔他,而是走了進來,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下,對我說:“你大表姐是我和你舅母的第一個女兒,難免偏寵了一些。沒想到把她寵壞了,變得無法無天。”
我笑了笑,沒說話。
有人寵總是好事,沒看到王瑛即便是犯下這樣的過錯,幾句輕描淡寫地禁足便把事情糊弄過去了。
舅舅接著又說:“卿卿,舅舅和你說句心里話。舅舅其實很喜歡你,你三哥哥只愿做個名士,不喜朝堂弄權(quán),若和你這樣胸有丘壑的姑娘在一起,我反而放心。舅舅并不介意你家里怎么樣,只要你放棄親手報仇的想法,舅舅就絕對不反對你們。”頓了頓,他又說,“皇后陰毒,她遲早會自食惡果的,你又何必臟了自己的手?”
我靜靜地看著他:“那我要煎熬多少年?”
舅舅嘆了口氣:“你還是不愿意?阿詡真的很喜歡你。”
我的心顫了顫:“就當(dāng)我對不起表哥吧。”
談話到此為止。為了彌補我,舅舅答應(yīng)我的請求,為我單獨立了女戶。在大景朝,女孩子也是可以立戶的。只不過沒有男人在家,總會招些地痞流氓騷擾。
舅媽還收拾了一些一些地契房契給我:“顧家雖然著火,被燒毀了一些,但畢竟救火及時,里面的很多東西都保下了。我這些日子將顧家的家產(chǎn)都整理了,都在這里。顧家在烏衣巷也有一處房產(chǎn),離這里不遠,有事隨時可以過來招呼一聲……”說著說著,她的聲音就哽咽了。
我安慰地抱了抱她,毅然決然地離開了王府。
這是我早就計劃好的。在王府,處處都有人盯著我,無論做什么都不方便。
和太子談話被偷聽以后,我問過紫嫣,當(dāng)天王瑛穿的是什么顏色的衣裳。紫嫣回答地太快了,還莫名將二表姐牽扯進來。
當(dāng)時我就知道,那丫頭有問題。
我任由那丫頭去找王瑛報信,就等著離開的借口。
離開王家沒有多久,我就碰到了姬昭。
他坐在馬車里,讓人攔住我的去路。我不理他,他在馬車里說:“是你自己上來,還是我親自下來抱你上車?”
這個霸道的人!
無奈之下,我只能從自己馬車去了他的馬車。掀開車簾,我就看到他懶洋洋地躺著,手里拿著一本書,展現(xiàn)了與平日完全不一樣的慵懶。
我在離他最遠的地方坐下。
他含情的雙目橫了我一眼:“躲那么遠干什么?我能吃了你?”
我眼觀鼻,鼻觀心,不理他。
誰知,耳邊傳來一聲輕笑之后,我竟然一把被他拉到了懷里。
我氣急敗壞地去推他:“你這個登徒子,放開我!”
姬昭放下手,將我橫抱在腿上:“舍得理我了?”
我從頭上拔下簪子,拿尖口對準他的脖子:“我雖然父母雙亡,但我是顧家人!你若是敢輕薄我,你看我敢不敢殺了你!”
姬昭勾起唇,笑得恍若山花爛漫開放。他握上我拿著簪子的手,往自己脖子那里用力:“卿卿,你最好今天殺了我,不然你會后悔的。”
看著他的脖子滲出殷紅的血珠子,我咬著牙捏著簪子不放手,不肯就這樣在他面前認輸:“你大業(yè)未成,要是愿意就這樣死在我手下,我只當(dāng)自己看錯了你!不過,你這樣的,睜眼權(quán)謀,閉眼江山,我還真不相信你就愿意這樣死在這里。”
姬昭神色自若地看著我,將頭放到我肩上:“你動手好了,反正我死了,還有眾多皇叔,皇后隨便立個皇太弟,此后無論誰登基,她都能順順利利地做皇太后,到時候,你要怎么報你顧家的血海深仇?”
這個人,總是瞬間找準你的軟肋,狠狠刺下次,疼得你說不出話,卻還要被他誘惑。
我咬牙切齒地看著他:“我想與殿下合作,但殿下沒有讓我看到過你的誠意!”
“卿卿,你還欠著我救命之恩呢,”姬昭一用力,就從我手里拿走了簪子,扔在馬車里。他摸著我的臉,在我耳邊輕聲說,“不如,以身相許好了。”
他溫?zé)岬臍庀⒙湓谖叶渖?,又癢又曖昧。
他有著訓(xùn)獵的天性,而我,已經(jīng)被他當(dāng)成了獵物。
我側(cè)過頭,靠近他,唇與唇之間幾乎相觸:“在和別人議親的人,有什么資格讓我以身相許?憑你,群狼環(huán)伺,猛虎追擊,身體又這么孱弱,也想我給你做?。孔鰤舳疾豢赡?。”
姬昭突然咬了一下我的嘴唇,笑道:“卿卿是吃醋了嗎?你放心,王大人雖然和我提過,但是我拒絕了。就王瑛這樣又丑又蠢的,我還不想對著她夜夜失眠。”
我措不及防,只能捂著嘴,睜大眼睛看著他,心中有些不可思議。
王瑛長得嬌俏可人,又是常山公主親自教導(dǎo),論容貌,論才華,在貴女中都是排的上號的。姬昭的眼光到底是多高,才會覺得她又丑又蠢?
姬昭靠在馬車上,將我耳邊的碎發(fā)繞到耳后,輕笑著說:“卿卿,我相信你就是老天欠我的,哪一方面都和我無比契合,你注定是我的。”
我一把推開他,說道:“就算你拒絕了舅舅,那又怎么樣?你雖為太子,卻無皇上庇護。朝中清流倒是擁護你,可他們沒什么權(quán)力。軍、政兩權(quán)人物,你必然要拉攏,有什么辦法,比聯(lián)姻更好更快?”
姬昭皺了皺眉:“讓那些高門貴女奉你為主母,不好嗎?”
我冷淡地說:“我顧卿雖然孑然一身,但顧家人的自尊和傲氣還不敢丟。我的丈夫,必然是要和我互相尊重,互相忠誠,互相坦誠,他不會納妾,也不會有別的女人,若是沒有這樣的人,我寧愿孤獨終老。太子殿下這樣的,”我上下打量著他,“我連考慮都不會考慮。”
姬昭冷下臉,盯著我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我忙抓著機會從他腿上下來,遠遠地坐好。
不一會兒,顧家的宅子就到了。
“多謝殿下相送,民女先行告退!”我向姬昭行了禮,不待他回話,就想撩開簾子往扯下跳,誰知又被姬昭一把拉住。
姬昭的眼神不像之前那樣沉郁,他握著我的手,說:“顧小姐,我知道憑你自己,把京城攪得天翻地覆都沒有問題,但你人手不夠,總歸不能放開手腳做事。我雖不才,這么些年手底下總是有些人的。只要小姐愿意,我隨時恭候大駕。”
我看了他一眼,甩開他的手,還沒下車,又聽他說:“驍騎營的事情,小姐想必也聽說了。當(dāng)時圍攻顧家的人,在處斬時都被皇后換走了。”
我冷哼了一聲,說道:“多謝殿下關(guān)心,我自有主張。”
因為姬昭對外制造了我的假死,所以原先顧家的宅子,得把顧宅的牌匾取下來。舅母問我意見的時候,我讓人做了“葉宅”的牌匾。
“葉”同音“頁”,是顧字的一半。
以前顧宅里的很多東西都搬回了葉宅。
在家中休整了三天,我接到了一封信。匆匆看了信的內(nèi)容后,我又讓人套了馬車,急急忙忙趕往碼頭。
有一個人要回來了。
那是比我小一歲的弟弟。
阿娘懷弟弟的時候,跟著爹爹在外任職?;爻痰臅r候,我們碰上了山賊,阿娘因此難產(chǎn)。幸運的是,阿娘遇上了從武夷山下來的清遙道長,保住了一大一小兩條命。
那時候,清遙道長看著我們欲言又止,最后才對阿爹說:“小公子身體不好,我觀他面相,少年時命途多舛,稍有不慎,便有可能殞命。大人若是放心,可將小公子交予老道,待小公子十六歲成人后便可下山。”
阿爹和阿娘商量后,為了保住弟弟的命,同意了,并且沒有對外透露過一個字,是以,所有人都不知道我還有一個弟弟。
帶走弟弟之前,清遙道長曾偷偷囑咐阿爹:“施主家里凡事以低調(diào)為主,小公子下山之前,還是遠離朝堂的好??傊嗉有⌒?。”
這些話,是爹爹偶爾想起時和我說過的。想來,那時候,清遙道長就預(yù)知了我家的劫難??珊尬覜]有重視這些話,否則,家里說不定還能逃過一劫。
碼頭上人來人往,丫頭讓我去旁邊的酒樓等待,可是我不愿意。
我唯一活著的親人要回來了。
我真的太想見到他了。
大船慢慢停泊在港灣,船上的人一個有一個下來。我拉開簾子,焦急地探頭望去。
馬車旁經(jīng)過的人總是朝我這邊看來,有些干脆就駐足不走了,木呆呆地看著我。
丫頭忙拉下簾子,輕聲道:“小姐,奴婢看著也是一樣的。”
無奈之下,我只能等在馬車里。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外傳來一個聲音:“這位姐姐,叨擾了,我想打聽一下。”
這個聲音!
瞬間眼淚盈滿眼眶。是阿衍!
只聽到他的聲音,我就能感受到血脈相連的感覺。
我猛地掀開簾子,馬車外站著一個少年,長身玉立,眉飛入鬢,身上似乎有著出家人的通透。
這么多天來,我第一次失態(tài)地沖出馬車抱住了他:“阿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