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午夜十二點只剩兩小時。
我心里不免有些駭然,再加上此刻廟街怪誕的氣氛,讓我有了一種不知該何去何從的怪異感。
在不能確定張毅究竟生死的情況下,我必須做出一個保守的決定。也算是給自己留一條退路,我就必須完成和阿婆之間的約定。
留在廟街。
于是這天的夜里我提前兩個小時到了廟街,還是之前的那個綠磚紅瓦的古怪小廟前,我坐在了那個自打放在這里就沒有被挪開過的小木凳。
恍惚地看著面前繚繞的火光,燒紙的女人詭異地看了我一眼,接著就把剩下的一大捆冥幣全都仍進了火里就驚慌走了。
我有些奇怪,后來一想就不禁苦笑,她一定是把我當成鬼了。
她走了以后起了一陣風,一些正在燃燒的冥幣漫天飛舞,然后落得滿街都是。周圍的煙氣也有一些嗆鼻,我便用衣袖擋了一下。
不光是她。
此刻經(jīng)過廟街的一些人,都用怪異的目光斜視我,然后加速從我視野中脫離。
就這樣我在人們怪異的目光中,一直坐到了午夜十二點鐘。
此刻的廟街極度安靜。
阿婆來了以后,就讓我給廟燒香。
我沒有拒絕,按照她說的做了。
上了香以后,阿婆和我說,今天有特殊的事要我去做。我不禁膽寒,問她是什么事。
她將成捆的香遞過來,讓我在她走了以后給所有的廟燒三炷香。
看著黧黑深長的廟街,我不禁蹙眉。
我問阿婆,這里有多少的廟,一定要上完才行嗎?
阿婆回答我問題的方式很特別,她把扎成捆的香放到了板凳上,幽幽開口說,“一共六十六根,一根都不能剩。”
我覺得有點詭異,但是不敢違抗。
阿婆又強調(diào)了一下,每個廟只能燒三炷香,不能多也不能少。燒香時一定要深鞠躬,插上香以后要說開飯了,等香完全燒完才能走。
想不到要這么麻煩,心里犯難。
這時阿婆又開口補充了一句,讓我上香的時候一定要注意香檀,只有檀口向上的時候才能上香。我有些好奇就問阿婆,如果檀口向下呢。阿婆眼露寒光,聲音也比之前冰冷,“扔掉手里所有的香,扣三個響頭。”
越來越離譜,也很荒唐。
但阿婆嚴肅冰冷的表情,讓我不敢去深究這里面的原因。
她讓我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吧。
“今天約好和隔壁的王婆打牌,和昨晚一樣不要和任何人說話,說了話以后不要和他們走,倘若走了不要答應他們?nèi)魏问隆?rdquo;這樣的話說一次就已經(jīng)夠了,她怎么又和我重復了一遍。
阿婆貓著腰走了,又把我留在了冰冷的廟街。
我目視著板凳上成捆的香,又掃了一眼緊靠著墻壁樹蔭排列成行的街廟,心里面開始犯難,到底要不要真的去給廟燒香。
如果我不按照阿婆說的做,很難預料會不會有什么不良的后果。
前思后想,我終于把香抓在手里,壯著膽走到了廟街了一頭。
我從第一個廟開始燒香,循序漸進。每一次燒香的時候我都不忘說上一句開飯了,每一次都讓我覺得自己是在和廟里的什么東西交流,背脊發(fā)麻。
我阻止著自己的好奇,從來不看廟里供奉的到底是什么。
慌張地燒了香,然后慌張離開。
六十六根香,也就是說有二十二間廟。
我從廟宇的東面往西面走,兩條腿像是面條一樣軟。一路給十間廟燒過了香,每一次都非常的順利,膽子也因此大了起來。
我不再那么害怕,更從容地給其它廟也燒過香。
當我給所有的廟燒完香以后,整個人都輕松了好多。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我看到攥在自己手里的一樣東西時,渾身的神經(jīng)再一次緊繃起來。
怎么回事?。?/p>
掐在我手里的是一根沒有用過的香。
阿婆說過,香一共六十六根,用到最后一根都不會剩。我可是一間一間挨著燒過的,怎么還會剩下一根。
會不會是阿婆老糊涂了,多拿了一根過來。
有這樣的可能。
但我還是要謹慎一些,最好挨個廟去確定一下,看看是不是有間廟被我少放了一根。
想到這里我的心又緊張起來,目視著藏匿在樹蔭里的這二十二間廟,就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感。
給廟上香那么可怕的事我都做完了,現(xiàn)在不過就只是回去看看有什么好害怕的。
我哼著小調(diào)一路給自己壯膽,一間一間廟查看。
一路檢查都沒有什么問題,直到路過我和阿婆碰面的地方時,我在地面上看到兩根燒剩一半,并且已經(jīng)完全滅掉的香。我有些驚慌地掃了兩眼,之后順著地面上的冷板凳,把目光鎖定在面前這間綠磚紅瓦,和其它有些不同的廟上。
這是我和阿婆碰面的地方,因此,這里的這間廟總是容易被我忽視。
我看到廟里的香檀時,瞬間渾身發(fā)麻。就像阿婆和我說得一樣,香檀的檀口是倒扣的。
我又看了一眼地上殘斷的香,難道我之前不小心給這間廟上過香?
阿婆囑咐過我,遇到檀口向下,就要扔掉手里剩下的香,叩三個響頭。而我居然粗心大意地給這間廟上了香。
可檀口應該是向上的才對,怎么現(xiàn)在檀口會突然向下倒扣。
就好像里面的什么東西不接受我供奉香物似的。
有點詭異。
我再也忍不住看了一眼廟里供奉的東西,竟然空無一物。
再仔細一看,就看到一張同樣倒扣在里面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的黑色相框。那一刻我遲疑了,但在強烈好奇的促使下,我先后把香檀和相框都扶正,很快就看到相框里那張冰冷的臉,居然,居然是張毅???
我當時嚇得雙腿一軟,直接癱倒在地上。
僅存的一點希望都破滅了,難道張毅真的死了?
“阿婆,阿婆……”
我極力叫著阿婆,希望她能出來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可街上除了自己,就只有那些隨風飄零的灰燼。
望著沾在張毅遺照上的大量灰塵我猜測,在我?guī)滋烨暗谝淮斡龅桨⑵艜r張毅的遺照很可能就在里面了。
叫人后怕的是,我竟渾然不知地在這里守了兩夜。
如果是這樣那就有些奇怪。
至少時間上面不吻合,張毅沒有死那么早。
至少在我遇見阿婆的當日,他還好好的活著,還偷偷給我拍了相片。
除非!
除非阿婆知道張毅會死,所以提前在廟里供了張毅的遺像,然后張毅就真的死了。
一想到這種可能性,我渾身冰冷刺骨。
這時我忽地想起一件事來。
夜里去過張毅家的那個男生說過,張毅之前是在做有關廟婆的報道??此敃r欲言又止的樣子,似乎這里面有什么說不出口的隱情。而他說的這個廟婆可能就是我遇見的阿婆,這么說來早在我之前張毅就和阿婆有過接觸。
越想我就越覺得驚悚。
想起我手機里有那個男生的號碼,就即刻翻出手機準備打給他。
可就在這時微信里收到了一條信息,我手賤就把信息點開了。
“在嗎?”
是昨天加我微信的那個怪胎,我不想搭理他就沒和回信息。
不久他又發(fā)來一條,“昨晚看你睡得那么香,我沒忍心叫醒你。”
起初不覺得什么,可越想就越恐怖。
他怎么知道我睡著了,難道他真的來過廟街,還趁我睡著的時候在我身旁逗留過?
我急忙編輯了一條信息問他到底是誰。
他帶著不滿的語氣,答非所問地回了句,“真是薄情,剛剛還見過面,想不到你這么快就忘了。”
剛剛還見過?
我極度驚懼地掃了一眼遺照里面目冰冷,目光怨恨的張毅,嚇得媽呀一聲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