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何正奇。
正大光明的正,光怪離奇的奇。雖然名字普普通通,但我的身世,卻非同尋常。
我出生在長江中游的一個(gè)偏辟山村,剛出生那會,村子里正漲洪水,許多人因肆虐的洪水奔波逃命,途中,我爺爺和爸爸救了一個(gè)溺水的算命瞎子。
那時(shí),懷我的媽媽肚子劇痛,之后我便稀里糊涂的來到了這個(gè)世界。而我一出生,算命瞎子想報(bào)答我家人的救命之恩,就給我算了一掛,一掛之后,他那跟褶子皮似的老臉當(dāng)即就變了顏色,說我五行屬陰,天門殘缺,命格太硬,又是天生純陰,日后不僅多災(zāi)多難,很難活過十八歲,還會禍及家人,是天生的喪門星,家人的討債命。
我爸我媽不信鬼神,當(dāng)場就惱火了,誰家的孩子剛出生就被人說的這么不吉利?忙趕算命瞎子走,即便被我爺爺攔了下來,也沒少給算命瞎子臉色看。
爺爺經(jīng)歷的多,他老人家對這方面是深信不疑的,并且還懂得一點(diǎn)鬼神之道,非但沒有生氣,還和顏悅色的讓算命瞎子順便給我起個(gè)名……
以前許多父母取名字時(shí),都會根據(jù)孩子的生辰八字,看看命理五行缺什么,然后就補(bǔ)什么。
我命理缺陽,我的名字,就這么來的。
我姓何,叫何正奇,我爸希望我長大以后能夠堂堂正正,一身正氣的做人。
后來,爺爺告訴我,因?yàn)槲姨焐冴?,需要陽剛的正氣調(diào)和,名字能伴隨我一輩子,逐漸消耗命格的陰氣。
總之,說的玄而又玄,小時(shí)候不懂。
后來,終于懂了……
……
仍記得那年,我九歲,正值暑假,南方這邊夏天雨水多,這是常識,但像那年天天陰雨綿綿的還真不多見。
已經(jīng)很久都沒看見太陽了,家里的潮氣有些濃郁,放在原地不動的甕布滿了青苔。
有一晚,夜空中難得出現(xiàn)了月亮,外面蟬鳴和青蛙的叫聲如單曲循環(huán),不曾停歇,我媽關(guān)燈之后幫我蓋好被子出了門,我有些昏昏欲睡,正迷糊時(shí),一聲喵叫傳了出來。
一只黑貓爬到我家窗臺,它渾身毛發(fā)在夜晚都黑的發(fā)亮,我見了十分欣喜,忙起來想將它抓來玩耍,正要抓住它尾巴時(shí),它轉(zhuǎn)過身,用綠幽幽的瞳孔盯著我,有些毛骨悚然的味道。
我也望著它。
頭暈?zāi)垦#?/p>
突然。
“喵”
黑貓又叫了一聲,我腦袋里一下子懵了,眼睜睜看著黑貓的嘴像人一樣……咧開笑了。
有些怪異,我忽地覺得腦袋有些漲,一下子就倒在了床上。
等我醒來,發(fā)現(xiàn)那只奇怪的黑貓不見了,家里也一個(gè)人都沒有,我忙出門去找,街上也沒人,空蕩蕩的,很蕭條,整個(gè)村子如一座荒村。
天不亮,也不暗,灰蒙蒙的,仿佛空氣中帶著灰塵,我站在街上有些茫然,家里沒人,村子里也沒人,人呢,都到哪去了?
“爺爺……爸爸……媽媽……你們在哪里?”
我站在街上大聲呼喊,稚嫩的聲音在街道上回響,帶起陣陣陰風(fēng),一些樹葉和垃圾被卷的老高。
沒有人,我在哪?
難道都死了麼?
許多疑問在我腦海里不停變幻,不由想起爺爺小時(shí)候?qū)ξ艺f過的話。
爺爺說:“小奇,你五行絕陽,八字純陰,日后碰見許多稀奇古怪的事不要跑,更不要害怕,都是騙人的把戲……”
“爺爺……”
人在面對未知事物時(shí),本能的感到恐懼。
咯咯咯……
恍惚間,有人在街道上笑,凄慘慘的聲音聽起來又有一絲得意。
我左右轉(zhuǎn)身,四處張望,街附近上除了我,沒有人。一絲恐懼在幼小的心底蔓延……
咯咯咯……
笑聲一直在我耳邊旋轉(zhuǎn)回蕩,侵襲我的耳膜,嚇的我頭皮開始發(fā)麻。
嘭嘭嘭……
一個(gè)籃球出現(xiàn)在街道上,看著它一蹦一蹦的滾落到我腳邊停下。
看著籃球,我瞪大了眼睛,順著它過來的方向望去,一個(gè)穿背心的小女孩兒站在那邊的黑暗處,她看著我,輕聲呼喚。
“你也……來玩啊~~~”
我害怕了,牙齒忍不住打顫,腿肚子發(fā)軟,像灌了鉛似的。
就在這時(shí),附近一下傳來嗖嗖聲,似乎來了許多人。
有的披頭撒發(fā),
有的缺胳膊斷腿,
有的渾身浮腫,
有的面目猙獰,
有的張牙舞爪,
各種各樣的人,
都不是村里的人,
都是,
鬼……
“你們都是誰呀?!”
“哇嗚……”
我忍不住大喊,這一喊就崩潰了,禁不住哭了起來,眼淚擦不干似的不斷往外涌,如同狼群中待宰的羔羊,任憑它們漸漸向我靠近。
……
我猛的睜開雙眼,入眼的是爺爺焦急的臉龐,我虛脫般松了口氣,喃喃道:“原來,……是個(gè)夢啊。”然后便不省人事。
后來的事,都是爺爺告訴我的。
自我昏了以后,我發(fā)高燒,渾身跟火燒一樣,臉色卻發(fā)青,眼角流淚,嘴里更是經(jīng)常性吐白沫子。
我家三代單傳,就一根苗,看我這樣,都慌了。我爸媽一急眼,慌忙的叫了輛車,準(zhǔn)備將我送去醫(yī)院。
我爺爺攔了下來,說:“小奇這癥狀送醫(yī)院沒用,別耽誤治療時(shí)間。”
“爸,你說什么呢?孩子都這樣了,不送醫(yī)院怎么行。”我爸急說。
“小奇天門殘缺,又是純陰之體,碰到這種事情,去醫(yī)院有什么用,快去請老瘋子過來。”我爺爺十分嚴(yán)厲的說,他的話在家里很有話語權(quán),我爸媽比較信服。
但在這件事上,我爸不滿大叫:“爸,你怎么能這麼迷信呢?!”
“快去,再廢話,小奇要是保不住了,我打死你。”我爺爺吹胡子瞪眼惱火的邊說邊將家里養(yǎng)了五年的老公雞給抓了過來。
老公雞一見我,放開嗓門大叫。
“喔哦喔……”
一叫完,我爺爺拿著刀對雞脖子一抹,雞血噴的我渾身都是。
“我何老七就這一個(gè)孫子,誰敢動他?!我讓誰魂飛魄散!!”我爺爺對著我暴吼,聲音如雷,將我爸媽都嚇了一跳,他們二老忙馬不停蹄的趕去鄰村,將老瘋子請了過來。
老瘋子是鄰村一個(gè)道觀里的老道士,但他并不瘋,只是快六十了,卻很喜歡穿著西服,打著領(lǐng)帶,套著皮鞋,一身搞的洋氣時(shí)髦,打扮成四十多歲的樣子,跟陌生人打招呼,攀親戚,然后去陌生人家里蹭一頓飯,只是一沾點(diǎn)酒,他就開始瘋言瘋語,久而久之,大家都叫他老瘋子。
老瘋子本姓占,叫占恒一,在這方圓幾百里的人家,但凡哪家人被臟東西纏上了,第一時(shí)間都會去請老瘋子過來看看,而老瘋子也的確有倆下子,每次都處理的干干凈凈,所以,在大人的世界里他很有威望。
但在小孩看來,他就是瘋子。
老瘋子一到我家,我爺爺立馬出門迎接,老瘋子是爺爺?shù)睦舷嘧R,倆個(gè)人都是火爆脾氣,他年紀(jì)和我爺爺相差無幾,看起來卻比我爺爺年輕多了,筆挺的粉色西裝套在身上,一點(diǎn)道士的風(fēng)范都沒有,活脫脫的一個(gè)老騷包。
“占老頭,你可得救救我孫子,不知道怎么就給陰煞沖了。”我爺爺常年和老瘋子打交道,多少懂的一點(diǎn)鬼神之道,一看我這樣就知道被臟東西給害了。
老瘋子點(diǎn)點(diǎn)頭,端詳了我了好一會兒說:“嘖嘖……陰煞裂魂,百鬼纏身,何老七啊,還好你先弄雞血鎮(zhèn)住小娃娃體內(nèi)的陰氣,要不然血?dú)庖簧?,你孫子恐怕活不過三天啊!”
老瘋子雖然喝了酒就瘋癲,但在這種事情上很有造詣,聽他這麼說,我爺爺還算鎮(zhèn)定,我爸媽頓時(shí)身體一軟,差點(diǎn)暈倒在地。
“別賣關(guān)子,快想辦法救救我孫子,只要救活他,你一直惦記的我埋在地底下的那幾瓶十多年的女兒紅都送你。”爺爺和老瘋子算的上摯友,知道他好酒,一見酒就嘴饞,尤其是上等佳釀。
“這可是你說的昂。”老瘋子渾濁的眼睛一亮,嬉皮笑臉的說:“五行絕陽,八字純陰,如果是女命,那還好說,可你孫子偏偏是個(gè)帶把的,這自身就是招鬼體質(zhì),加上身體底子從小就柔弱,天門又殘,今日被陰煞有機(jī)可乘也是命數(shù)。”
“那怎么辦?”爺爺有些惱火。
“別急嘛,聽我說完。”老瘋子看了爺爺一眼,嬉皮笑臉說道:“世間萬物命數(shù)自有天定,你孫子的體質(zhì)雖說絕陽純陰,但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得一,老天爺都會給人留下一線生機(jī),所謂陽之極盡便成陰,陰之……”
“說重點(diǎn)。”爺爺嘴角抽了抽,有些咬牙切齒。
老瘋子微笑,高深莫測道:“這麼說吧,雖然絕陽、純陰的人注定青燈獨(dú)守,但天道循環(huán),講究的是一個(gè)平衡,絕陽純陰雖然被你孫子全占了,但他的天門卻沒有被老天收走,目的就是那一線……”
老瘋子話還沒說完,爺爺就打斷他,怒發(fā)沖冠的罵道:“草你姥姥,老子讓你來救人的,不是聽你在這瘋言瘋語的講些屁話。”
“臥槽,你這死老頭子,怎么說話呢?我哪里講屁話了,好心給你講原因,還敢罵人,草泥馬的。”老瘋子也是個(gè)暴脾氣,當(dāng)場一甩手,跟爺爺撒潑:“你懂還是我懂,還敢罵我,你要不想聽,人自己救吧!”
“我干你老母親,你就是屁話多,一說起來跟話嘮似的沒完沒有,人命關(guān)天,你卻一直在這里放屁,這就是你修的道心?去你嗎的。”
“你麻痹的何老七,我老母親都死了幾十年了,你還拿來說事,還有沒有良心?你還是穿褲襠的時(shí)候我老母親對你不薄啊,你怎能這麼說她?”
“我就要說,怎么樣?怎么樣?要不服來打一架?。?rdquo;
“我**&%#¥#%¥#”
倆個(gè)老人都是暴脾氣,就這麼掐了起來,跟小孩子打架似的,爸媽都看呆了,忙上前各自拉住一人,好生勸慰。
至于我,躺在床上流著眼淚,口吐白沫,半死不活,估計(jì)真斷氣了也沒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