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他告訴懷謹(jǐn),只要懷謹(jǐn)偷了云宮的地圖交給他,他便幫她和城外宇文大將軍牽線搭橋,而且還和懷謹(jǐn)說,要云宮的地圖只是為了證明她的誠意,懷謹(jǐn)那時年紀(jì)小,以為云宮的地圖真的沒什么用,況且孩子不足六個月就要出生了,便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真的把地圖偷了出來。
不過這件事只有很少數(shù)的人知道,畢竟將亡國這樣的事情怪到一個女人頭上,實在是不該。
長浮之所以會得知皆是因為他撿了懷謹(jǐn)身前的貼身丫鬟,小丫鬟怨懷謹(jǐn)便把這事兒和他說了。
長浮殿之所以被各方能人志士熟知,并不是因為殿里的女人,而是這殿里的每一個人都有這關(guān)乎他們生死的故事。
就像幫著死人說話的舌頭一般。
懷素鋪好了被子,大咧咧的一屁股坐了上去,又笑著拍了拍身側(cè)的空地示意長浮過去坐,長浮看著他彎了彎嘴角,但沒有過去。
懷素?zé)o聊的往床上一躺,笑道:“長浮,你別怪我爹和奶奶,他們都是因為小姑姑的死才變成這樣的,再者說我也討厭現(xiàn)在的那個皇上,帶兵打仗他可以,可是真到了之國......”
懷素頓了一頓將床鋪上的枕頭拿起,放在頭下枕著接著說:“真到了治國,他就是把一切都弄亂了,你看山西,大禹之年的時候多么的繁華,盛世一般,現(xiàn)在呢,吃不上飯的餓死,逃荒的累死,再說我們柳州,如果聽了他們的,被他們管著,最后的下場也一定是鬧饑荒餓死。”
說打饑荒,長浮的眼里閃過一絲神傷,懷素躺著沒有看到,只聽長浮緩緩道:“我知道。”
那你怎么還幫那個狗皇帝啊。懷素單手撐著坐起了身,他是真的不明白,為什么長浮知道還要去幫,對與錯他是分不清么?
“不然呢?”長浮倚在房中的柱子上,挑著眉,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可懷素在他的眼里看不到玩世不恭。
懷素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他知道現(xiàn)下的朝代卻是沒有別的辦法,他和家里人不同,他在江湖上還是有一些朋友的,也多少聽聞了長浮和那宇文蒼穹的事情,他想定是那宇文蒼穹最后不知用了什么辦法逼迫長浮。
可他還是不愿意長浮做那狗皇帝的使臣。
“懷素,倘若這天下有人想要富國,你愿意幫么?”長浮彎著嘴角問道,那神情就像是再問今夜酒樓有花魁,你去不去?
“要是你,我就幫。”懷素也笑著說。
長浮笑了笑沒再言語,他暫且還不能將懷素卷進來,此來柳州拉攏懷定柔一人便可。
懷素以為他也只是在說笑,略微有些無奈地說:“天下時局已定,宇文蒼穹兵力十足,怎會是我們想復(fù)就復(fù)的,而且,前朝舊部已經(jīng)被宇文蒼穹殺的差不多了。”
“沒有外兵,沒有內(nèi)應(yīng)何來復(fù)國。”懷素最后嘆了一口氣。
長浮苦笑。他正在招兵找將啊。
懷素在長浮這里坐不多時便走了,長浮一人坐在床上,門窗緊鎖,他的臉色越發(fā)的差,眼睛四周漸漸變成了黑色,嘴唇也慢慢成了紫色。
長浮顫抖著雙手,狠狠的點住心脈,他要等月亮升起,月亮升起的瞬間是黑蛇寒氣最足的時刻,他要讓黑蛇的毒來制衡自己的冰毒,他后悔當(dāng)初沒帶最毒的大蛇,而只帶著小蛇和丹藥。
太陽緩緩的降落西山,它每次陷進去一點,每次陷進去一點,長浮的背全都濕透了,他整個人也漸漸變得恍惚,可這太陽就像是與他做對一般,落的不疾不徐。
不知過了多久,太陽終于下了山,它周遭的華光也被黑暗一點點的吸了進去。
長浮一人置身于黑暗之中,雙眼通紅的盯著柱子一動不動,天黑了,但月亮尚未升起,長浮覺得自己的心脈快被沖破了,但他不能急,如果心急血脈上涌流的快了,這次即便不死,也難逃一瘋。
他親眼見過冰毒發(fā)作之人,六親不認(rèn),見人殺人,就像個惡魔一般,這樣的人往往會被至親之人手刃,被手刃后,血快流盡之時便會恢復(fù)神智,他的親人會悔恨,甚至也會隨他去了,他自己會記起殺了誰,這是讓他死后不得安寧,讓他帶著永遠(yuǎn)的恨永遠(yuǎn)的怨死去。
長浮那時便想此生一定要將煉制冰毒之人找出來,如此歹毒之人,怎可留在世間。
“嘶---嘶“他聽到懷中的黑蛇開始不安了起來,長浮艱難的扯了扯嘴角。他仰頭看到月亮正一點點的朝著天中央挪去。
他艱難的扯開上衫。
“啪“的一聲,裝蛇的罐子掉到了地上,長浮捂住胸口強忍著,彎下腰去撿那罐子,可他的手剛碰到罐子他便暈了過去。
“砰”的一聲砸到了地上。
夜涼如水,月彎如鉤,他鐵青著臉砸到地上,這一砸沒能砸醒任何一個人,只讓窗外的蟬記起了鳴叫。
月亮被烏云遮住了,又逃開,遮住了又逃開......
“嘶嘶“
“嘶”
“啪”
長浮的手指動了一動,接著他慢慢的睜開眼看到一尾蛇正在他面前的地上沖他吐著紅色的信子,長浮的手腕有些疼,可周身卻是說不出的輕松,他知道是這尾小蛇救了他。
他看到地上被打開的罐子原本以為是這小蛇自己撞開了瓶塞自己鉆出來的,可當(dāng)他拿起那瓶蓋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里面沒有撞痕。
可,若不是這小蛇自己爬出來的又會是誰來救他?
長浮撐著地緩緩起身,又他抬手掃了掃身上的灰,這才將地上的小蛇撿起,塞到了瓶子里,長浮緩步走到床邊靠了上去,開始思索今夜救他之人是誰。
不可能是章一一,她縱是想來找他,可懷定柔和章太醫(yī)定不會告訴她自己身處何處,也不可能是懷素,他走的時候那樣子明顯是困得不行,至于章太醫(yī)和懷定柔,是最有可能的人,可章太醫(yī)又怎么會知道黑蛇能救人,怎么能放出黑蛇不被傷到?懷定柔似乎有殺自己的理由卻沒有救自己的理由。
突然長浮看到了窗戶上有一只小小的鞋印,他笑了,他突然想起了她。
那個能在皇宮隨意穿梭的紅衣姑娘,若是說那姑娘跟著他來到了柳州似乎很合理,可又似乎不可能。又或者說,這樣的小腳印很多小丫鬟都有。
長浮左向右想只做了一些猜測沒敢最后確定,畢竟是誰不是最重要的事,重要的事是他這身子的感覺和往次不同,就好像,就好像,冰毒被清了一般,但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煉制出冰毒的那人都不能將冰毒徹底清除,他又怎么能單單憑借一只小蛇便清了冰毒。他彎了彎嘴角,今夜還有重要的事要去做。
入夜的柳州城街道上一個人都沒有,一家燈火都無,安靜的好像是個沒有人家的小城,長浮從懷府后院兒跳了出來,走上了城主干道。
走著走著,他突然看到前方有星星點點的光亮,長浮忙躲進道路旁的巷子里。
“夜深露重,小心火燭。”
是個打更人,可,是個女人。
而且這柳州城不是早就因為城里治安良好,百姓安居樂業(yè)將打更人革職了么?
長浮想了想,有些擔(dān)心城中百姓,忙閃身從巷子里出來,他飛快的跟上了那女人,接著閃身站到那人面前。
那人顯然被他嚇了一跳,但那人帶著面紗,長浮看不清她的臉,當(dāng)他抬手去摘那面紗之時,那女人不知從哪兒弄出一小把白面,統(tǒng)統(tǒng)撒到了長浮臉上,他一邊揚粉一邊擦眼睛,再睜開眼的時候那人已經(jīng)跑了。
但他不是完全沒收獲,從那女人頭上,他取下了一只金釵,長浮將那金釵拿在手里,借著月光看了看,上等黃金打造而成的金釵,想必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偷跑出來,必然不會傷害城中百姓,而那女人自己也是個不會吃虧的樣子,連長浮這樣的江湖之人她都能從他手下逃跑,想必這世上能傷她之人少之又少。
不過,長浮越想她那因為驚嚇而瞪圓了的眼睛越禁不住的彎起嘴角。
將臉上的面粉收拾的差不多后長浮接著沿著主路跑,他要去找常思思,許多年,沒來柳州也許多年沒去水灣灣不知道常思思是不是還住在原處。
跑出城,長浮跑到了城外的一處密林中,長浮記得穿過這座林子就能到了常思思的家。
可這林子不好過,長浮將束發(fā)帶摘下,蒙住眼睛,接著輕輕吐了一口氣,按照記憶中的路線走。
左三步,右七步。
前六步,右十三步。
“哈哈”長浮還要繼續(xù)走的時候卻聽到了女人的笑聲自他身后傳來。
長浮沒有將束發(fā)帶摘下,而是一動不動的等著那人說話。
“公子,多年不見還是和從前一樣聰慧。”來人是常思思。
“在下在此等候公子多時,薄酒已備,公子可否前來敘敘舊?“常思思笑。
長浮摘下發(fā)帶轉(zhuǎn)過身笑著說:“美人依舊沒變。”
“謝公子。”常思思微微一笑。
是個美人,傾國傾城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