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梁管理是個好人,他一聲喊,工友們都停手了。
我已經無臉見人,索性躺在地上裝死,一動不動。
“要出人命了?”有的人害怕了,拔腿就跑。
一個人跑,更多的人只恨跑得不夠快,然后就只剩下幾個人。
“快點送醫(yī)院。”梁管理讓人打電話喊救護車,這個時候我就哼哼哈哈著爬了起來。
“你能走不?”梁管理問我。
“死不了。”我是無臉面對梁管理。
“走吧,以后不要來打牌了。”
我羞愧難當,也顧不了疼痛,回到出租屋里。蔣真理已經回來了,一看到九萬鼻青臉腫,頓時明白了:“搞醒了(被人發(fā)現(xiàn)了)?”
“是。”我嘆了口氣:“這個廠是整不到錢了。”
“正常的事情,我也搞醒過幾回,也被人修理過,比你還慘,有一次躺床上就一個月……”蔣真理安慰我。
“被打其實沒什么,就是沒臉見他們了。”我還有點羞恥之心,畢竟,把自己的底細都暴露給了大家,面子上過意不去。
“這是一個過程,人不要臉也就天下無敵了。”蔣真理不以為然。
好吧,人不要臉就能天下無敵。我已經獨步天下了……
好了傷疤忘了痛!
我在床上躺了幾天,又生龍活虎起來。
我繼續(xù)和蔣真理聯(lián)手,兩個人聯(lián)手,就是比一個人成功的機會大。團結就是力量!誰說的?至理名言呀!
“九萬,今天我們去殺兩個賊的豬。”蔣真理對我另眼想看了,他覺得我一天一天在長大,已經完全可以獨當一面了。
“兩個賊?”我問。
“兩個偷自行車的。”蔣真理奸笑了幾聲:“強盜是個豬,偷來就輸,他不輸給我們,也會輸給別人,走過路過,機會不要錯過,還猶豫什么呢?走吧!”
“唯蔣哥馬首是瞻!”我一興奮就冒出了一句成語。
“啥?”蔣真理一臉茫然,就他讀過的那幾天小學,很難理解這么高深的成語。我迅速換了個他能聽懂的說法:“跟蔣哥混,沒錯的!”
“嘿嘿嘿……”蔣真理又得意地奸笑起來,我也陪著他一起奸笑。幸好這是在太平盛世界,否則,蔣真理和我必然成為漢奸,賣國求榮,禍害天下。
江城后林村。
這是城郊。一個古舊的四合院子。
“邱二寶,邱二,在不?我來買輛自行車。”蔣真理站在院子外面,扯著嗓門喊叫。
“哪個?”門縫里先出現(xiàn)一雙黑黝黝的小眼睛,和老鼠眼睛一樣小,一樣東張西望,一樣小心翼翼,一樣見不得光明……
看這個樣子就符合小偷的特征。
“我是蔣真理,不曉得我了是嗎?”蔣真理報出自己大名。
“哦!要自行車?”邱二寶終于拉開門,他高高瘦瘦,臉色有點蒼白,眼神有點朦朧,一看就是晚上沒有休息好的樣子。
“我兄弟,九萬要。”蔣真理指了指我:“要好一點的,價格便宜一點。”
“哥,有人買車來了。”邱二寶對屋里喊了一聲,屋里就出來了另一個高高瘦瘦的人,一樣的一雙賊眼,這個人就是邱大寶。
這兩兄弟都一樣瘦如干柴,我覺得有意思,賊嘛,白天風可以吹倒,夜里狗也攆不到。這兩兄弟是夜晚工作者,晚上上班,白天睡覺兼銷贓,很忙很累的。
院子里放了一排的車,整整齊齊,各式各樣,像車行一樣。
我裝模作樣地選了一輛自行車。
“一百。”邱二寶說。
“成交。”我那個叫痛快,干脆。
那邊,蔣真理已經和邱大寶聊上了打牌,三句話不離本行。
“這些天手氣如何?”邱大寶問。
“媽的,天天輸。”蔣真理垂頭喪氣,苦瓜相,讓人真的相信他輸了很多。并從口袋里摸出一沓鈔票晃了一下:“最后就這個家底了,要討飯了……”
邱大寶眼睛頓時一亮,那不少呀!這些鈔票,比自己賣十輛自行車的錢還多吧!
“反正時間還早,我們幾個詐一會金花吧。”邱大寶想贏錢,他可能認為贏錢比偷自行車容易,還沒有風險,因為偷自行車被人發(fā)現(xiàn)有可能被打斷一條腿。
“算了吧,我輸怕了……”蔣真理遲疑著。
“怕什么?錢就是王八蛋,輸了就去賺,你還是個男人不?”邱大寶曾經和蔣真理詐過金花,彼此也算熟悉,更熱情地邀請。
“九萬,大寶哥要詐金花,來不?”蔣真理征求我的意見。
“既然來了,就玩一會兒再回去。”我想了想說。
邱大寶也招呼自己的弟弟,一起來玩。
四個人搬了桌子,在院子中間就詐了起來。五塊的底,一百封頂。
兩個人對兩個,太容易了,剛開始,我和蔣真理故意輸了兩百塊,這是釣魚慣用的招式,先給他們一點甜頭。果然,這兩兄弟一贏就覺得打牌來錢比偷自行車容易多了。
邱大寶和邱二寶得意忘形。
是該出手的時候了。我洗牌,在洗牌之前,我已經抓了三個5在手中,因為蔣真理坐在他的上手方,該蔣真理抬牌。
蔣真理自然相信我的技術。
發(fā)完牌,邱大寶就開始悶,首先,他有錢,第二,他的錢來得容易,也就不珍惜。一開口就悶十元。
邱二寶跟上。
蔣真理、我也不甘示弱。這一把,我給蔣真理發(fā)的是三張5,而給邱大寶發(fā)了一個A、K、9的金花。為什么不發(fā)給邱二寶呢,因為邱二寶比較謹慎,膽子也小一點,這牌在他手中,有可能輸不了多少錢,而在邱大寶手中就完全不一樣了,這個人貪心,脾氣也暴躁一些,是最好殺的豬。
好一場激烈廝殺。
我和邱二寶棄牌了,就剩下蔣真理和邱大寶對賭。兩人都已經看過自己的牌,都熱情高漲,都想一把贏光對方的錢,都不愿意先開牌。
“哥哥,開了牌看看吧。”邱二寶有點擔心,有點懷疑。
“我把錢跟完了再開。”邱大寶以為自己贏定了。
“你有這么大的牌,我怕輸,我開了。”蔣真理翻開了自己的牌。是三張5.
“啊!”邱大寶目瞪口呆。他的手上是草花A,K,9的金花。龍虎金花,可比不上豹子。
“有鬼!”邱二寶喊了起來。蔣真理早一把將桌子上的錢刨到自己面前,幾把就抓起來放進了自己的口袋之中。
“有鬼,不行,一定有鬼……”邱二寶猛地站了起來,要來抓蔣真理。邱大寶也醒悟過來,彎腰抓地上的一把粗大鏈子鎖。
要打架了。
“輸不起就不要打牌。”蔣真理鄙視他們。
“媽的,你們出老千。”邱二寶說。
蔣真理蠻橫不講道理:“你那只眼睛看見了?瞎雞巴亂說,可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邱大寶揮舞鏈子鎖,他要打人。操!我上次可是被別人結結實實揍過一回,皮開肉綻,吃過一次虧,學會了乖!既然避免不了打架,就要先下手為強。
我輪起一條凳子,砸在邱大寶背上,我不敢砸他的頭,萬一砸死了,我這一輩子就完蛋了,還犯不著殺人放火。
邱大寶猝不及防,身體搖晃了一下。
蔣真理和邱二寶開始了,邱二寶先發(fā)制人,沖過去就是一拳頭。蔣真理果然是久經沙場,經驗豐富,等的就是邱二寶出手。邱二寶的拳頭還沒到他的面前,被他一把扭住,往前一拖。邱二寶就趴了下去,蔣真理再狠狠一腳,撲通!邱二寶倒下了。
邱大寶回頭向我撲來,揮舞鏈子鎖就砸!我他媽就不跟他客氣了,整!
我又是一凳子砸下。邱大寶揮手來擋。我用力過猛,凳子脫手飛出,我撲上去,就是拳頭猛砸!
拳頭如疾風暴雨,啪啪啪!打在邱大寶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