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紫川白了陳宏笙一眼，她目光篤定地看向顧星移，自信說道：“一旦康王失敗。想必你這邊就有所行動，顧少爺就會南下，接替康王大將軍一職。”

顧星移乃御林軍副統(tǒng)領(lǐng)，有多年練兵經(jīng)驗(yàn)，且陳宏笙對梁州異常了解，他已經(jīng)做好充分的準(zhǔn)備，有信心將梁州拿下。

顧星移站起身來拍了怕手掌，對凌晟鳴道：“我愿賭服輸。我是之前有眼無珠輕視了王妃。梁州，我隨你去了。”

陳宏笙對顧星移嘆息道：“虧我還賭你贏，現(xiàn)在白白掏出一張百兩銀票。”

靠，竟然拿她下注！孟紫川面上露出鄙視的神色。

忽地孟紫川意識到顧星移的話“梁州我隨你去了”，莫不是凌晟鳴要出仕了？要在什么時(shí)候呢？又以什么為契機(jī)呢？他在眾人眼里可是命不久矣的“病秧子”啊。

還沒來得及詢問，顧星移說還有私事沒辦，遂離開了。陳宏笙好奇地跟了上去，問他到底是何私事，一臉八卦模樣。

“回去收獲如何？”待他二人離開凌晟鳴開口問道。

孟紫川朝他討好一笑，隨之貼了上去，笑瞇瞇說道：“明日巳時(shí)，我娘親帶著吳媽媽和彩雀前去相國寺上香祈福，到時(shí)候你命人將她們‘擄走’，之后再給她們一個新的身份，叫她們重新做人。”

既然她有求于自己，他自然不會放過教訓(xùn)孟紫川的機(jī)會，故而扮出一副高深模樣，邪魅道：“既然有求于本王，光說說可不行。來，做點(diǎn)叫本王開心的事。”

孟紫川沒想到凌晟鳴這個時(shí)候“開車”，她先是一驚，后又笑了起來，歡快地走到凌晟鳴身邊，勾住他的脖子坐在他的大腿上，言語極其輕佻地說：“這般美色我豈能辜負(fù)了。王爺愿意的話，紫川就在此處……伺候你吧。”

凌晟鳴挑起孟紫川的下巴，炫麗的桃花眼帶著醉人的笑，他沉聲道：“那就叫本王見識一下你的技術(shù)。”

孟紫川瞇著眼笑得一臉做作，她刻意朝凌晟鳴呼出一口氣，提示道：“王爺，我回來的路上忽然覺得饑餓難耐，就去路邊吃了一碗肥腸面，還嚼了好幾頭大蒜，你聞見味沒？要是沒聞見，那我繼續(xù)了，我還真想親親你的嘴呢。”

剛剛凌晟鳴就覺得孟紫川身上有股怪味兒，聽她這么一說，他立即掩住鼻子厭惡地將她推開，這個女人一定是故意的！

他的口味素來清淡，孟紫川竟然又吃豬內(nèi)臟又吃大蒜，真是……惡心透了。

“你快出去，離我遠(yuǎn)點(diǎn)。”

孟紫川歡快地像只小狐貍，蹦跳到書房門口，一臉得意地說：“王爺，是你自己不要的，可不是紫川不盡嫡妻之本分。你別忘了明天的正事哦。”

言罷，她顧不得凌晟鳴黑如鍋底的俊臉，高興地跳了出去。

回到內(nèi)宅尚未坐下歇口氣，她就囑咐喜鵲，“今晚給我弄個紅燒肥腸過來。”

喜鵲歡快領(lǐng)命，她則坐在羅漢床上仔細(xì)研究嵐國輿圖，嵐國是安國西邊鄰國，也和逍遙堡緊密相連。倘若逍遙堡抵不住安國的進(jìn)攻，它會不會朝嵐國求助，而嵐國又會如何處理呢？

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孟紫川認(rèn)為仔細(xì)研究一下嵐國的輿圖很有必要。

也不知看了多久的書，孟紫川這才發(fā)現(xiàn)室內(nèi)昏暗起來，她趕緊起身點(diǎn)燈，抬頭間發(fā)現(xiàn)屋外竟下起了鵝毛大雪。

鳳陽城的冬說來就來了。

翠葉又從庫房領(lǐng)了些銀絲炭過來，熏籠里的炭火燒得很旺，室內(nèi)溫暖如春。

中午一碗肥腸面根本管不了多久，孟紫川喚紅葉去灶房看看，晚飯是否準(zhǔn)備好了。

紅葉離開沒多久，青石卻過來了。

“王妃，王爺請你去大廳一趟。禹王回來了，他這會兒正跟王爺在大廳一敘。”

傳說中一心向佛的禹王回來了！孟紫川對這位禹王充滿好奇，身為皇上的嫡長子，卻遠(yuǎn)離朝堂政治，一心禮佛不問世事。這樣的人，要么是大智若愚弄得明哲保身，要么是真有佛心遁入空門。

不過，還有一種可能——心思縝密愚弄世人。

孟紫川不相信哪個男人可以無視權(quán)力的誘惑，尤其是封建君主制社會，上位者擁有控制天下的生殺大權(quán)，既然生在皇家，母族身份又極其高貴，為何不奮力一搏奪得天下呢？

而奪天下的法子數(shù)不勝數(shù)，有時(shí)候退讓才是真正的前進(jìn)。

如是想著，孟紫川來到大廳，一進(jìn)門就被凌晟鳴身邊清瘦男子吸引。

男子一身粗布麻衣，看上去樸素至極，腳上穿了雙簡單的黑色棉鞋，卻一塵不染。他精神抖擻地坐在凌晟鳴旁邊，眉眼之間盡是悲憫之色，無欲無求就是禹王現(xiàn)下這副模樣。

“紫川，這位是我二皇兄，他一直隨師父四處修行，眼見父皇生辰，二哥特地回來為父皇祝壽。”凌晟鳴難得的柔和一笑，對孟紫川介紹道。

孟紫川忙向禹王見禮。

禹王站起身來，對孟紫川道：“弟妹無需多禮，繁文縟節(jié)不過世俗枷鎖，心近則情深。諸法因緣生，你我成為一家人，皆是緣分。”

他的聲音輕輕的，就像凌晨陽光中吹來的微風(fēng)，可以撫平一切暴戾和傷痛，令人心曠神怡。

孟紫川對禹王頓感情切。

“二哥回來后住在哪里？”凌晟鳴關(guān)切問道。

禹王淡淡一笑，目光沉靜地盯著室外飄灑的大雪，輕聲道：“我本沉浮之輩，心在何處，何處便是家。父皇今日身子不爽，我在皇宮陪他幾日，之后便回相國寺居住。”

說到皇上的身體，凌晟鳴眼里也閃過一絲擔(dān)憂，他低嘆道：“父皇年邁，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二哥多在皇宮陪伴父皇幾日，現(xiàn)如今，也只有你能開導(dǎo)父皇了。”

禹王搖搖頭，輕聲道：“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于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我的勸解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凌晟鳴一直覺得二哥的話富有哲理，只是凡胎肉骨之人豈能有他那般領(lǐng)悟。

世間多苦難，他所受的痛苦，都要一一還回去！

禹王起身對凌晟鳴道：“天色漸晚，我要入宮了。咱們改日再敘。”

凌晟鳴知道留不住他，親自將他送到辰王府門口，直到他單薄的背影消失在漫天飛舞的雪幕中，凌晟鳴才微微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在感嘆什么。

禹王天生跛足，雪地里他的腳印一深一淺，看得人心酸不已。孟紫川將目光從雪地收回，低聲詢問：“禹王是何時(shí)癡迷于佛法的？”

這個問題一時(shí)間問住了凌晟鳴，大哥在世時(shí)，他與深居簡出性格孤僻的二哥并不相熟，那會兒只覺得二哥性格內(nèi)向、一貫少言，至于二哥喜歡看書，尤其喜歡看佛經(jīng)，他還是聽別人說的。

二哥行成人禮的那一年，公然拒絕父皇指婚，甚至長期居住相國寺。而相國寺主持說二哥有佛性，時(shí)機(jī)到了便收二哥為徒。

“問這個作甚？”凌晟鳴不覺得這是個有意義的問題。

孟紫川跟禹王沒有過多接觸，不好隨便懷疑，也不好空口無憑地在凌晟鳴面前胡謅一通，免得凌晟鳴說她玷污佛性，她笑了笑，說：“也沒什么，只是欽佩禹王慈悲為懷，將來定能修得羅漢真身。”

第二天，凌晟鳴按照約定，派人將劉氏主仆接走了，且按照孟紫川的計(jì)劃，派暗衛(wèi)大肆宣揚(yáng)，孟長久夫妻將嫡母擄到后山滅了口。

他派人做足了功夫，京兆尹親自帶著下屬去相國寺后山搜索，果真找到三具面目全非的女尸，一時(shí)間大家都信了這個謠言。

大理寺的人還專門跑去司農(nóng)府調(diào)查此事，要不是岐王出面，孟長久跟魯氏就被大理寺的人帶回去拷問了。

孟遠(yuǎn)終是沒挺過去，劉氏消失的第三天，他便撒手人寰了。

孟紫川帶著釘子和喜鵲回司農(nóng)府吊唁，發(fā)現(xiàn)魯氏遠(yuǎn)沒有前幾日囂張跋扈，甚至還有點(diǎn)魂不守舍，看上去憔悴地像破敗的樹葉。

她可不認(rèn)為魯氏這副模樣是傷心過度而至，估計(jì)是岐王給了孟長久難堪。

孟遠(yuǎn)下葬那日，凌晟鳴陪她一起前去送殯。

孟長久趁無人之際抱住辰王的大腿跪地祈求，“辰王殿下，我昨晚跟岐王鬧崩了，他揚(yáng)言要弄死我。我手里有岐王這些年貪污公糧的罪證，你要是能保我平安，我就將此罪證送給你。”

第二日，孟長久將罪證交給珍饈館外一個牽馬大漢，大漢告訴他，城外自有馬車接應(yīng)，轅座駕馬之人可帶他去安全的地方避避風(fēng)頭。

孟長久撒腿就往城外跑去，沒走多遠(yuǎn)就被岐王的下屬攔住，他嚇得后退數(shù)步，嘴上卻逞強(qiáng)，準(zhǔn)備威脅岐王兩三句。

對面樓上突然射來一支利箭，只聽“咻”的一聲，利箭穿顱，孟長久應(yīng)聲道地。

受到驚嚇的路人慌忙逃竄。

岐王不僅沒要到記滿自己罪證的賬本，孟長久還在眾目睽睽之下死在他的腳下，他百口莫辯。

凌晟鳴坐在書房仔細(xì)翻閱青石帶回來的賬本，眉眼皆是譏笑，老五這個沒出息的，這幾年貪污的錢財(cái)也不過如此，還沒他兩年生意賺得銀子多。

現(xiàn)在就等康王那邊傳來兵敗的消息了。屆時(shí)，他一定將龐丞相這些年賣官售爵的賬本送給老五，老五雖然沒有聰明的頭腦，卻好用的緊。

他，一定不會給老三死里逃生的機(jī)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