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葵婆見人見鬼數(shù)以千計,你這號我還真頭一回見。”阿婆扭過臉看我,冷聲問,“說吧,你想讓我干什么!”
“給張毅道歉,讓他原諒我!”
“你想得太天真了!”阿婆又一次把臉撇開,“再說我堂堂三品鬼差,你讓給他道歉,哼,豈不玩笑!”
“那我就不去幫你守廟街!”我也倔強(qiáng)著。
“由不得你!”阿婆袖子一甩在我額頭上一彈,不知用了什么妖力,我渾身竟是一軟,“我已經(jīng)幫你算好日子,下月初一,如果你不去就是擅離職守,就算我不動手別的鬼差也會抓你。”
“憑什么!”我不服氣。
“就憑你頭上的死氣!”說完,阿婆甩身走了。
死氣是啥,死人留下來的氣息么。
直到我來到一面古銅色落地鏡前時,才明白阿婆說的不是死氣而是死契!
我的額頭上也就此多了一個梅花印。
糟糕!
我突想起得了怪病的那個阿婆額上也有這么個玩意。
她管這東西叫死契,難道是只有到死才能結(jié)束的那種死契???
我滴親娘呀!
我豈不是要一輩子給她當(dāng)代理鬼差,像是個奴才似的惟命是從。
早知如此當(dāng)初真不應(yīng)該去廟街,自作自受。
我罵了自己一句。
夜越來越深,天氣也越來越?jīng)?。我坐在陰冷的屋子里瑟瑟發(fā)抖,遲遲沒見張毅和唐娜回來就有些慌張。我不能像是沒有主心骨一樣那么被動,我開始懷念自己溫暖的家,與其在這里等不如回去算了。
猶豫了片刻,我下定決心。
走!
可剛走到門口就聽見唐娜的聲音,沿著門旁窗口向外看去,就見張毅和唐娜一前一后向這里走來。
我立馬跑回去,在那張破了洞的沙發(fā)上坐穩(wěn)。
唐娜喜笑顏開地跟在張毅后面,有說有笑,手里還緊抓著一個匣子,就好像里面有什么東西似的。
但看到我以后唐娜臉上就陰了下來,她把匣子放到破舊木桌上,自己翹腿坐在旁邊的一把木凳上。
“沒事了你就回去吧。”張毅沖著唐娜說。
唐娜似乎不愿意走,就悶不吭聲地繼續(xù)坐著。
“等什么呢,我讓你走。”張毅語氣加重,唐娜這才抬頭地回了句,不走。
唐娜和李小花一樣是圓圓臉,但不同的是唐娜長了一雙丹鳳眼,可愛秀氣還透露著一股子英氣。
看得出來她很在乎張毅。
唐娜索性把衣服一脫,平躺在了一把長凳上,看樣子是不打算走了。
張毅有點(diǎn)生氣,沖著唐娜大吼,“我叫你走!”
“這么著急趕我走是不是想和她亂搞!”唐娜終于說出了想說的,我聽得也有些生氣。
張毅也很生氣,向唐娜揚(yáng)起了手。
“干嘛,想動手你就來吧,我今天是不會走的。”唐娜倔強(qiáng)著。
張毅并沒有真的下手,但他的態(tài)度也很強(qiáng)硬,很快就把唐娜從長凳上拉起來,帶到門口并直接推了出去。
此刻外面正在下雪,還是那種很大的暴風(fēng)雪。
張毅心真挺狠的。
隔著窗我看到唐娜摔倒在雪里,鵝毛大雪很快就覆蓋在她身上,也染白了她的頭頂,看著竟讓我有一絲心疼。
“張毅,你還是讓她進(jìn)來吧!”
“這里沒有你說話的份。”張毅沖著我大吼。
我又把目光挪向窗口,唐娜筆直站在雪里,仍不肯離開。我知道她的意思,她是害怕我和張毅發(fā)生什么,故而連自己的身體都不在乎了。
真是癡情。
剎那之間很羨慕張毅,打心眼里羨慕。
“你想凍死她么!”
“想通了她就會走的。”張毅鐵了新不管唐娜。
就這樣唐娜在外面又凍了很長時間,我也相信了張毅的話,但愿唐娜會真的知難而退??蛇^去了那么長的一段時間,唐娜都快要被凍成雪人還不知道走,為了張毅這么個冷面男值得嗎。
傻不傻啊!
但轉(zhuǎn)念想來我又自慚形穢,為了張毅唐娜什么都肯,而我卻自私地害了張毅。
夜里八點(diǎn)了。
唐娜在外面足足站了一個小時,我忍不住抬起屁股要去給唐娜開門,結(jié)果張毅搶先一步把門打開,把唐娜拉進(jìn)來以后一直給她暖手,還把自己的衣服脫下來給唐娜穿。
我的心情有些復(fù)雜。
一面心疼唐娜,一面醋意頓生。
“蠢貨。”張毅溫柔地罵了句。
“我就知道,你只是表面很冷。”唐娜一定很了解張毅,也許他們是青梅竹馬。
“暖和暖和,一會我送你回去。”
“我不走!”唐娜向后一退,“我寧愿讓自己冷死,也不愿看到你和這個自私的女人住在一起!”
自私的女人說的一定是我,看來唐娜什么都知道了。
“我對你不好和嗎?”
“好!”
“那你干嘛還要她在一起!”
張毅看了我一眼,露出一絲苦笑,回答說這是命。
我很想知道,倘若沒有廟街的事,他會選擇我還是唐娜。但現(xiàn)在的我沒有資格問這樣的問題,我就連直視唐娜的勇氣都沒有,只覺得自己是一個多余的人,第三者,只要我退出他們應(yīng)該會在一起吧。
我沒有說話,抓起衣服走到門口。
“去哪!”
張毅走過來抓住我。
我聳了一下肩,把他的手推開。
“別因為恨我傷害了唐娜。”我的話在唐娜聽來也許虛假,但我是真心實(shí)意的。撂下話音我奪門走到外面,白茫茫的雪讓月光變得明亮,卻也遮住了前方視線。
張毅還是追了出來。
唐娜心底自然又是一傷。
她剛才在外面那么凍著,張毅都不聞不問,而我剛一離開他就追了出來。就連我自己都很奇怪,如果恨我殺了我不是更好,張毅干嘛要這樣。
可能就像他說的那樣,又愛又恨,讓我死不忍心,放過我做不到,一直在矛盾中掙扎。
張毅追上我,拉著我的手臂。
我們就這樣定格在雪里,大雪如柳絮,連我們彼此間的視線都變得模糊。
“回去!”他命令我。
“別在糾纏我了!”我提出來竟有些不舍得。
“回去!”他重復(fù)了一遍,聲音更大。
“我給你兩個選擇,要么殺我,要么放我!”或許是茫茫的雪讓我變得大膽,不單甩開了張毅的手,也瀟灑離去。
張毅沒有再追來,或許這是結(jié)束。
我?guī)е唤z釋然,也有一絲心疼地向前走著。天氣很寒冷凍得我瑟瑟發(fā)抖,不禁裹了裹單薄的外套。走出很遠(yuǎn)一段距離,張毅又沖后面沖出來,霸道地將單薄的我扛起來,頂著狂風(fēng)大雪往回走。
“張毅,放我下來!”
“閉嘴!”
當(dāng)你習(xí)慣一個人的霸道時,他的霸道就不再是霸道,而是溫柔。
回到那棟老建筑里,就看到唐娜捂著臉跪在地上,一個舉止陰陽怪氣,把劉海梳成辮子的禿瓢坐在唐娜面前的一把凳子上。
“主人!”張毅彎下腰,低下頭。
“跪下!”他妖里妖氣的,周身飄繞著一層若隱若現(xiàn)的青煙。
張毅沒有照做,他一彈指,張毅像是被擊中一樣,撲通一下跪在地上。
“連我的話都不聽,你是不是想造反啊!”
“不敢!”
禿瓢從凳子上站起來,將面前的唐娜一腳踢開,看得我又生氣又心疼。他緩緩走向了張毅,一腳踩在張毅的肩膀上,罵著,“在我眼里你就是一條狗,如果不是我你這條喪家之犬早就死了,你得感激我,給我叫兩聲聽聽!”
在兩個和自己有糾葛的女人面前,被罵成是喪家之犬張毅心里一定不好受。只可惜張毅沒有能力對抗眼前這個窮兇極惡的鬼差,如果張毅不照做的話,興許就真的會飛灰湮滅,那才是得不償失。
“壞鬼差!”我暗暗罵一句。
我的聲音都那么小了,還是被他給聽得一清二楚。也是在這個時候,他注意到站在門旁箱柜角落的我,嘴角勾出一抹嚇人的邪笑。
他的腳從張毅身上抬開,緩慢走到我面前。
“咱們還真是有緣,想不到又遇見了。”他的手落在我的臉上,冰涼刺骨,我下意識地躲閃了一下。他一生氣就用力捏我的臉,更加仔細(xì)地欣賞我的五官,“真么好看的姑娘不和我玩玩實(shí)在是可惜。”
呸!
我也是一時沖動,就吐了他一臉唾沫。
可想不到他這么的變態(tài),竟然把我的唾沫給吃了。
“壞鬼差!”我這次很大聲罵了出來。
“不壞還能叫鬼差嗎!”他不以為然。
“婆婆不壞!”雖然婆婆騙過我,也嚇唬過我,但她從來沒有做出傷害我的事。而面前這個鬼差就不同,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壞蛋。
“婆婆?”他捏得我更加用力,冷笑著,“原來你是龍葵的人,真是巧了,我和龍葵有仇,那我就更不能放過你了。”
難怪婆婆會自稱是葵婆,原來她的名字叫龍葵。
“婆婆來了。”我故意嚇唬他。
他眼睛躲閃了一下,看得出來他很害怕。當(dāng)?shù)弥晃因_了以后,他狠狠賞了我兩耳光,打得我差點(diǎn)就丟了魂兒。
張毅一著急便站起身來,“她是無辜的,你別傷害她!”可還不等他過來救我,就被這個鬼差一掌劈倒。
想不到,張毅會這么在乎我。
“看在你給我當(dāng)狗的份上我給你一個機(jī)會,這里有兩個女人但你只可以帶走一個。”他說完隨手一推,我重重摔在了地上,阿婆給我的木偶也從衣兜里掉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