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江快速上前,“公子。”
“查清楚了嗎?”沐垣問。
韓江頷首,“那叫洛璃的女子來自十三王府,聽說早前,十三王爺還想立她為妃,但皇上遲遲不肯下旨,所以事兒也就這么拖著。不過看她如今的姿態(tài),約莫此事早晚會成,否則不會這般囂張放肆,連咱國公府也敢直闖。”
沐垣凝眉,“你說,慕容無垠要立她為妃?”
“是。”韓江道,“最后還是趙家攔阻,皇上才會刁難王爺。”
沐垣猶豫了一下,“慕容無垠一直不肯立妃,怎么如今突然就改了性子?這洛璃來自何處?”
“卑職無能,查不出來。”韓江俯首,“此人突然來到京城,早前并無任何痕跡。她身邊就帶著一個丫鬟,平素也就是四方門和王府,并無其他可疑之處。”
“是個人,就會有過往和痕跡。”沐垣繃直了身子,“盯著她,務(wù)必查清楚她到底是什么來路。”
“是!”韓江點(diǎn)頭,“那大公子的事兒……”
“是他自己不中用,若他能扛得住,不要擔(dān)下那些罪名,誰敢動榮國府的大公子?”沐垣眸光幽邃,“如今是他自己找死,還以為天下人都會為他陪葬,殊不知只是他一人的自以為是。”
“國公爺那里怕是不好交代。”韓江低語。
再不成器,那也是國公府的兒子,是大公子。
“這個你就不用管了。”沐垣自有打算,“照我的話去做就是。”
“是!”韓江行禮。
國公府的棄之不理,讓沐輕抓狂,也讓離歌覺察到了異樣。
云重還在養(yǎng)傷,他便將這案子交在離歌身上,畢竟離歌來自十三王府,若是有點(diǎn)什么事,還能讓慕容無垠扛一扛。
“姑娘在懷疑什么?”錦畫問。
離歌站在院中,單手把玩著劍穗,“按理說,就算是沐垣要放棄自己的兄長,也該做到仁至義盡才是,而不會這般絕情。否則來日沐輕一死,沐垣自己也得落個不仁不義的罵名。自己的兄長,哪有棄之不理的道理。”
“估摸著是做給皇帝看的吧!”錦畫道。
“這也有可能。”離歌蹙眉,“但是沐垣此人城府極深,我只怕他另有所圖。”
錦畫不解,“他想干什么?”
“重言讓人來提醒我,說是榮國府的人在調(diào)查我。”離歌手上的動作頓了頓,“他們很快就會找到鏡月閣,所以我早就吩咐了重言,妥善安置了一切。他們就算要查,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估計(jì)得從十三王府下手。”
“那趙溫柔的事情,會不會連累姑娘?”錦畫擔(dān)慮。
“是慕容無垠自己想瞞著,關(guān)我什么事。”說這話的時候,離歌眼底的光微微顫動了一下。
錦畫抿唇,“王爺也是真心待姑娘好。”
“別說了。”離歌起身,“你我是什么人,還需要提醒?我們回來是為什么,難道就是為了男女之情嗎?如果是這樣,何必如此辛苦?溫娘子又何必入宮冒險?”
不就是為了壞朝綱,亂天下;奪玉璧,報血仇嗎?
錦畫沉默不語。
對于沐輕的招供,慕容衡當(dāng)然是龍顏大怒,直接下了斬立決。可沒想到的是,當(dāng)天夜里,沐輕就死了,說是畏罪自盡。
離歌連夜去了刑部大牢,乍見沐輕面色發(fā)青,唇角淤血,便知這是中毒身亡。探了探鼻息,而后是頸動脈,確系死亡。
“誰來看過他?”離歌問。
獄卒戰(zhàn)戰(zhàn)兢兢,“沒人,就是吃完晚飯之后,沒再聽到他罵人的聲音,咱們覺得奇怪就進(jìn)來看一眼,誰知道就、就這樣了!”
離歌端起案上沒吃完的飯菜,湊到鼻間輕嗅,“那銀針來。”
銀針奉上,果然見黑。
這菜里有毒。
“白日里就榮國府的三公子來過一趟,并無其他人。”獄卒補(bǔ)充。
離歌點(diǎn)頭,“我知道了。”只不過她總覺得有些異樣。
出了刑部大牢,這事兒只要往上一報,此案就算到此終結(jié)。不過離歌很奇怪,到底是誰殺了尚書大人呢?真正的兇手到底是誰?
用沐輕一死,來換取榮國府和丞相府的恩怨難解,倒也是值得的。
只不過……
策馬回府,進(jìn)門的那一瞬,離歌突然站住腳步,駭然盯著身邊的錦畫,“你馬上去一趟鏡月閣,讓重言給丞相府送個消息。務(wù)必要快,知道嗎?”
錦畫一愣,離歌伏在她耳畔低語兩句。
“記住了嗎?”離歌問。
錦畫連連點(diǎn)頭,“奴婢記住了。”
“快去。”離歌抬步往易水閣而去。
進(jìn)了門,慕容無垠竟然坐在欄桿處,神情慵懶的瞧著她,“早知道會這么忙,就不該讓你去四方門。”
“四方門得保,還得多虧了王爺。”離歌俯身作揖,“多謝王爺。”
“真要謝我,就拿你自己來謝吧!”他笑得涼涼的,可眼睛里卻發(fā)著光。
離歌覺得,那是狼的眼睛,銳利而通透。他想要什么,他自己很清楚,她也知道。
只不過他要的,她給不了,也不想給。
她沒有說話,只是直起身子坐在了他身邊,“慕容無垠,你到底喜歡我什么,我改還不行嗎?”
他問,“那你到底為什么不喜歡我,我改。”
離歌無語。
“楚兒,你能如實(shí)回答我一個問題嗎?”慕容無垠問。
離歌猶豫了一下,“你問吧!”
“你現(xiàn)在,還愛著他嗎?”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死死的盯著離歌,“他找了一個傀儡,一個與你一模一樣的女子做自己的妻子,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在榮國府里,你應(yīng)該都看見了,那個女人跟從前的你幾乎沒什么區(qū)別。”
“那又怎樣?”離歌深吸一口氣,“我還是我,不可能成為別人的替身,也不可能被任何人取代。”
“怎樣?這就意味著他心里還是念著你的。”慕容無垠握住她微顫的手,“你真的不會回到他的身邊嗎?”
離歌笑得清冽,眸中凄楚,“我家破人亡,都是拜榮國府和丞相府所賜,如果不是他們,皇帝怎么可能殺我全家,讓我姐姐備受凌遲之苦。我親眼所見家人所遭受的痛楚,這輩子我都不可能再和他在一起。他既然喜歡傀儡,那就抱著那張臉過他的一輩子吧!”
縱然如此,她也不會因?yàn)榘敕窒矚g,而選擇原諒。
仇恨只能拿鮮血來熄滅,別無選擇。
“那我呢?”他問。
“不如這樣吧,你我來個約定,塵埃落定之后我若還有命在,你也安然無恙,我跟你走。”離歌抽回手,“天涯海角,只要你愿意,我都可以跟著你。”
慕容無垠低頭苦笑,“那我便等著你的塵埃落定。”
離歌起身離開。
塵埃落定,談何容易。
等到塵埃落定,也許早已是兩世人。
丞相府內(nèi),聽得沐輕已死的消息,雖然有些詫異,但既然仵作已經(jīng)驗(yàn)過尸,皇帝早前又有聲明在先,說是如果沐輕伏法則不得再追究,不可辱尸。
院子里,龔如一臉憤恨,“真是便宜他了。”
秦彥南疾步行來,“我哥呢?”
龔如道,“何事這么急急忙忙的,你哥跟相爺一道在書房,怎么了?”
“方才有人來相府送信,說是榮國府作祟,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秦彥南飛奔向書房。
龔如一聽,當(dāng)下就明白了意思。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下一刻,龔如快速領(lǐng)著人離開,直沖城門,就守在四方城門處。如果消息是假的倒也罷了,如果消息是真的,龔如必定要榮國府一命償一命。
等著秦彥北隨秦彥南出來之際,院子里早已沒了龔如。
“你還跟她說了什么?”秦彥北問。
秦彥南搖頭,“就說了這些,沒說別的。”
“消息是否屬實(shí)尚未可知,如果鬧出別的事,你擔(dān)待得起嗎?”秦彥北厲喝,“你這樣魯莽會害死人的。”
“那大嫂她……”秦彥南一愣,他著實(shí)沒想太多。
“還不快帶人去追!”秦彥北抬步就走。
以龔如的性子,那可是什么都做得出來。
四個城門,四輛馬車。
沐垣站在城門樓上,看著那馬車緩緩而去。
“公子,一切照計(jì)劃行事。”韓江的擔(dān)慮浮現(xiàn)在臉上。
畢竟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動手腳,如果被查出來,皇帝那性子,肯定是要吃人的?;实鄢匀?,又不是頭一回了。
“能不能逃出生天,得看他自己的造化。”沐垣雙手負(fù)后,“我給過他機(jī)會了。”
突然間,西城門外,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頃刻間硝煙彌漫,刺眼的火光瞬時騰上半空,迷霧重重。
沐垣陡然瞇起危險的眸子,“出事了。”
韓江一愣,“公子,那是柳姨娘的位置。”
“去看看!”沐垣依舊平靜,轉(zhuǎn)身離開城門樓子。
西城門外有了爆破聲,離歌自然坐不住,錦畫來報,說是榮國府用了分瓣梅花計(jì),這四出城門的也不知哪輛車?yán)锊攀钦娴摹?/p>
離歌策馬回了四方門,領(lǐng)著人直奔西城門外。
被炸死的是個女子,死得血肉模糊,渾身血淋淋的。
“姑娘,不是沐輕。”錦畫駭然。
行兇者早就離開,唯一知道這消息的只有丞相府。
離歌可以肯定,是丞相府動的手,但是真的沐輕到底在哪?不在西城門外,就該是在另外三輛馬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