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你中童生了,還是童生頭名,我就說嘛,李白怎么可能是尋常人,必定是要龍飛九天寰響宇內(nèi)的人,真是太厲害了。”
我跟玉環(huán)姐剛一回到后院,一個身形消瘦的少年魏顥便一溜煙的跑了過來,興沖沖的吼道。
魏顥跟少年李白早已在避難青蓮鄉(xiāng)前相識,那時李白帶著楊玉環(huán)入蜀,在經(jīng)過王屋山時,曾在魏顥家中借宿一宿,那夜,兩個少年在山下對月談心,李白當時作了一首詩,魏顥驚為天人,斷定這個少年日后必成大器,不說能不能跟大詩人張九齡一樣官居一品,成為王勃那樣名動天下的大才子斷斷沒問題,同樣是孤家寡人的魏顥在李白走后思索了幾個晝夜,才猛的一拍大腿,從王屋山出發(fā),開啟了一條尋李白漫漫長路,不遠千里也到了這青蓮鄉(xiāng),還跑去跟李白同上一個私塾,幾年下來,二人私交越來越好。
我這是第一次見魏顥,這個歷史上詩仙李白真真正正的頭號粉絲,比后來的杜甫還要瘋狂。
“哦。”我淡淡的應(yīng)了聲。
魏顥驚奇道:“連中了童生頭名都能淡定如斯,可真是了不得啊,對了,你科舉考試中所作的那一首詩,小道消息說已經(jīng)被下個月的國家詩刊選中,而且還是封面之詩,這可是青蓮鄉(xiāng)幾百年歷史以來的頭一遭啊,破了天荒了,了不得了不得啊。”
“封面之詩?”
“對啊,國家詩刊每個月發(fā)行一次,但封面十有八九都是描繪祖國大好河山的風(fēng)景畫,選用詩篇作封面的自開元盛世以來,只有兩篇,一篇是張九齡的《望月懷古》,另外一篇便是你的這一首《望廬山瀑布》了。”
我古怪的笑了笑,當日科舉的詩文題目很簡單,沒什么特別限制,就只要求寫景,因為時間關(guān)系,我也沒細細琢磨,挑了一首腦海中比較熟悉的李白名篇便填了上去,沒想到竟然能成為封面之詩,不過都懷疑李白是太白金星仙人轉(zhuǎn)世,被人稱謂“詩仙”,隨便出一首,別說是跟那一眾考童生的十幾歲的小屁孩比了,即便是放在泱泱大唐,他人都是望塵莫及。
魏顥不解的看著我:“李白,我記得在王屋山的時候,你跟我說你的愿望是考取功名,現(xiàn)在得愿所償,居然跟個沒事人似的,這……”
我輕笑道:“因為我也去文院看了放榜。”
“啊?”
“是啊,一大早就過去了,只不過看到名次后就偷偷的溜了,我又不是徐青農(nóng),可受不了一大堆人圍過來狂拍馬屁狂攀關(guān)系,即便這樣,在我上了馬車之后,還有數(shù)百人追著趕著跑了好幾里路,真是無語。”
魏顥道:“哦,不過那徐青農(nóng)也挺厲害的呀,高居第二名,倒也不負他的神童之名,只是我看到他的臉色極差,時不時目露兇光的望著官道,也不知道是干啥,哎。”
他大概是不知道我與徐青農(nóng)的過節(jié),不過這一切都在我的預(yù)料之中,依照徐公子的性子,估計在這個時刻早已經(jīng)將李白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個通透,恨不得將我千刀萬剮挫骨揚灰。
“對了李白,本來我可以早點過來跟你道賀,但是在離開文院之前,看了一出好戲,這才來得晚了些。”
“什么好戲?”我問道。
“李有田你知道吧,放榜前所有人都認為他會是童生,誰也沒想到你將他擠出了前十,李有田本來心灰意冷要走了,可他的娘,哦,也就是你嬸嬸卻是當場撒了潑,質(zhì)疑你的成績,抓著宋璟宋大人不放,吵著嚷著非要驗卷,宋璟大人所了一大段話:考試試卷和成績一天之內(nèi)會批出來,再將成績前二十名的試卷送呈翰林院,得到批復(fù),才會放榜!如果你質(zhì)疑李白的成績,請去京城告翰林院的御狀,呵,李有田,今晚在悅來客棧本官和徐縣令會宴請所有童生,到時候破例讓你帶李有田過來,李白之詩,上了國家詩刊封面,大唐歷史上第二個,本官不要求李有田做到這一點,只要作出一首上詩刊的詩,本官破格讓他成為童生。”
“最后,宋璟大人丟下一句話,何春花徹底傻眼了。”
魏顥這個活寶,惟妙惟肖的模仿著宋璟的語氣,說道:“本官告訴你這個刁婦,李白的成績,不僅僅是這青蓮鄉(xiāng)的頭名,放在整個大唐也是當之無愧的頭名!”
我不由有些意外,問道:“然后呢?”
“自然是全場皆驚咯,連翰林院的大學(xué)士都做不出詩刊封面的千古詩詞,至于大唐頭名,那更是想都不用想了,那何春花自然是悻悻而歸了。”
我們正聊著天,突然看到十多個人手上提滿了東西,走了進來,嬸嬸何春花也在其中。
“太白,我老徐給你道賀來了,恭喜恭喜高中童生頭名呀。”
米行老板臉上的表情特夸張,左手提著兩只老母雞,四只雞爪上各自掛著一吊錢,一吊相當于一千文錢,在玄宗時期一文錢大約相當于人民幣兩元,這可整整四兩銀子啊,在大唐可算是一筆巨款了,畢竟大唐的初級公務(wù)員,縣衙門的九品幕僚,一個月的俸祿不過五兩銀。他的肩膀上還扛著好大一袋大米,好比碰到了闊別幾十年的親人一樣,激動之情無以言表。
楊玉環(huán)剛好從內(nèi)屋走了過來,驚慌道:“徐老板,你怎么過來啦,玉環(huán)這兩日身子不太舒服沒去米行做工,實在是抱歉,能不能網(wǎng)開一面,別扣我的工錢……”
米行老板滿臉堆笑道:“玉環(huán)這是哪里話,徐某怎么會扣你的工錢呢,以后沒事就在家里休息,工錢照發(fā)。”
“甄老板,余掌柜,朱先生……”
楊玉環(huán)一口氣叫出了來人的名字,竟然都是她曾經(jīng)做過工的商鋪老板,然后忙不迭的請這些人去屋里坐,何春花和李有田在門外磨磨蹭蹭,楊玉環(huán)也沒說什么,淡然自若的將二人也迎了進去,沒等這些人坐定,外面又來了一些左鄰右舍的人。
用徐老板的話說,李白可是童生頭名啊,只待得官家文書送來,就是秀才了。
既然是秀才,無論去了哪一鄉(xiāng)的縣衙,輕而易舉就能做個八品師爺,在縣里都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傻子也知道,以李白的才華中舉肯定十拿九穩(wěn),運氣好,甚至能博得三品大員的錦繡前程。
要巴結(jié)一個人,就得趁其羽翼未豐,否則等得人家飛上天了,想拉關(guān)系都夠不著,只能眼巴巴的看著。
忙忙碌碌了一個下午,才幾乎將這些來來去去,一波又一波的人打發(fā)走,我和玉環(huán)姐雙雙癱在床上,相視一笑,原本走到哪里都遭人白眼的兩人,如今趨炎附勢巴結(jié)奉承的人趨之若鶴,玉環(huán)姐說到現(xiàn)在還跟做夢一樣,太不可思議了。我笑了笑,無論古今,人們都是一樣,有權(quán)有勢的人到處處是焦點哪里都有一大堆人攀上來。
經(jīng)過玉環(huán)姐的提醒,我才想起宋璟大人晚上會在悅來客棧擺酒給各位童生慶功,這可馬虎不得,趕緊出了門去。
走過幾條小巷,遇到的每一個人都面色激動的跟我打招呼,路邊商鋪二話不說跑了出來,滿面熱情,一個勁的將商品塞到我懷里,這陣仗,還真是讓人受不了,不得不落荒而逃,專挑一些荒僻的弄巷趕路,終于在日落時分到了悅來客棧。
我抬頭看著這座青蓮鄉(xiāng)最負盛名的酒樓,心中感慨萬分。
就在昨日,我還來此處找工作,結(jié)果卻被劉掌柜跳腳罵娘給趕走……
我還沒走進去,就看到劉掌柜急匆匆的跑出來,一看到我面上勃然變色,怒道:“不是說了嗎,就你那手無縛雞之力的身體,估計端個盤子都不穩(wěn),當?shù)晷《疾粔蚋?,憑你肚子里的那點墨水,還癡心妄想當賬房先生,你這種病怏怏,笨得跟豬一樣的窮書生,還想在我悅來客棧做工!”
我不由愣住了,今日以來,所有人都對我客客氣氣的,這劉掌柜再怎么尖酸刻薄也不至于碼得這么難聽吧,稍微一想便恍然大悟,我面色古怪道:“你沒有去文院看放榜嗎?”
劉掌柜不耐煩的擺擺手,惡狠狠道:“每日客人絡(luò)繹不絕,老子哪有時間去看放榜,唉,李白你的腦子是不是被門板給夾了,每年宋大人都會在我悅來客棧舉行慶功宴,老子有必要跑那么遠去文院嗎?老子沒時間跟你啰嗦,趕緊滾,縣太爺和宋大人都在樓上,你若是驚了他們,一條命都不夠你賠的!”
我面色一沉,厲聲道:“劉掌柜,你不要太過份!我李白身為童生頭名,莫說你一個區(qū)區(qū)悅來客棧了,即便是縣衙門,我要去,也是暢通無阻,我倒要看看,今日誰敢攔我李白!”
劉掌柜狂笑道:“哈哈哈,李白,你是不是瘋了,你是童生頭名?簡直癡心妄想,別說是童生頭名了,你什么樣,老子可是一清二楚,還是那句話,你李白要是能考上童生,這青蓮鄉(xiāng)的母豬都會上樹了!”
“滾滾滾,趕緊滾,李白,我再一次警告你,以后別踏進我們客棧一步,否則,老子打斷你的狗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