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夕不梳頭,絲發(fā)披兩肩,怯雨羞云情意,何處不可憐?奈何只是一人對空對月,長夜深,不肯便入鴛被,半解羅裳,酥手輕弄,有時無需情郎!”
小雨潤如酥,落在身上特別舒服,余朵朵失魂落魄的跑了,余家畢竟是浸染益州多年的巴蜀第一家,勢力根深蒂固,人妖公子自然不會傻到真的趕盡殺絕,我們?nèi)齻€人走在落滿了海棠碎花的青石板路上,一人拎著兩個早已經(jīng)空了酒壺,走著走著,魚玄機輕輕哼著這一首小調(diào)。
他的語音婉轉而輕盈,竟是比青樓花魁謝燈霜唱起小曲來還要動聽幾分。
我不由問道:“這歌詞寫得簡直就是《十八摸》的文藝版,真黃,究竟是哪位高人的手筆?我李白作詩可以,但是這種香艷的玩意兒真寫不來,別說,有機會還真想上門討教一番。”
魚玄機滿臉崇拜道:“雀仙子啊。”
“哪個雀仙子?”
“這世上,有且只有一個雀仙子。”
“……她不是道教之主行樂宮的開山祖師爺么?這修道之人,怎么還半解羅裳酥手輕弄起來了。”
“道教怎么了?女道士也是女人啊。”
“死人妖,你處處維護朱九雀,坦白從寬,你們到底是啥關系?”
“嘿嘿嘿,猴急什么,該知道的時候你自然會知道。”
“死人妖,問你個問題唄。”
“說。”
“你真的不是女扮男裝?”
“如假包換,你若不信,本宮主現(xiàn)在就可以扒了褲子讓你檢查。”
“靠,你來真的啊,趕緊給老子提上去,簡直就是傷風敗俗,死人妖,我李白是個純爺們,不好這一口,對你胯下那玩意兒,可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小白,你會唱歌么?”
“會。”
“呦,沒想到李白不僅寫詩無敵斷案無敵,還會唱歌?青農(nóng)實在是佩服之至佩服之至啊。”
別說,此情此景我很想唱一首許巍《故鄉(xiāng)》和Beyond的《光輝歲月》,但我終究沒有唱,畢竟唱歌不像寫詩,一首《故鄉(xiāng)》若放到大唐來唱,是種特怪異的事情,說實話今天跟身邊這兩位天才喝了一頓酒打了一場架,想想都是不可思議的事情,魚玄機這個家伙行事乖張拿捏不準,我與徐青農(nóng)雖然惺惺相惜,但注定是一生之敵,也不知道日后還有沒有機會跟今天一樣,三個意氣風發(fā)的少年郎,年少不知愁滋味的勾肩搭背,開著肆無忌憚的玩笑,沒有手段沒有較量沒有套路,有的只是一顆彼此欣賞的單純的心。
雨停了,皎月重新?lián)]發(fā)出淡淡的光芒,將地上的三個影子拉得老長老長。
我說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自從玄宗皇帝登基以來,就不遺余力的絞殺日月圣教這股叛軍余孽,可是這般家伙卻依舊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頑強的活到了今日,實力可能并不比某一個周邊的小國家弱,今日算是徹底與日月圣教結下了梁子,對了,那舟寄行實力如何?”
徐青農(nóng)接話道:“舟寄行的武功極高,正經(jīng)說來也只比江湖四大宗師低了一籌。”
這家伙就是一個江湖百曉生,似乎無所不知。
徐青農(nóng)繼續(xù)說道:“而且,日月圣教里頭的確高手如云,三年悟四劍的燕十七,武功算是厲害了的吧?可是如果放在日月圣教里頭,別說是他們的左右二使了,六大護法中的任何一個,燕十七可能都打不過。”
我看了看魚玄機,這個妖嬈的龍陽公子毫不在意。
我說道:“剛才你說舟寄行即便親自上,你都有辦法讓他有去無回?難道,魚宮主的武功已經(jīng)到了可以比擬四大宗師的程度?”
魚玄機又是撲哧一笑,依舊是美艷不可方物:“舟寄行已經(jīng)是活了七十年的老怪物了,我才幾歲,就算天賦異稟勉強比普通武者練武的進度快了數(shù)十年,那也還相差了將近五十年的功力,打個屁啊,如果舟寄行親自出手,我必敗無疑,而且撐不了三招。”
“那你……”
“小白,你眼力不行啊,難道沒看出來我那時候明顯是在吹牛啊,打敗敵人之后,不都流行撂一些狠話么,狠話又不要銀子不撂白撂嘛,你不是說過誅心比殺人更能讓敵人懼怕嘛,本宮主這只是有樣學樣而已。”
“……”
見我瞪大眼睛,被他嗆得說不出話來,魚玄機更加開心了:“況且,余朵朵是與你有著深仇大恨,我扇她兩個耳光,也都是以你老李家的名義打的,她就算帶日月圣教的人來尋仇,這筆賬怎么地也會算到你的頭上,與我無關,所以,我今天既過了一把月黑風高殺人夜的癮,高人風范裝也裝夠了,狠話也說得極為酣暢淋漓,還有人背黑鍋,哈哈哈哈,這世間,已經(jīng)沒啥比這更讓本宮主開心的事啦。”
我怒道:“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魚玄機,栽贓陷害也不帶你這樣往死里整的吧。”
徐青農(nóng)極有落井下石嫌疑的哈哈哈大笑起來。
魚玄機忽的一聲靠了過來,那張妖艷的面孔近在咫次,媚笑道:“要不,你就從了本宮主吧,要知道,我魚宮在這益州府便是人間禁地,除了自己人,誰要進來都得脫好幾層皮呢。”
我一腳踹了過去,怒喝道:“滾。”
我又對白衣公子說道:“青農(nóng),咱們怎么說也是一起打過架喝過酒考過童生,現(xiàn)在還加了份同窗之情,不如將你養(yǎng)的死士,那個來自大雪山的鬼魅夕先借我頂一陣子,等我神功練成了再還你如何?”
徐青農(nóng)翻了個白眼:“不借。”
魚玄機說:“那余家大小姐雖然胸大無腦,本身實力弱,不足為懼。但是屬于一個固執(zhí)得近乎傻的女人,又三番兩次在你手上吃了大虧,必定不會善罷甘休,小白,雖然你的前途不可限量,但畢竟羽翼未豐,如果她真當上日月圣教的護法,帶著大隊人馬來尋仇,你打算怎么辦?”
我慫了慫肩故作輕松道:“還能怎么辦,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唄,她余朵朵有張良計,我也有過墻梯,實在打不過大不了投敵,那日月圣教的口號聽起來還是挺犀利的,況且,以我的才能,只要我愿意加入,弄個什么左右使來當當也不是不可能啊,哈哈哈哈。”
誰知道,魚玄機卻是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之后便突然沉默了,再也不言語,沿著青石板路埋頭往前走。
這個舉動,看得我有些莫名其妙。
魚玄機好像真的生氣了,我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也就憋著沒有開口說話,畢竟從剛才的打斗來看,這家伙是個喜怒無常的主,弄不好一個不留神就被他的那把牛角弓給劈成兩半,我不時的看向魚玄機,月光下,他的側臉美得驚心動魄,在雪花的映襯下,一點嫣紅透著些許嫵媚,尤其是他那頭奇異的藏青色長發(fā),柔順得沒一點道理,若被人無意中瞥見寒風撩起頭發(fā)時,脖頸處的那一片沒有一點瑕疵,雪白細膩得驚人的皮膚,當真得被勾走大半心神如癡如醉……
人的沉默,真的比周圍環(huán)境的寂靜,更加可怕,無端讓人心底生出不安。
徐青農(nóng)似乎也有意要打破這份沉默,拍了拍我的肩膀,故意講了一些憋足的笑話,我也很配合的干笑了幾聲,但是魚玄機一直黑著臉一言不發(fā)。
“青農(nóng),接下來你準備做些什么,說來聽聽,我看到時候能不能插上一腳。”
徐青農(nóng)毫不避諱,爽朗說道:“收買人心。”
“府文院的書生們,是未來朝廷的中流砥柱,府文院在我外公和舅舅有意的放養(yǎng)之下,也不再是純粹的讀書人,大大小小的圈子總共有九個,其中以魚宮、瀟湘門和藏劍派的人最多,而我徐青農(nóng)接下來要做的便是,收付其他七個小幫派,對瀟湘門和藏劍派徐徐圖之,最后除了魚宮,全部都要掌握在我的手中!”
“這世道誰都靠不住,不用說遠在天邊的朝廷了,哪怕是有個極有底蘊的家族,也不一定靠得住,什么事都得靠自己,什么人也不要相信,可以借力,但必須得有自己一手培養(yǎng)發(fā)展起來的勢力,這樣,哪怕是有天風云變幻,亂世來臨,也能在顛沛流離中站穩(wěn)腳跟,甚至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
徐青農(nóng)反問道:“那么,你呢?”
“我沒那么大的野心,身為書生自然是好好讀書咯,備戰(zhàn)九月份的秋闈,我的目標是進士頭名。”
我話音剛落,突然一把巨大的牛角弓砸了過來,一直沉默不語的魚玄機不知道怎么掠到了身前,猛的飛起一腳,踹在我的肚子上,痛得我汗如雨下,魚玄機氣呼呼的說道:“沒出息的家伙,明日老子在益州城東三十里外的大圓湖邊等你,若是你敢不來,老子直接上終南山,將那楊玉環(huán)一刀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