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晟鳴寡淡說道：“本王也不知道，想必是想你了吧。”

孟紫川瞬間明了，孟遠尚未步入主題，正等著她呢。

孟遠重重哼了一聲，他站起身來走到大廳中央，對孟紫川疾言厲色道：“岐王府昨晚發(fā)生意外，你二姐尚在昏迷中，太醫(yī)說她挺不過今晚，這事你可知？那可是你的親姐姐，你怎可如此冷漠？你好歹也是辰王正妃，可直接覲見皇后，你為何不在皇后面前為你二姐聲張正義？按理說岐王眾多兄弟里，辰王應該跟他最親厚才對??！”

孟遠名義上是教訓孟紫川，實則批判辰王寡淡冷漠，不曉得團結(jié)。

凌晟鳴和孟紫川相視一笑，皆以為孟遠得了失心瘋，下一刻二人又反應過來，他二人在外人眼里不就是一對嬌弱憨傻夫妻檔嘛。

凌晟鳴輕咳一聲，對滿腔怒火的孟遠恭敬說道：“孟大人息怒，五哥府上到底發(fā)生何事，大理寺沒有調(diào)查清楚前，我們最好不要隨意猜測。父皇英明，定會給五哥主持公道。”

言下之意，這事辰王府不管。

孟遠碰了一個軟釘子，說話便不再含蓄，直言不諱道：“辰王爺，下官今日來此，所謂何意你不是不知。都要打虎親兄弟，岐王眾多兄弟中，只要你跟他最親厚，這個時候你幫他一把，將來他榮耀時定會記得你的好。”

孟紫川看孟遠的眼神微微寒了下來，沒想到他亦不過如此，凡胎鈍骨。一直以來，她真是高估了他。

凌晟鳴捂著嘴輕咳幾聲，“虛弱”道：“孟大人想叫我如何幫五哥？”

聽到這話，孟遠突然輕松下來，語速也緩慢起來，“你只需幫岐王將這池水攪渾即可?，F(xiàn)在你就進宮向皇上稟告，先皇后的死以及你母妃的病，乃皇后所為。”

聽到孟遠要利用他去世的母親，凌晟鳴的表情忽地冷冽起來，毫不猶豫拒絕道：“孟大人找別人去吧，本王乏了，要回去午休了。”

孟遠不曉得辰王的臉說變就變，他急忙從袖子里扯出一封密函，“老夫手上有證詞。這是伺候過皇后的老太監(jiān)親手給老夫書寫的證詞。王爺，你的母親熙貴妃的確是皇后害死的。”

青石一個鷂子翻身躍到孟遠身邊，鬼魅一般將證詞搶走，下一刻他就立在凌晟鳴面前，將證詞遞了上去。

凌晟鳴看都沒看將手里的證詞撕得粉碎，他寒著一張臉，警告道：“司農(nóng)大人，本王不管你為誰賣命，最好不要打本王的注意。本王雖是將死之人，卻也有三分脾性，不想被任何人利用，你好自為之。”

言罷青石就很識相地送孟遠離開。

孟遠沒想到一向虛弱寡淡的辰王也有三分血性，心中不由冷笑起來，這個世道向來是強者主導，他一個病秧子再怎么發(fā)威也成不了老虎，不過一只病貓罷了。

“老夫要跟我的三女兒私下聊兩句，不知王爺可愿意？”孟遠嘴上雖問得客氣，卻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兩步退后坐在椅子上，一副“你奈我何”的倚老賣老模樣。

凌晟鳴回頭看了一眼孟紫川，叮囑道：“不要耽誤你午休時間。”言罷，看都沒看孟遠一眼，徑直離開。

見凌晟鳴走遠，孟遠忽地嚴肅起來，深陷的眼眸里散發(fā)著算計的光芒，他朝孟紫川招手，示意她過來說話。

孟紫川現(xiàn)在可是正一品王妃，即使是孟遠的女兒，按規(guī)矩來講，孟遠還要給她行禮。

她心中冷笑一聲，忽地明白孟遠和老五勾搭到一起的真正原因——他二人皆是自以為是的自大狂！

“父親有何吩咐說就是了。”孟紫川目光柔和地看著孟遠，盡量變現(xiàn)出恭謙溫順，現(xiàn)在還沒必要跟他撕破臉，劉氏尚在司農(nóng)府。

孟遠見孟紫川并沒過來，他重重“哼”了一聲以示自己不滿，卻不得不起身親自走過去。

他緊緊盯著孟紫川，沉聲道：“我聽岐王說你是他的人，既然如此你就好好聽候岐王差遣，將來岐王登基，自是不會虧待你。”

面對利益引誘孟紫川并不作答，只是靜靜聽他講述。

孟遠又惋惜地嘆了一聲，道：“你二姐怕是挺不過今晚，說起來你才是有福氣的那個。我們孟家勢必要出個國母，今早我面見岐王時，他答應我，只要我們一家權(quán)力輔佐他，待他稱帝就立你為后。”

話音剛落，孟紫川忍不住輕笑起來，問：“父親，岐王莫不是傷了腦子吧？”

孟遠也隱隱覺察到三女兒的變化，似乎比以前更開朗聰明一些，他沒功夫追究這個，解釋道：“昨晚岐王府出事，王妃當場被炸身亡，你二姐也不中用了。岐王說辰王熬不了兩年，他給為父許諾，待辰王離世就娶你過門，將來后位一定給你。”

這群卑鄙惡心的小人！孟紫川注意到，孟遠說到孟紫夕命不久矣時沒有一絲哀傷心痛，唯一的惋惜只是為了祭奠毀去的棋子?，F(xiàn)在又打起她的注意，真真是惡心！

她一定要叫他們“大失所望”！

“父親說的，女兒都記下了，你要是有事就先忙去吧。”

聽到孟紫川敷衍他，孟遠低聲呵斥道：“別以為你現(xiàn)在是辰王妃就可以擺脫我的掌控，你要是不聽話，我就叫你母親……”

孟紫川抬眸冷冷看向孟遠，突然迸射出的殺氣，令孟遠猛地后退一步。

“父親，你且記住，現(xiàn)如今是你有求于我，倘若你敢對我母親不好的話……”孟紫川忽地冷笑起來，“你們不是說了嗎，辰王還有一兩年的活頭，這段時間，我會大力鼓搗辰王處處與岐王作對，定把將死之人的余威發(fā)揮到最大。”

孟遠怔怔地看著眼前性格大變的女兒，半天沒緩過神來，忽地，他放聲大笑起來，像是撿到寶貝一樣，連勝夸贊道：“好樣的，這才是我孟遠的女兒該有的樣子！我們孟家的女兒就要有這種狠勁，你二姐及不上你一半啊。”

孟紫川生怕再跟孟遠說下去將午飯吐出來，她趕忙說了幾句好聽的假話，將孟遠送走了。

回到內(nèi)宅剛踏進院子，孟紫川就看見凌晟鳴懶洋洋地躺在椅子上曬太陽，她疾步走過去往旁邊的躺椅上一靠，問：“下一步你有何計劃？”

凌晟鳴懶洋洋地瞥了她一眼，慵懶道：“著什么急，老五尚且還有一把利用價值，可不能浪費了。”

孟紫川忽地坐了起來，一雙眼冒著好奇的精光，問道：“剛才為什么不看供詞？難道你已經(jīng)找出真兇？”

凌晟鳴靈動的眼盯著蔚藍如洗的天空，亮麗的藍色就像一塊遙遠的錦緞，只可遠觀不可褻瀆，就像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眾人只可聽命不得質(zhì)疑，甚至反駁。

六年前的現(xiàn)在，他的母親已病入膏肓，一個月后就撒手人寰了。這幾年他只是暗中悄悄調(diào)查此事，為了隱藏自己的實力，他的人也不敢張揚，除了圈錢，其他事情的進展并不理想。

所以一個投毒兇手，他足足用了四年時間才揪出來，他掌控的所有證據(jù)都指向皇后。

皇后這顆大樹不好扳，他須得謹慎行事。既然要砍掉大樹，那么就將根一塊兒拔了吧。

“對我來說真相不重要了。擋我者，死。”凌晟鳴輕飄飄地吐出這句話，卻令孟紫川心中一凜。

她問：“你是說，寧可錯殺一千不能放過一個？”這樣的人，大多心靈扭曲。

久久沒聽到凌晟鳴的回答，孟紫川繼續(xù)道：“人生若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將會一片黑暗。”

凌晟鳴被這句話逗樂，忍不住冷笑起來，“你以為這個世界有多光明，你之所以看不到黑暗，那是因為你身邊有人幫你擋住了所有的黑暗。”

孟紫川見他二人有談崩的趨勢，她便噤了聲，靠在躺椅上假寐。凌晟鳴不是傻子，有些道理他都懂，只是暫時不愿承認罷了?？傆幸惶?，他會發(fā)現(xiàn)，人生除了報仇還有很多有意義的事。并且她相信，凌晟鳴并不是個冷血殘忍的壞人。

傍晚時分，辰王府傳來圣旨，皇上要辰王以及王妃明日進宮覲見。

孟紫川知道這個消息時正在后院跑步，提升體力刻不容緩。

“小姐，您去王爺那里問問唄，到底發(fā)生何事，您二人先通個氣，免得明日出了差錯。”喜鵲站在臺階上扯著嗓子呼喊。

孟紫川豈不明白喜鵲心里的小九九，中午她跟凌晟鳴不歡而散，凌晟鳴連晚飯都沒回來吃，想必剛才的消息也是青石傳過來的。看樣子今晚凌晟鳴要宿在別處了。喜鵲擔心她被凌晟鳴打入冷宮，故而催促她多跟凌晟鳴套近乎。真是個傻孩子！

孟紫川巴不得凌晟鳴一直宿在別處，免得擔心他半夜圖謀不軌?，F(xiàn)在她根本不是凌晟鳴的對手，萬一他獸性大發(fā)，她只有被宰割的份，上哪兒說理去。

孟紫川跑了半個時辰，紈衣已經(jīng)濕透，她又做了幾組劇烈運動后才回正院，喜鵲已經(jīng)幫她備好洗澡水。

孟紫川泡完澡就上床休息了，這具身體怕是要來葵水了，最近匱乏的緊。

剛躺下沒多久，喜鵲就從外間走了進來，稟告道：“小姐，青石帶著一名丫鬟過來拜見。”

什么丫鬟，分明是凌晟鳴派來監(jiān)視她的人。

孟紫川一口回絕：“不要，叫青石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