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的固執(zhí)讓我無可奈何。

在陪我去陽城和洗澡之間，默選擇了后者。

晚上九點，默像往常一樣進(jìn)入了衛(wèi)生間。衛(wèi)生間里，立刻傳出來一陣‘稀里嘩啦’的流水聲。淡綠色的玻璃門上，又倒映著默如蛇一樣不停扭動的身影。

默從衛(wèi)生間里走了出來，粉色的浴袍松耷的套在她的身上；濕漉漉的頭發(fā)也隨意的披在她的肩膀上，散發(fā)著淡雅的香氣。

我又開始遐想著默的身體了，流淌在身體里面的熱流蠢蠢欲動。

我跟著默走進(jìn)臥室。她正坐在梳妝臺上用吹風(fēng)機吹干她的頭發(fā)。

我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很不老實。

默拍開我的手：“洗澡去！”

我這才想起來，我已經(jīng)有兩天沒有洗澡了。

我走進(jìn)衛(wèi)生間，衛(wèi)生間里還彌漫著默身上的那種淡雅的香氣。

我想來點浪漫的情調(diào)。

我在身上涂滿了沐浴乳，還特地加了些默常用的熏香。

我在牙膏里，也加入了熏香。

我在毛巾的上面，也加入了熏香，把我身體上上下下都擦拭的干干凈凈。我渾身上下也散發(fā)著和默身上一樣的香味。

正要走出衛(wèi)生間，我看見地上躺著一只牙刷，青綠色的。

我用的牙刷是淡黃色的，默的牙刷才是青綠色的。默故意把我和她的牙刷用顏色區(qū)別開來。

我彎腰，想把默的牙刷撿起來。手指頭觸碰到牙刷的那一刻，我感覺到有些不對勁：那只牙刷肉呼呼的，不是塑料的那種質(zhì)感！

那只牙刷在我面前動了動！

它竟然會動彈！

牙刷毛像斗篷一樣，慢慢的撐開，包圍住了它前半截的身體，后面半截光禿禿的應(yīng)該是它的尾巴，完美的模仿出牙刷的比例。從它毛茸茸的身體里，露出兩只米粒大小的眼睛。

它不是一只牙刷，它是一只蟲子！

一只我從未見過的蟲子！

默的牙刷，還安安穩(wěn)穩(wěn)的放在她的牙缸里，和她的牙刷一樣的顏色——青綠色。

它高昂著毛茸茸的腦袋，瞪著那雙眼睛看著我。眼睛里，閃爍著孽視的光芒。

我應(yīng)該弄死它，用最直接最殘暴的方式！

水臺上，依次擺放著沐浴液；洗發(fā)水；熏香；牙缸；牙刷；還有兩條顏色不同的毛巾；角落里還放著一把廁刷。

但是它們都太軟弱了，不太適合我現(xiàn)在殘暴的脾氣。

我脫下一只鞋，向那只蟲子身上拍去。

那只蟲子可能感受到來自我的威脅，搖頭晃腦的從我腳下爬過，腦袋上的毛似是有意無意間的剮蹭了一下我的腳板。

它身上的毛很軟，像軟毛牙刷上的毛一樣。

地板上，裸露出一行它爬行過的痕跡。

它一直高昂著毛茸茸的腦袋，尾巴一搖一擺的，姿勢看起來還有幾分優(yōu)美。

我手中的鞋板落在它剛剛呆著的地方，它卻已經(jīng)鉆進(jìn)廁所里的地漏里。

它依舊高昂著毛茸茸的腦袋看著我，像是在對我的嘲笑！

我有些氣急敗壞，但好像此刻拿它也沒有什么好的辦法。

它躲在那個陰暗的角落，肆無忌憚的看著我。

它是不是也躲在那個陰暗的角落里，肆無忌憚的看著每天晚上都會洗澡的默？

它躲在我的家里有多久了？

它到底是什么？

我不怕蟲子。任何生物在人類面前，都是渺小的，我們發(fā)明了太多的東西來對付蟲子。但是我和它的目光對視的那一刻，我的心里還是忍不住的顫抖了一下：它的眼睛里閃爍著一種光——一種寒冷的光。

我走出衛(wèi)生間，默已經(jīng)鉆進(jìn)被窩里，看著門外的我。

我才發(fā)現(xiàn)此刻的我有些狼狽。

“你怎么了？”默說。

“沒什么！”我轉(zhuǎn)身走到書桌前，打開電腦，輸入那條蟲子的特征，想查清楚那條蟲子的名字。

電腦顯然也沒有見過那樣的蟲子。

我起身，經(jīng)過衛(wèi)生間的時候，特意又看了一眼地板上的地漏：那條蟲子不見了。

它去了哪里？會不會是在衣櫥里？墻壁的縫隙里？還是在我的床板下面？

它有多少個兄弟姐妹？一只；兩只；三只；還是成千上萬只？

它有毒嗎？它會不會趁我們熟睡的時候，爬在我的身體上咬我一口？

它會把我們吃掉嗎？就像螞蟻吃大象一樣？

它會笑嗎？

它會不會突然從嘴里吐出一句人話？

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懼怕蟲子。

一切的恐懼，來源于未知。

我躺進(jìn)在默的身邊，身體還在一個勁的顫抖。

“你怎么了？”

“沒什么！”我不能把我在衛(wèi)生間里看見的那條蟲子告訴默。她是個女孩，而我是一個男人！

我不應(yīng)該感到害怕，我是一個男人。

我閉上眼睛，腦袋里卻全部都是那樣的蟲子，密密麻麻的。它們爬滿了我家里的任何一個角落，包括我的身體。

我睜開眼睛，眼前又出現(xiàn)了那條蟲子的眼睛。

不過這雙眼睛要比它的眼睛大得多。

這雙眼睛是默的眼睛。

“你的額頭上全是汗水！”

“可能是有些熱！”

我必須以最快的速度熟睡，只有且只有一種辦法，那就是——累，必須很累！

我瘋狂的把默壓在身下，瘋狂的在溪水山洞里進(jìn)進(jìn)出出。我就像是一個瘋子，肆無忌憚的耗費自己身體里的每一絲力氣。

我終于累了，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力氣。

我感覺我自己漂浮在半空中，像風(fēng)箏一樣。

我終于睡著了。

我醒來的時候，默還如往常一樣在廚房里準(zhǔn)備早餐。

我起床，想刷牙洗臉。但是卻對衛(wèi)生間產(chǎn)生了一種忌憚。

“你刷牙了嗎？”我問默。

“肯定刷了??！不刷牙怎么吃飯？”默笑著說。

我鼓起勇氣走進(jìn)衛(wèi)生間。

我的牙缸和默的牙缸緊緊的挨在一起；我的牙刷也和她的牙刷緊緊挨在一起。

我伸手正要拿我的牙刷，突然改變了注意：我先摸了摸默牙缸中的牙刷。

我的手觸碰到她的牙刷的那一刻，像是被強大的電流電了一下：她牙缸里的那只牙刷軟軟的，肉肉的，還帶著皮膚一樣的彈性！

那只牙刷從毛茸茸的腦袋里又露出一雙眼睛！

它的身上，還濕漉漉的。

默用了一只蟲子刷的牙？

我逃開衛(wèi)生間，默已經(jīng)把做好的早餐端在餐桌上。

我沖出家里，徑直跑到幾條街之外的一個藥店里。

“我要買一種最毒的殺蟲子的藥！”我?guī)缀跖艿纳蠚獠唤酉職狻?/p>

導(dǎo)購小姐從柜臺的角落里拿出一個藥，遞給我：“這是最毒的殺蟲子的藥。如果蟲子不死，我就死！”

我二話不說，掏錢甩在柜臺上，抓起那包藥就往家跑去。

身后那個導(dǎo)購員還在對我喊道：“記得熏藥的時候，人一定要離開家里超過兩小時！”

我回到家里，默正在吃飯。

我耐心的等待著默吃完飯。

默正要把碗筷收拾進(jìn)廚房，我二話不說把默推出門外。

默驚訝的看著我：“你要做什么？”

我沒有搭理默，反鎖上房門，并把那包藥整包的點燃，放在衛(wèi)生間里。

從那包藥里；立刻迸發(fā)出來一陣陣濃濃的煙霧，伴隨著一陣刺鼻的氣味。

我沖出屋子，肺里差點喘不過氣來。

我把默拉到大街上，陪她逛了一個上午的街：買衣服；看電影；吃飯。

“今天你是怎么了？”默有些驚訝。

這是我第一次陪默逛這么長時間的街。

“沒什么！只當(dāng)是補償你這么長時間的寂寞吧！”我笑著看著默，腦袋里卻想象著滿屋子里遍地躺著那些蟲子尸體的情景。

我們在步行街足足停留了四個多小時。

“我先回家吧！”默正在吃飯：“我突然來靈感了！”

“行！”默從來都不會打斷我的創(chuàng)作思路。

我更害怕當(dāng)我和默一起回來的時候，她看到遍地都是那樣蟲子尸體的時候，會不會被嚇著。

我迫不及待的跑回家里，打開門。

屋子里依舊還充斥著那種刺鼻的氣味。

我掩著鼻子，打開了家里所有的窗戶，空氣才稍微好受一點。

地板上密密麻麻的鋪滿了蟲子的尸體。腳踩在上面，發(fā)出一陣‘噼啪噼啪’的響聲。

我打開衛(wèi)生間的玻璃門。

并沒有看到我想看到的東西。不時，還從墻縫里掉下來兩只垂死掙扎的小強。

那些蟲子沒有出現(xiàn)！

它們還活著！

它們不怕藥！它們有可能每天的早餐午餐晚餐都在吃這種藥，早已經(jīng)形成了免疫力，就像我們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米飯面條饅頭一樣。

地漏里，也不見那條蟲子。

我突然想起來，這條地漏一直通向樓下的七樓；六樓；五樓；一直到地底下！

也有可能它們此刻正躺在地下面，正在午睡！

我不可能把下水道刨開！

而且我也不知道它們究竟躲在地下的哪一個地方！

我被蟲子打敗了！

默回來了，她也聞見了滿屋子里的刺鼻的藥味。

“你這是在干什么？”默不解的看著癱倒在地板上不停的大口大口喘著粗氣的我。

“沒什么！”

“你在家里熏藥了？”

“默！”我掙扎著站起來，站在默的面前：“你每天晚上都要洗澡嗎？”

“是??！這就像每天要吃飯睡覺一樣！”

“今天晚上可不可以不洗澡，就像平時偶爾少吃一頓飯一樣？”

“不行！”

“如果我說家里出現(xiàn)了一種很奇怪的蟲子，一種用毒藥都?xì)⒉凰赖南x子，你還會呆在家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