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痛死我了……”
莫小言嬌弱的身軀跌落在遠(yuǎn)處，包里的薯片也掉在地上。她晶瑩剔透的玉璧上出現(xiàn)一道道裂開，皮肉翻卷。雙眸緊緊閉著，睫毛顫抖著，雪白臉頰上掛著兩行清淚，就像凋謝的曇花，在風(fēng)中痛苦呻吟著。
我跟曹胖子面面相覷，又目瞪口呆望著莫小言，最后目光落在我手中的樹枝上。一時之間，我們忘記腳下的鬼大爺。莫小言勉強睜開淚花清眸，說：“莫小松，你想打死我是不是？”
“不是，我沒有想打你，不對，為什么胖子打你沒事，我打你就有事情？”我匆忙搖頭解釋，也擺脫不掉心中的迷茫。
莫小言白了我一眼：“廢話，你用的是桃樹枝?。∷褪怯玫囊桓胀ǖ哪竟?，這能一樣嗎？”
我豁然清醒，對，我用的是桃樹枝，剛剛是從桃樹上折斷的樹枝，桃樹是五木之精，是專門驅(qū)邪打鬼用的?？蔀槭裁磸埓鬆斠矔ε缕胀ǖ哪竟髂?？
“這桃樹枝哈，早說，看我今天不打死這老鬼！”曹胖子興奮激動從我手中搶走樹枝，大笑著，但他的眼睛卻是冷漠，冷漠到了極點，緊緊握著桃樹枝舉起，顫抖著，最后一咬牙用力揮了下去。
“?。?rdquo;
鬼大爺發(fā)出殺豬般的慘叫聲，在地上痛苦來回滾著，身上冒起一層層腥臭令人嘔吐的白煙。黑夜中，那歇斯底里、撕心裂肺慘叫，刺著我頭皮一陣陣發(fā)麻，不寒而栗，整個世界都變得陰森恐懼起。片刻之后，只留下陣陣痛苦呻吟聲，他癱在地上，從臉頰到四肢百骸，從嘴角到全身上下都在劇烈抽抖。
僅僅一下，鬼大爺就被打的留下半條命。
當(dāng)我看到曹胖子再一次舉起桃樹枝要打下去時，我冷漠轉(zhuǎn)過頭，不再去看，心里頭很清楚，鬼大爺今天必須要死，他不死將來必定會找我們麻煩，待過幾年他怨氣更深，可能死的就是我們了。
“嗚嗚……”
突然一陣大風(fēng)吹過，風(fēng)中卷著飄渺白色煙霧，剎那間從我們身邊吹過，遮擋住視線。深秋的夜，風(fēng)沒有絲毫的冰涼，是輕揉著，吹過天地間，樹上枯萎的葉子依舊安靜搖曳。
“誰？”
曹胖子雙手緊緊握著桃樹枝，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環(huán)視四周充滿警惕。
白霧漸漸的消散，我看到來是位白發(fā)銀絲的老婆婆，她臉上掛著和藹笑容，一步步走來，看似很慢，但轉(zhuǎn)眼之間就到了我們面前。
“大奶奶，您怎么來了。”我驚喜不已。
大奶奶慈祥望了下，目光便落在地上鬼大爺身上：“我來看他。”
鬼大爺費了很大力氣，才從地上掙扎坐起，那傷痕累累、殘破不堪的身軀就像支離破碎的架子，隨時都會倒塌。蓬頭垢面，臉上清幽光芒散去，說：“死老太婆，你來干什么！當(dāng)年如果不是你多嘴，我也不會被后人埋葬在荒郊野外，十多年來孤苦伶仃。”
原來這個事情，牽扯到大奶奶身上。
大奶奶沒有否認(rèn)點頭，依舊和藹笑著：“是，我當(dāng)年的確對你后人說，如果把你埋在在家族祖墳中，會攪的他們不得安寧，難道說錯了嗎，你活著的時候就一直對你父母等不滿意，充滿各種埋怨，經(jīng)常吵架、打鬧，死后還住在一起，豈不是更要鬧得要天翻地覆？”
“這是我們家的事，不用你管！”鬼大爺將頭別到一邊。
大奶奶語氣充滿憐憫：“你已經(jīng)成了孤魂野鬼，以后居無定所。而且，曾經(jīng)你得罪過的那只惡鬼，也他快要回來復(fù)仇了，到時候必定不會放過你。”
“你說什么，你，你說那個惡鬼又回來了？”鬼大爺突然瞪大了一只眼睛（另外一只眼睛早就掉沒了），幾乎要掉出來，黑乎乎臉頰上布滿恐怖恐怖，他的手在顫抖，腿在顫抖，全身都在顫抖，是來自內(nèi)心中無法抗拒的恐懼。
“是。”大奶奶點頭，臉上笑容被一種嚴(yán)肅代替。
“他不是在三十多年前，就被你趕走了嗎？”
大奶奶深深嘆了一口氣：“是，三十多年前我是將他趕走，但這三十多年來，他一直跟著黃大仙修行，變得更加兇惡厲害，我想在今年下元節(jié)，陰氣最重的時候，他便會回來報仇。到時候，不管是人，是鬼恐怕都難逃一劫。”
“還有黃大仙……”
鬼大爺語氣變得異常無力，那一只眼睛也變得灰暗空洞起來，就像是死魚的眼睛，一動也不動。
大奶奶又說：“老張，跟我走吧，我求我?guī)煾稻琵埵ツ?，說不定這次還能保住你一條性命，也算是了結(jié)我們這十多年的恩怨，你看如何？”
“好，好，我跟你走，我現(xiàn)在就跟你走。”鬼大爺像是在無邊的黑暗中看到黎明的曙光，朝著大奶奶爬去。
大奶奶匆忙彎腰將他給攙扶起來，不知道往他嘴里頭塞了什么東西，又說了什么話。鬼大爺?shù)膫麆菹袷呛昧撕芎茫h(yuǎn)處走去，在消失之前，他回頭看了我一眼，那不是怨恨目光，是充滿復(fù)雜，還有一些畏懼的目光，便消失不見了。
為什么會有畏懼的目光呢，即便是真的害怕，也應(yīng)該害怕曹胖子，因為剛剛曹胖子比鬼還要兇惡的打他，也是曹胖子將他打成這樣。
我再回頭時，大奶奶已經(jīng)到了莫小言身邊，在她胳膊上、肩膀上灑下白色藥粉，她的傷口很快就愈合起。之后大奶奶雙手在莫小言后背推拿了幾下，莫小言已安然無恙，歡悅的撿起地上薯片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片，才一臉甜萌大奶奶吃不吃，大奶奶慈祥微笑搖搖頭。
“喂，那個兄弟，你，你幫我找你大奶奶也要點靈丹妙藥吧，我被那厲鬼也打得不輕，屁股到現(xiàn)在還疼得要死。”曹胖子用胳膊肘輕輕撞了我，尷尬說道。
我沒有理會曹胖子，徑直走過去：“大奶奶，剛剛您跟張大爺說的惡鬼是誰？”
大奶奶臉上笑容僵硬起來：“一個曾經(jīng)對咱們整個村都充滿仇恨，并且欠了咱們家族債的人。”
這個人到底是誰，我怎么從來都沒有聽家里人說過呢？直覺之中，知道這個惡鬼十分的恐怖厲害，否則鬼大爺剛剛就不會嚇成那個樣子，不知道大奶奶能否降的住他。
“這個事情，不是我不管，是我沒法管。”大奶奶突然又說道。
“什么？”
我一下子慌了，如果大奶奶不管，那么整個村里的人難逃惡鬼魔掌。
大奶奶目光變得飽經(jīng)滄桑、仿佛看透世間一切：“他欠著咱們家族的債，你必定要討回來；但村里人欠著他的債，也是要還回去，就算很多人都去世了，子孫后代也要去償還。這是你們之間的因果孽緣，就應(yīng)該你們自己去解決。”
那一瞬間，我仿佛明白自己身上的責(zé)任，作為莫家人子孫，我必須要討回來曾經(jīng)世世代代欠著莫家人的債，只有這樣，莫家人祖輩們才能免收地獄之苦。也許，這樣一來，我注定要孤獨一生……
只是若若，我最愛的女朋友怎么辦？
“對了，大奶奶，前天我跟小松進曹家墳?zāi)怪?，并沒有發(fā)現(xiàn)有金條。”莫小言飄了過來，歪著鵝首一襲烏海長發(fā)猶如海藻的傾瀉下來，白裙飄飄宛若仙子。
大奶奶皺眉，回頭眺望遠(yuǎn)處的黑暗，黑暗之中如何再生黑暗，淹沒所有一切的黑暗：“曹家的墓，你們暫時不要再進，不要看現(xiàn)在曹墓風(fēng)平浪靜，什么事都沒有，一旦它們真的出現(xiàn)，便是百鬼夜行、屠村三千、血流成河。”
什么，我猛地驚呆，心臟突突跳著：“那他會不會屠殺我們村？”
大奶奶并沒有直接回答我的話，反而轉(zhuǎn)移話題：“來的時候我已經(jīng)封印住洞口，只要真正曹家老鬼沒回來，封印應(yīng)該就不會被解開，自然就沒事，你們也不用擔(dān)心。”
我才放輕松下來，悠然笑著低下頭：“大奶奶，您有通靈術(shù)，也修煉那么多年，為什么您不去找他們討債？”
“我討不了，我是外氏，莫家的債，只能莫家子孫去討。而且有些事情，做過之后，你才會發(fā)現(xiàn)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我只能告訴你這么多，將來你若是沒有大困難，就不要找我，找你們莫家祖先去吧。”大奶奶突然轉(zhuǎn)過身去，不再看我，她臃腫的身軀在風(fēng)中搖搖晃晃。
我想起來父親說，是大奶奶害死了叔叔，也會害了我；叔叔也不斷的讓我戒備的大奶奶，那么現(xiàn)在的大奶奶肯定是有難言之隱，也是她現(xiàn)在不能告訴我的，我沒有再去問。
“這些藥粉對你們很有用，涂在傷口上，被鬼抓傷的地方很快就會好。”大奶奶說罷之后，便一陣大風(fēng)吹過，白煙四起遮擋住我的視線。待到風(fēng)停霧散后，大奶奶已不經(jīng)身影，我手中多了兩包藥粉。
其實我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問大奶奶，比如說為什么張大爺會怕普通的木頭，而莫小言卻不怕；那個惡鬼到底跟村里人有什么仇恨；曹家的人到底是怎么死，為什么會怨氣那么重，卻現(xiàn)在不能出來……
這些對我都很重要，但最為重要的還是女朋友若若身上，為什么她身邊會有一只鬼，每天夜里都在吸取她的精魂呢？大奶奶已經(jīng)走了，再見不知道是何時。
回到屋子中后，看到父母身上那一層黃土已經(jīng)消失不見，他們就像往常一樣睡熟，我才安心下來。但沒有想到的事情，他們第二天醒來……
京公網(wǎng)安備 11010802028299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