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美婦瞪了徐文遠一眼便摔門而出,青蓮鄉(xiāng)的各個方面的執(zhí)牛耳者滿座于此,徐青農(nóng)自然是不敢再挑釁于我,只是不時向爹爹投去怨恨的眼神,對于我更是一副恨不得殺之而后快的惡毒神色,草草的敬了幾杯酒,便作揖告退。
眾童生經(jīng)過我剛才一首驚濤駭浪般的詩作,早就已經(jīng)拜服,紛紛前來敬酒。
還好,古代的釀酒技術(shù)低微,幾乎喝的都是黃酒,度數(shù)都不高,以李白原本酒仙的度量,再加上我后世二鍋頭一斤半往上的量,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干倒一大排依然巍然不動。
“春分時候,玄宗陛下清除掉武后和太平公主最后一批叛軍余孽,現(xiàn)在看似天下初定,但是依舊許多隱憂懸而未決,想要恢復(fù)太宗皇帝時的盛況,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姚崇姚宰相雖上表十事要說,建議改除武后晚期十幾年間混亂政治的積弊十種,雖然陛下已與采納,但是任重道遠,國家正到了用人之際,依照太白兄弟震古爍今的經(jīng)世之才,秋季參加府試,冬季就能去京城了,說不定百年大唐,你李白是第一個只花一年時間,就能進士及第的虎人呢。”
我看著紅光滿面的宋大人,連連擺手,一年時間進士及第?
自從隋朝創(chuàng)造科舉之后,無一人能成,這好比你上完了小學(xué),跳過了初中高中,直接入清華北大,難度之大可想而知了。
范舉人又是看著我嘿嘿嘿嘿的怪笑,宴席之間第二次擠眉弄眼,道:“太白兄弟,我看行。”
宋璟又飲一杯酒,說道:“陛下能得李太白,不亞于劉皇叔得孔明,太白兄弟,期盼來年春天,能在長安再與你把酒言歡,哈哈……昔有劉關(guān)張?zhí)覉@三結(jié)義光復(fù)漢室江山,成為千古美談,太白兄弟如若不嫌,今日宋璟愿與你為光耀我大唐結(jié)義為兄弟。”
我驚住了,這未免太不現(xiàn)實了吧。
無論是《舊唐史》還是《新唐史》,李白一生當(dāng)中郁郁不得志,為一展胸中抱負,在政治圈四處積極奔走,鮮有人賞識,直到四十多歲才被賀知章和玉真公主等人相知,遂推薦給了玄宗,那也是李白政治生涯中最風(fēng)光的時刻了,后來被賜金還放,自此再沒機會結(jié)識當(dāng)朝權(quán)貴。
而現(xiàn)在……這位與姚崇、張說、張九齡齊名的一代賢相,正野史里皆被稱為“有腳陽春”的宋璟,居然要我拜把子?
不過我隨即笑了笑,舉起酒杯道:“晚生有幸得宋大人賞識,感激之情無以言表,天下興亡,匹夫有責(zé)!李白作為大唐學(xué)子,為國之輝煌,哪怕拋頭顱灑熱血也是在所不惜,他日若有幸能入長安,陪公大醉三百六十場!來來來,晚生敬宋大哥,這三碗酒,先干為敬!”
宋璟大笑:“哈哈哈哈,好一個天下興亡匹夫有責(zé)!太白兄弟好酒量,干!”
“嗯嗯嗯……來干來干!”宋璟喝完三碗,咕咚一聲,果然支撐不住,趴在了桌上。
管你是有腳陽春,還是開元盛世開拓者,放倒一個算一個,至于結(jié)義之事,目前我也有自知之明,姑且不論是不是醉話,如此眾目睽睽之下公然拉著大唐第一童生拜把子,多少有些結(jié)黨營私之嫌,日后可能給宋璟帶來諸多不必要的麻煩。
我遣人喚來劉九,合力將宋璟送到最好的廂房休息,劉九經(jīng)過之前的事,現(xiàn)在看到我就如同見了惡魔,不時就打個冷顫抖一下腿,剛將宋璟放下,劉九就慌忙作揖道:“李公子慢慢忙,小得告退。”
“劉掌柜,請等一下。”
劉九雙腿猛的一僵,生硬的轉(zhuǎn)過身,慌道:“不知,李公子……有何指教?”
我淡笑道:“劉掌柜不必懼我如虎狼,你還有些價值,所以現(xiàn)在的你暫且無性命之憂,至于日后,那就要看你的表現(xiàn)了。出去吧,哦,對了,把這檀香撤了,對醉酒之人身體可不好,還有,呆會給宋大人溫一壺醒酒茶放諸床邊,方才宋大人只顧著喝酒而沒進食,別忘了弄些點心。”
劉掌柜一喜,那個肥頭大耳的腦袋點頭如搗蒜,喜不自勝的出了廂房。
宋璟偷偷睜開眼睛,對我豎起大拇指,道:“太白兄弟心思婉轉(zhuǎn)細膩,甚得我心甚得我心啊,方才卻是酒入腦袋一時昏,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少不得引來麻煩事一椿,不過,無論日后能否位極人臣,你,李太白,在我心中,始終是宋璟的兄弟,不須結(jié)義甚似結(jié)義。”
“你小子日后再給我灌黃湯,一碗就行,三大碗入了喉嚨,真他娘的難受啊。”
說完,宋璟頭一歪,鼾聲漸起。
我笑著回到席上,酒過三巡之后這次宴席就算完事了,已然須發(fā)皆白的范舉人非我送我回家,我一拒絕這老伙計居然當(dāng)眾撒潑,坐在地上踢腳拍手揚言不讓他送行就是在這悅來客棧坐化了不再起身,這副老無賴的樣子,唬得我是哭笑不得。
要說來,這范敬范舉人,雖然參加了三十年科舉,年近五十才考上了舉人。
也曾在鄉(xiāng)里做過八品縣丞,加上兩個兒子皆中了秀才,如今拜在鼎鼎大名的周夫子名下求學(xué),范家屬于青蓮鄉(xiāng)的名門望族,在平日里即便是徐縣令都要給足面子,如今卻為了一個童生撒潑打滾,看得一眾童生既好笑又羨慕,我也只好從了。
我以為范舉人如此盛情,會跟我談一些詩書文章,哪知道上了馬車之后,老伙計又是對我擠眉弄眼,范敬笑瞇瞇的說道:“太白老弟莫須緊張,老朽的愛好可是正常得緊,敢問太白老弟婚否?老朽家中育有一女,雖不及那西施貂蟬,但勉強也能閉月羞花,并且棋棋書畫均屬上乘,哎呀,不說還不知道,這么一看,汝二人可真是有夫妻相吶,郎似仙家妾如仙女,絕配,簡直就是絕配啊!”
兜了半天,原來這老舉人是想招我為婿啊。
“晚生還未婚配,不過已經(jīng)決意娶玉環(huán)姐為妻!”
范舉人頓時不悅,冷哼了一聲:“楊玉環(huán)是巴蜀郡第一美女沒錯,但身份只是一個童養(yǎng)媳,以你的地位娶她為妾都算是她天大的福緣了,再說了,老朽的閨女不僅僅是貌美,而且是四里八鄉(xiāng)出了名兒的才女,若是女子可以出世入世的話,我家丫頭的山水畫和書法造詣,可排進當(dāng)世前十。”
“多謝范舉人美意,李白要娶楊玉環(huán),并非貪圖她的美貌,也與才華無關(guān)。”
“哦?”
“自入巴蜀以來,我與玉環(huán)姐相依為命,那時我年紀(jì)尚小,家里全靠玉環(huán)姐一手一腳的撐著養(yǎng)著,吃盡人間苦楚,若沒有她,莫說是讀詩書文章了,恐怕我早就餓死了,哪里還會有今日的風(fēng)光,所以,這輩子,無論如何,我都會娶玉環(huán)姐做我妻子。”
范舉人道:“太白老弟能飲水思源,是為大善,可是如今這世道,有些時候,光靠才華是無用的,必要的時候需要有人拉扯一把,幫襯一把。宋大人雖然對你贊譽有加,但明日就要回京,這青蓮鄉(xiāng)天高皇帝遠的,有啥急事也是遠水救不可近火。而我范家不一樣,范家一門三秀才,祖上深耕巴蜀郡多年,堪稱三代望族,只要你肯娶我家丫頭,這范家家業(yè),老朽就全交給你來作主,依范家的人脈關(guān)系,助你登上知府之位尚且綽綽有余,太白,男兒當(dāng)帶三尺劍立不世功勛,楊玉環(huán)如果真懂事,為了你將來的大業(yè)作想,斷然不會怪你。”
我正色道:“我李白可負天下人,唯玉環(huán)姐不可辜負,今生今世,她若不離我便不棄,她即便是離了,我亦不棄。”
范舉人吹胡子瞪眼道:“你呀你,怎地如此不識抬舉呢。”
我笑道:“若是去年的我,興許還真被這些掏心窩子的話打動,但是,現(xiàn)在,我李白可是全唐第一童生,兩首詩詞連上國家詩刊,如此這般,若還要靠攀附名門望族來謀取前程,是不是對不住這一身才華。我之所以拒絕跟宋大人拜把子,思的慮的,就是要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出一條亮澄澄的康莊大道!”
范舉人連連搖頭,即是遺憾又是贊賞道:“好一個全唐第一,此等高風(fēng)亮節(jié),坦蕩君子的作風(fēng),也不枉老朽賞識一番。”
馬車晃晃悠悠在嬸嬸家門口停下時,范舉人說道:“太白老弟,你要留意徐青農(nóng)。”
我一愣,而后道:“徐青農(nóng)?”
“不瞞老弟,文院放榜一個時辰內(nèi),老朽已經(jīng)派了下人去搜羅了一番你的底子,哈哈哈哈,就連你自春至夏始終都只穿紅色的內(nèi)褲,老朽都一清二楚。自然也知道你與徐青農(nóng)的過往糾葛了,方才的宴席之上,你更是當(dāng)眾毫不留情的打了他幾記響亮的耳光,有句俚語說的好,寧惹豺狼不惹瘋狗,徐青農(nóng)雖然城府不顯,行事浮躁,可體內(nèi)卻流動著不少瘋狗的血液,一旦發(fā)起狠來,聰明如你,有時都難以招架,更何況他的背后還站著余玉斧這個厲害娘親。”
“余玉斧?這個女人有幾斤幾兩?”
“余玉斧的爹爹便是蜀中知府大人,更了不得的是,還有一個哥哥,是當(dāng)朝宰相姚崇大人的門下紅人,如今就任吏部侍郎,而且是朝中公認的下一個吏部尚書,徐文遠徐縣令是個好父母官,可是吃人嘴軟拿人手短,被余玉斧這只母老虎騎在頭上拉屎拉尿,稍一反抗便是叫來娘家人一通敲打,唉,也著實苦了他。”
“對了,太白老弟,接下來你有何打算?”
我想了想說道:“長遠來看肯定是準(zhǔn)備入秋時節(jié)的府時,但是我現(xiàn)在最想做的卻是……練武!”
“練武?”
“練武可強身健體,可上戰(zhàn)場殺敵,進可攻退可守,更可以保護身邊想要保護的人,對了,范舉人,你知道這個大唐的江湖……是個什么樣子嗎?”
“江湖事,老夫一介書生哪里知道,不過如今你的心思可不應(yīng)當(dāng)放在江湖上?再過七天,你可就要去府文院讀書了。”
“府文院?讀書?”
我摸了摸鼻子,面色古怪,想不到我讀書讀了19年,穿越到了古代,竟然還要去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