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可以清晰感覺到張大爺就在梧桐大樹的另外一側(cè)，我們中間就隔著一棵粗大的樹干，他隨時都會撲過來，將我給一個口吃掉。我用力捶打的雙腿，疼痛陣陣傳來，但雙腿就不能動，它就像兩顆釘子似的，死死的釘在地上，讓我絕望，讓我崩潰。

絕望之中，安靜之中，后背陰涼刺骨，頭皮一陣陣發(fā)麻。

不知道為什么，本來我是看不到張大爺?shù)模赡X子里面的畫面很清晰倒影出，張大爺站在樹干前一動也不動，嘴里發(fā)出“嗚嗚”的怒音，兩只爪子用力彎曲顫抖著，蒼白長長的指甲像利刃似的。

他到底在干什么，在等什么，為什么不直接沖過來將我給殺死？

“?。【让?！”

在我疑惑時，聽到曹胖子一聲慘叫，下意識的去偷看，發(fā)現(xiàn)鬼大爺正在瘋狂追著曹胖子。莫小言好像自知不是張大爺?shù)膶κ?，早就躲的遠(yuǎn)遠(yuǎn)。

這到底什么狀況？

我迷茫的走出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雙腿可以動了，不過大腿肌肉上傳來一陣陣疼痛，也劇烈顫抖發(fā)軟。

該死，這肯定是我剛才砸自己砸的。

不過現(xiàn)在最大的好處，就是張大爺在追殺曹胖子，可以讓我靠在樹干上休息會兒，看著曹胖子一邊咒罵，一邊狼狽不堪跑著，突然覺得命運很公平，每個人都會是看戲的觀眾。

莫小言也沒有閑著，時而趁著張大爺雙手插地再次將地面“掀”起時，就過去偷襲張大爺，讓他無法故技重演。

張大爺在地上很靈活，也有著詭異功能，可仿佛沒有莫小言那么靈活，每一次莫小言一躍三米多高飄在半空中，張大爺就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再一次去追殺曹胖子。

也很好奇，我在這里站了十幾分鐘，張大爺就像沒看到我似的，瘋狂的追殺曹胖子，氣的曹胖子各種怒罵。不過我也不敢掉以輕心，擔(dān)心這是張大爺?shù)年幹\，就是等著我放松然后來個回馬槍，殺我一個措手不及。

“嘩啦、嘩啦。”

突然一股陰風(fēng)吹過來，伴隨的猶如流水更似金屬碰撞聲似的，一直在院子中不斷回蕩的，越來越耳。張大爺也猛地停頓下來，仰頭環(huán)視四周，他身上的黑氣越來越盛，就像無數(shù)條蛇盤旋著，仰頭望天，天空盤旋一團(tuán)黑色烏云。

那“嘩啦、嘩啦”的響聲，聽著我頭痛欲裂，就像腦袋要被撕開似的，我用力捂著耳朵，試圖阻擋那刺耳的聲音。

“一群老不死的！這是我跟他們?nèi)齻€人恩怨，你來插什么手！”張大爺握緊拳頭，長長指甲刺入手心劃過，指甲與手心骨頭摩擦，掉下一片片皮肉。

“嘩啦、嘩啦。”聲音更加清脆。

“好，老不死的，今天我就給你一個面子，放他們一馬！”

隨后我感覺到一股凌厲陰風(fēng)散去，再次睜開眼睛，張大爺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那“嘩啦、嘩啦”響聲也越來越弱，就像是從曹墓中那尸體上傳來的。我記得很清楚，每當(dāng)墓中那個懸掛尸體搖晃時，就會發(fā)出微弱的“嘩啦、嘩啦”的響聲。

不遠(yuǎn)處的曹胖子狼狽不堪的坐在地上喘著粗氣，莫小言這只女鬼小心謹(jǐn)慎從棵槐樹后面露出腦袋，眼神中充滿警惕。那一張絕色出塵的臉頰，猶如晶瑩剔透的珍珠似的，在黑暗中閃爍的明亮光芒。

我的父母依舊躺在原地，他們身上是抹不掉的一層黃沙，靜靜沉睡的。任憑我怎么的喊，他們都無法醒過來，猶如死尸一般。

莫小言蹲在旁邊，閃爍清水眼眸，往嘴里塞了一片薯片：“大娘跟大爺是被張大爺給弄成這樣的，我們只要將張大爺給殺了，自然就會沒事。”

“開什么玩笑，殺了那厲鬼，你能打得過他嗎，反正我不能！”曹胖子在旁邊沒好氣說道。

“他本來能殺得了張大爺?shù)?，但是他沒有下手。”

莫小言指著我一本正經(jīng)說道，我沒有再去看她，坐在地上低著頭，眼淚不知道什么時候流淌下來。莫小言說的不錯，我本來是有機(jī)會殺了張大爺，但是我沒有，是我太天真，相信了張大爺?shù)脑?，才造成這樣父母昏睡不醒，造成今夜的局面。

我很后悔，很懊惱，為什么要相信一只鬼的話呢，而且還是一直積攢了十多年怨氣的厲鬼！

在那里一直坐了很久，一直到清晨第一縷陽光照耀在我身上時，我才抬起頭來，淚水早已經(jīng)風(fēng)干，留下的是堅強(qiáng)與面對。

我將父母抱回來家，放在床上，出來之后，我用力握緊拳頭：“胖子，想不想吃肉。”

“想哈，當(dāng)然想哈。”胖子激動不已。

我把光落在了角落那一只老黑狗身上，昨天夜里鬧鬼，它就像死了似的，匍匐在地上，叫都不叫一聲：“把它殺了，你就能吃狗肉。”

“行，沒問題。”

曹胖子順手抄起來一塊磚頭，朝著大黑狗走去。大黑狗意識到危機(jī)，開始瘋狂叫著、撲著，仿佛要掙扎掉鎖鏈撲到曹胖子，或者是逃跑吧。

“喂，不是說你家的大黑狗不能殺嗎？”莫小言歪著腦袋疑惑問道。

我沒有理會莫小言，是，這只大黑狗跟我也有很多年的感情，我也舍不得殺它，但現(xiàn)在不得不殺它，因為我需要黑狗血，沒有黑狗血，我就不能將張大爺真正給殺死，不能救好我父母。

“嗚……”

一聲哀鳴聲傳來，我轉(zhuǎn)過頭不忍心去看，我知道它要死了，也許它到現(xiàn)在還不知道犯了什么錯，就這樣糊里糊涂被一個陌上人殺死。但殘酷命運中，有多少人不是這樣呢？我們只能接受。

整個上午，村里都是異常的亂，我們家突然殺狗，還多一個陌生人，四周的鄰居都過來看是怎么回事；另外就是曹家墳?zāi)雇蝗黄屏藘蓚€大洞，讓他們感覺到驚慌，一個個都以為是鬧鬼似的。

我沒有理會他們，中午我?guī)е黄亢诠费鴱埓鬆數(shù)膲災(zāi)棺呷?，這一次我下定決心，說什么都不會放過他的。現(xiàn)在是正午，太陽最烈的時候，更何況我手中還有黑狗血。

莫小言跟曹胖子跟在我身后，中午的時候，莫小言也會受到陽光的刺激，變得很虛弱，曹胖子為她撐著傘遮擋住太陽，她才好了一些。曹胖子是堅持要來，說是為了報一頓狗肉之恩。

當(dāng)我們到后，發(fā)現(xiàn)張大爺根本就沒有在里面，也許是知道我要找他報仇，所以躲到其他地方了吧。我將半瓶子狗血灑在了棺材上面，聽著那刺耳的“滋滋”聲，冒著一團(tuán)團(tuán)腥臭的白霧，我沒有絲毫的感情。

回去后我坐在臺階上，等待的張大爺?shù)牡絹?，我知道他一定會來的，因為他也要找我報仇，不知道什么時候，我們已經(jīng)成為了水火不容的仇人。

“那個兄弟，咱們夜里對付鬼，估計沒勝算，要不還是躲起來吧，等明天天亮后，哥們我陪著你找他的藏身之處，將他給滅掉。”曹胖子勸說道。

我眼睛余光看了他一眼，發(fā)覺他雙腿在顫抖：“這個事跟你沒有關(guān)系，你先找個地方躲起來吧。”

“笑話，我曹正經(jīng)是那樣貪生怕死的人嗎，我連我家的祖墳都挖了，還有什么好害怕的！”

曹胖子故作鎮(zhèn)定，拍著胸口，不一會兒就哭喪的臉：“你讓我走，讓我往哪里走，那厲鬼要是不能除掉，他以后肯定會纏著我，我還是留在這里吧。好歹你這里有一只女鬼，說不定加上黑狗血，我們就能殺掉他的。”

我沒有拒絕，也沒有說話，黑暗沉默之中，我們在等待的。莫小言坐在槐樹的枝干上面，白裙飄飄宛若仙子，今夜的她是格外的恬靜，明亮的眼眸不斷盯著四周，時而往嘴里賽一塊零食，貝齒輕咬無聲。

夜越越深，遠(yuǎn)處烏鴉尖叫著，為誰再唱最后的葬曲？

他應(yīng)該快來了，我側(cè)過頭看了下旁邊的半瓶黑狗血，卻發(fā)現(xiàn)被曹胖子死死的抱在懷中，那是他唯一保命的護(hù)身符，他經(jīng)嚇著臉頰蒼白嘴唇發(fā)紫。

“給我。”我說。

“沒，沒事的，我?guī)湍隳弥?，一會兒逮住機(jī)會我就潑上去。”胖子不斷沒有給我，還向后倒退半步。

我低下頭沒有再說什么，因為還有半盆子黑狗血的，我白天總不能端著盆子，從村里經(jīng)過，大搖大擺的走到張大爺墳?zāi)骨鞍?，這樣也太招搖，張大爺家里后人知道后，肯定會找我麻煩。

一股甜膩的腥血味傳到我鼻子中，我抬頭看到胖子愣住，這個該死的胖子，既然將黑狗血涂抹在他自己的臉上、胸前、手背以及雙腿上，幾乎全身上下都是抹了一遍黑狗血。

“嗚嗚！”

突然起風(fēng)了，這陰森風(fēng)仿佛從十八層地獄吹來，鬼哭狼吼、風(fēng)沙走石的，一片烏云遮擋住月光，昏暗的院子中，燈泡在搖曳著，遠(yuǎn)處的狗吠聲變得更加凌厲起來。

院子的大門是敞開的，黑色旋風(fēng)吹了進(jìn)來，在我面前三米處停下來，旋轉(zhuǎn)越來越慢，張大爺從旋風(fēng)中走出來，青色布滿傷口臉頰上，凝結(jié)著深褐色血肉，嘴角微微上揚勾起邪惡弧線翹起。

黑色旋風(fēng)停止消散，身上沾滿了黑色沙粒，看上去就像從沙地中爬出來的尸體似的，他回頭望去，并不是去看槐樹上的女鬼莫小言，似乎是望著遠(yuǎn)處曹墓，直到確定沒有那“嘩啦、嘩啦”聲后，才重新轉(zhuǎn)過頭來，那一顆懸掛在臉頰前的眼珠風(fēng)中搖曳，格外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