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試已經(jīng)有結(jié)果了,蘇長笙兩勝一敗,最終打敗了東哥,既贏得了蒙國的十匹良馬,又免了穆晟奕聯(lián)姻的痛苦。
此時,她正心情頗好地數(shù)著銀票。
“鎮(zhèn)國大將軍的夫人,丞相的長女,竟然在數(shù)銀子,要是被老百姓知道了,恐怕會笑掉大牙的。”
穆啟皇的突然出現(xiàn)讓蘇長笙嚇了好一跳。
“誰不愛銀子,皇上您也是愛的。”估計是之前數(shù)錢數(shù)得太認(rèn)真,她居然沒發(fā)覺穆啟皇離著她那么近。
“朕愛錢,是因為要用之于民,你又是為何,要知道,朕給丞相的俸祿可不少??!”
“阿爹寒門出身,老家那邊的叔伯兄弟也不少,一家人總得相互照顧照顧。我身體又不好,求醫(yī)問藥花的錢不少,阿爹雖說俸祿不少,但為官清廉,我總得打算打算,才不至于家里落魄。”蘇長笙一邊說著實話,一邊夸夸自家阿爹。
“你的意思,是打算為你爹漲漲俸祿?”穆啟皇笑問。
“我可沒說,”蘇長笙見他沒有一點不虞,想著之前和皇上聊天時,他也是隨意的樣子,加之現(xiàn)在贏了比試得了大把銀子心情好,說話間少了許多約束,也敢開點小玩笑,“要是皇上愿意漲,阿爹和我自然是歡喜的。”
穆啟皇失笑,這愛錢的小模樣。
“對了,有件事是想問問你。”穆啟皇沒忘此次聊天的目的。
“您說,”蘇長笙沒有看他,又打算從頭再點一回銀票。
“你經(jīng)常賭錢?”熟練得簡直就是一個老賭徒。
蘇長笙看了他一眼,猶豫半響,才下定決心說:“我說了,皇上能保密嗎?”
穆啟皇眼神心虛的看了看半掩著的門外,“你說。”
蘇長笙壓低了聲音,“我是長勝莊的熟客,在那里下的本金大概都快有兩三千了。我每次都贏!”說完后,還很得意。
“你賭什么?”穆啟皇好奇。
蘇長笙聳聳肩,“每年都有人賭我能不能過今年,我就賭能唄,所以,你看,我每次都贏。”
“你拿自己的生死來賭?!”穆啟皇驚詫,毫無意外地聽到門外的呼吸聲加重了。
“穩(wěn)贏的賭局,為何不賭?”難道要跟錢過不去?
“穩(wěn)贏?”穆啟皇不解,“之前有幾次不是說病重嗎?你就真的那么相信那些江湖術(shù)士說的,十九歲才是你的坎,前十八年都能平平安安的?”
蘇長笙有點心虛,小小聲說:“如果說,之前說我快死的消息,都是我叫人特地傳出去的呢?”
“什么?”穆啟皇沒聽清。
蘇長笙咬咬牙,算了,全說了吧,“幾年前第一次有人傳我病重快死了,的確是丞相府一個小丫頭誤傳的,誰知道讓那些好事的賭坊賭莊看到了賺錢的路子,就設(shè)了個賭局。我自然是沒事的。只是后來聽說,賭我能活著的賠率還蠻高的,才動了些心思。”
“其實也不怎么難,就是偶爾傳傳風(fēng)聲,說我快不行了,等賭莊設(shè)局了,就差人買我,最后就是坐著大轎子繞城一圈,到時候就穩(wěn)贏領(lǐng)錢就行。”
蘇長笙說得輕巧,但穆啟皇錯愕了許久,“難道朕給丞相的俸祿真的太少嗎?”
蘇長笙連忙擺手,玩笑是一回事,要是皇上當(dāng)真了,可是不好,“不不不,只是我覺得,既然有人能我的生死做賭,那為何要便宜那些好事之徒,還不如都讓我賺了。”
“所以,這次和東哥的比試,你是故技重施。讓自己假病,好讓眾人都以為你可能要死,比試會輸,東哥會贏,所以賭莊買你的賠率高?”
蘇長笙點點頭,見他沒什么疑問了,又把注意力轉(zhuǎn)回銀票上。
只是,不知道想到什么,她數(shù)得越來越慢,臉上也沒有了高興的神色。
“您說,”蘇長笙略帶猶豫的問,“將軍,他為何不高興?”
不用娶他厭惡的東哥,他應(yīng)該高興才是,怎么剛剛他臉上一點興奮的神色都沒有?
穆啟皇又看了眼門邊的人影,“你認(rèn)為呢?”
蘇長笙放下銀票,皺著眉頭,托著下巴,“我想不出。”
“你知道你病的這段時間,晟奕不吃不喝不睡,一刻不離地守著你嗎?”
蘇長笙先是不信,而后又想到她在沉睡時聽到的一聲聲悲傷的喊聲,還有她醒來時穆晟奕疲憊不堪又歡喜異常的臉,她相信了。
“還是朕把他打暈,他才睡了一會。聽穆達后來說,他一醒來,就往你房間去,直到你醒,再也沒睡過。”
蘇長笙低頭沉默著。
“所以,你覺得,他為什么不高興?”穆啟皇最后問。
“對不起!”蘇長笙低聲道。
門外的人已經(jīng)走了,穆啟皇道:“你沒有對不起朕。”
“我!”蘇長笙猛地起身,想馬上到那人身邊,想說,她錯了。
“去吧!”穆啟皇示意她離去。
蘇長笙是在荷花池旁邊找到穆晟奕的,“對不起,我讓你擔(dān)心了。”
穆晟奕似乎不知道她的到來,猶自默默地觀賞著已經(jīng)破敗的滿池荷花。
蘇長笙知道他定是惱了,“對不起,”為有不停地道歉道歉,才有可能獲得他原諒。
但穆晟奕一直都不言語,甚至不回頭看她一眼。
過了好半響,穆晟奕轉(zhuǎn)過來,聲音沙啞得不像話,“你告訴皇兄、母后、蘇丞相、紅袖,但你卻沒有告訴我,這是為什么?”
蘇長笙臉上浮出笑意來,“是我忘了,對不起。”說著,俏皮地敲了敲腦袋。
穆晟奕還是陰沉著臉,沒有因為她的道歉和自罰有一點好轉(zhuǎn),“你記得所有人,卻獨獨忘了我?”一步步逼問,他迫切想要知道她內(nèi)心最真實的想法,“蘇長笙,為什么?為什么就是忘了我?”
“我,”蘇長笙一時不知怎么說。
告訴皇上,是因為要請求他幫忙把蒙國的人都傳召到宮里,免得壞事;
太后知道,是皇上說的;
告訴阿爹,是不想讓阿爹做無謂的擔(dān)心;
紅袖是幫手,她定是要清楚的。
蘇長笙想仔仔細細把所有一切告訴他,卻在穆晟奕滿是落寞和憤怒的眼神中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穆晟奕似是已經(jīng)知曉了答案,無奈地自嘲,“因為我既沒用,又是一個無關(guān)的人,是嗎?”
“不是,我,”蘇長笙聽不得他自輕的話,想反駁,但為什么瞞著穆晟奕,她自己也說不清。
在最開始籌劃時,穆晟奕就不在她計劃中,知道真相的人越少,那成功的幾率就越大。
她不了解穆晟奕,不肯定他是否愿意做這有點“行騙”的事,不清楚他知道真相后有沒有足夠的能耐去演一出戲。
所以,她瞞著他了。哪怕是紅袖問她要不要知會他時,她還是覺得不用。
所有的事情都在她預(yù)料之內(nèi),只是穆晟奕的反應(yīng)出乎了她的預(yù)想。
她沒有想過,穆晟奕會如此擔(dān)心她的安危,會為她幾日幾夜不合眼。
這種在一個近似“陌生人”身上的擔(dān)心,她從來沒有體會過。她以前病了,阿爹會擔(dān)心,紅袖會擔(dān)心,未央也擔(dān)心?,F(xiàn)在突然出現(xiàn)一個男人擔(dān)心她,她還沒有習(xí)慣,甚至,她還未曾察覺。
所以,她照著之前行事的習(xí)慣,知會了她認(rèn)為會擔(dān)憂的阿爹,知會了能幫忙的穆啟皇,知會了辦事的紅袖。
唯獨是穆晟奕,她是忘了,真的忘了。
或者說,她還不知道,還有一個人會擔(dān)心她。
那,這個會擔(dān)心她的穆晟奕究竟是她什么人?
連蘇長笙自己都不知道,連自己都不知道的答案,她又怎么明白地告訴別人?
原本還抱有一絲希望的穆晟奕在得不到回答中,又沉默了。
好久,穆晟奕問:“蘇長笙,對你而言,我穆晟奕,是什么?”
“是一個能幫你治病的毫無關(guān)系的男人,一個相處不長的朋友,還是,”在蘇長笙滿是疑惑的眼神中,穆晟奕繼續(xù)說,“還是,有一點點喜歡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