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欲言又止,QJY也沒追問,雙手拖著下巴趴在桌子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我一個來混飯的外人,本來就不怎么招待見,更沒有刨根問底的權利。他們沉默,我就跟著閉嘴。
不多時,泡完澡的喬土豪帶著茶樹精油味兒飄然而至:“鯨魚?。∧愣级嗑脹]回來看爹啦!”
這喬土豪一開口,帶著一股子青島腔,和我媽劉秀芬說話語調如出一轍??粗麄兏概畟z親親熱熱地說話,我竟有點小羨慕。
我沖QJY使了半天眼色,她才漫不經心地把我介紹給她爹。我笑嘻嘻地給喬土豪鞠了一躬,道了聲“伯父好”,后面也就沒我啥戲了。
父女倆照常嘮嗑,幾句話就嘮到喬翹楚身上,眨眼功夫就吵了起來。喬土豪說他沒有喬翹楚這個喪盡天良的不孝逆子,更是不許QJY在他面前再提。QJY一個勁兒地追問,這才知道,家里真出事了。
按理說QJY的家事兒我不方便摻和,可他們家晚飯要吃大閘蟹,那么大的螃蟹,我只在電視里看過。為了蹭飯,任憑QJY怎么和我甩臉子,我都厚著臉皮裝沒看見,老老實實地坐在一旁看熱鬧。
喬土豪倒是也沒拿我當外人,或者說他一直拿我當透明人處理。聽他的意思,應該是喬翹楚的親媽馬蓉容死了,死后鬼魂跑回來鬧宅。喬土豪讓管家請了個道士,準備今晚就動手。喬土豪讓QJY早點離家,別跟著摻和這些麻煩事兒。
QJY沉默片刻,開口道:“十四哥知道這事兒嗎?”
喬土豪指著QJY,氣得直哆嗦:“你想跟著他一起氣死我,是不是?我不是說了嗎?讓你別在我面前提他!”
QJY低下頭,小聲道:“爸你別氣,我錯了。”
喬土豪嘆了口氣:“傻孩子,你是不知道?。〉篱L說了,來家里鬧宅子的鬼魂是被咱自家人請來的,我懷疑請鬼上門的人就是老十四。除了他,別人干不出這事兒。”
我一聽這個,也跟著幫腔,罵喬翹楚不是東西。我倒是沒想為喬土豪盡什么綿薄之力,只想安安穩(wěn)穩(wěn)把晚飯蹭到。
QJY這個人頭豬腦的丫頭,不敢和她爸比頂嘴,竟然把我當成攻擊目標,話里話外一通維護喬翹楚。明明翹楚綁架她在先,這會兒反倒為了這么一個壞透心兒的哥哥和我吵,硬是逼得我把她被喬翹楚綁架一事抖摟出來。可憐我這個外人為他們喬家的事兒操碎了心,餓成了狗。
喬土豪一聽QJY被“綁架”,立刻打電話叫人訂機票,要把女兒送出國。QJY一副我就不走你打我呀的姿態(tài)賴著不走,偏巧不巧,道長來了。
我知道這城市很小,但也沒料到會小到這種程度。
管家?guī)硪娢覀兊牡篱L不是別人,正是楊七郎。也不知道楊七郎怎么想的,竟然主動上前和QJY打招呼裝熟人,碰了一鼻子灰完全不在意,還繼續(xù)和QJY套近乎。
仇家見面分外眼紅,QJY把一肚子氣都撒在楊七郎頭上,指著他的鼻子連冤帶損。楊七郎也不在乎,硬是裝出一副世外高人不與凡人計較的灑脫造型。
這個時間段,我再次成為透明人被所有人無視了。
喬土豪呵斥QJY:“不得對道長無禮!”
楊七郎還跳出來圓場:“誤會!誤會!都是誤會!”
這楊七郎真是條心機狗!他這么一整,搞得好像QJY故意鬧事似的。還沒等QJY反擊,楊七郎就以“私聊”為名,將喬土豪拉入書房密談。
我和QJY大眼瞪小眼,誰也猜不透楊七郎這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沒多會兒,喬土豪怒氣沖沖地從書房出來,指著QJY的鼻子大罵她不學好,放著大學不繼續(xù)念,跑去四處學道術,竟然串通逆子喬翹楚搞歪門邪道,一起回來坑家人……
喬土豪像被灌了迷魂湯一樣,不分青紅皂白地罵個不停。QJY眼淚汪汪地看著她爹,平時伶牙俐齒的模樣也不知道哪兒去了。
我好歹也是當過主播的人,嘴皮子未必比楊七郎差多少,他能巧舌如簧,我也能口吐蓮花。
我清了清嗓子,說道:“喬叔叔,我勸您一句,別中了外人的離間計。QJY是什么樣兒的孩子,您做父親的最清楚不過……”
我的特長還沒來得及發(fā)揮透徹,就被喬土豪一句“這是我們喬家的事情,請你離開”成功攔截。
這時我才意識到,我這個1米92的傻大個兒在喬家完全沒有臺面!
QJY也算夠義氣,關鍵時刻挺身而出:“韓雅樂是我男朋友,他憑啥要離開?要離開也是這個姓楊的先離開!”
喬土豪愣了片刻,噗哧一聲樂了,吩咐管家先帶我們先吃去晚飯,他還要和楊七郎繼續(xù)談事情。
有錢人就是這么特立獨行,變臉比變魔術還快。這么一看,QJY的瘋勁兒屬于基因遺傳缺陷。
老管家連推帶拉把QJY推到廚房,端茶遞水伺候得很是周到。我一邊啃螃蟹,一邊聽QJY向管家打聽喬家鬧鬼的事。
管家說鬧鬼的事兒發(fā)生在三天前,那天夜里,也不知道哪來的野貓子鬧夜更,整晚整晚地嚎門,聽著就像小孩撕心裂肺的哭聲。他院里院外找了半天,連貓影兒都沒看著。
隔天,那該死的哭聲又準時準點地出現(xiàn)。管家再次被驚醒,起身出去查看,意外發(fā)現(xiàn)門口的石獅子被人動過手腳。
院門前的兩頭石獅子經過高人的指點,一直面對面地放著,現(xiàn)在竟然背對背地轉了身。這兩頭石獅子個頭很大,人力根本無法移動,當初還是用起重機搬來的。
管家覺得事有不妙,連夜向喬土豪匯報。喬土豪親眼看到石獅子轉了方向,立刻安排管家找個明白人來看看。管家最先找的人不是楊七郎,而是任道遠。
任道遠說喬家的風水局讓人給破了,估計是仇家惡意報復,他最近比較忙,實在無暇分身,主動推薦喬家去找楊七郎。
還沒等管家聯(lián)系上楊七郎,喬家就出事了。
那是凌晨兩點左右,天還沒怎么亮,管家心慌睡不著,就從房里出來溜達。這一出來,發(fā)現(xiàn)整個院子都被濃霧籠罩,霧里透著一股子臊臭味兒,聞著直嗆人。管家轉身想回屋,就聽見霧里有人喊他的名字,聲音時斷時續(xù),像要咽氣的人拔不上來最后一口氣兒一樣。
管家歲數(shù)也不小了,這輩子也沒少見市面。起初,他并沒有太害怕,還回應了幾句,問對方是誰,喊他干啥。
這一回應不要緊,一襲紅衣的馬蓉容竟然在霧里現(xiàn)身。它耷拉著腦袋,五官像水波紋一樣抖動著。
管家沖馬蓉容深鞠一躬,勸它從哪兒來回哪兒去,這已經不是它的家了。
馬蓉容一聽這話,突然厲聲尖叫,叫聲把院里的窗玻璃全部震碎。它這一鬧,院里所有人都驚醒了。紛紛趴窗戶往外瞧,有幾個膽大的出來又被臭霧熏回去了。
管家見勢不妙,趕緊往廚房跑,拿起準備燉雞湯的活雞,一刀剁掉了腦袋,接滿一碗熱雞血,這才返回院子,將雞血潑向馬蓉容。馬蓉容的尖叫像被按了暫停鍵一樣戛然而止,只不過,霧氣更濃更臭了。
這下管家也沒招了,趕緊打開大門,站在門口沖濃霧鞠躬,一邊鞠躬一邊請馬蓉容的鬼魂離開,保證按時給它送錢送物,逢年過節(jié)都不落地去祭拜。
眼看著太陽要出來了,霧氣也開始散了,馬蓉容的鬼魂總算消停了。
偏偏這時候,喬土豪跑出來罵街。
隱匿在霧氣中的馬蓉容立時化成一道黑霧向他撲去。喬土豪被黑霧纏住脖子掉在門梁上,管家想過去救人,卻被霧氣攔著過不去。
也算是喬土豪命硬,竟然熬到太陽出來,這才躲過一劫。
QJY聽完管家的話,氣得直拍桌子,大罵馬蓉容欺人太甚。當年是她拿著錢和廚子老王跑了,死在外面還有臉回家里來鬧。
我扔掉手里螃蟹殼,滿意地打了個飽嗝:“也許是它死后沒人祭拜,回來嚇唬嚇唬人,順便討點香火供奉。也許是它死得太慘,冤魂不散,回來通知家人去收尸……”
說著說著,我下意識瞥了管家一眼。管家盡量表現(xiàn)正常,但還是有一絲難言之隱從他臉上閃過。
冤魂不散?難道喬土豪有秘密瞞著我們?
這世道素來冤有頭債有主,該不會是他害死馬蓉容的吧?
不知道為啥,我腦子里開始浮現(xiàn)電視劇里,那些富豪們買兇殺出軌妻子的血腥一幕。按照國際(美劇)慣例,這些出軌的妻子都不會有下場,死后還會被偽造成是意外事故,搞不好連個全尸都落不下,真是細思恐極!
這一通胡思亂想把我自己嚇夠嗆,上次請魂鬧下個一緊張來尿的臭毛病。我向QJY打聽洗手間的位置,光速沖了進去。剛找好位置發(fā)射膀胱內積存多時的尿液,兩條冰冷無比的手臂就從后腰伸了過來,不緊不慢地滑向我的命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