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森這次沒敢說什么,只乖乖地去取了素宴過來,也不多,只兩盤的青筍黃瓜,外加一碗湯,我餓狠了,抓著饅頭就在嘴里咬上一大口,丁耀東沒什么顧忌,照舊是挑著葷肉吃。
等我吃飽了喝足了,他才又問我:“剩子,咱倆現(xiàn)在是不是兄弟?”
“不是!”我抹了把嘴,說:“我跟你可不熟。”
“哎,你要說這話可就沒什么意思了,俗話說的好,四海之內(nèi)皆兄弟,更何況咱倆還是過了命的。”
“別說的這么好聽,咱倆可沒過什么命,是我救了你的命。”
“彼此彼此,后來我不也救了你嗎?要不是我砸暈?zāi)悖阍缇妥呋鹑肽П蓝隽恕?rdquo;丁耀東說著,怕我不相信,還特別誠懇地說:“真的真的,那些江湖畫兒書上都是這么寫的。”
我沒理他,因為覺得丁耀東有點(diǎn)兒白癡,那種江湖畫兒書連我都不信了,他竟然也會相信,還什么走火入魔,神經(jīng)!
拿了拐杖和盒子,我就準(zhǔn)備要走,丁耀東不干了,一把抓住我,說:“剩子,你干什么去?”
“走啊,這里是你家,又不是我家,我在這里干嘛?”
“你不是說你沒爹沒娘嗎?你爺爺又死了,哪還有家了?不如……不如你就在這里住下吧,我還沒弟弟呢,正好你給我當(dāng)?shù)艿堋?rdquo;
“誰要給你當(dāng)?shù)艿堋?rdquo;我甩開他就往外走:“我是沒爹沒娘,也沒家,那我也不住你家,你們這些大戶人家,心都黑著呢,我才不住。”
丁耀東就跟在我后面,跟的緊緊的,我往左他也往左:“什么大戶小戶的,你看看你身上這料子,可是繡錦籮的緞子,可不是一般人家能買的起的,你敢說你不也是有錢人家的少爺?”
他說著,又扯了我一把,大跨一步擋在我面前:“狗剩子,我丁耀東可是跟你推心置腹的拿你當(dāng)兄弟,連家底兒都跟你交代了,你怎么還不跟我說實話?”
“說啥實話?”
“你說呢?什么沒爹沒娘,什么無家可歸,狗剩子,你想玩到什么時候?小爺都與你奉陪到底!別說我不信,你就是隨便抓個人問問,看人家信不信?就你身上這套衣裳也能值不少銀子,還有你那塊兒壓擺,那可是上等的墨玉,有錢都沒地方買去,你一個沒爹沒娘的孤家小子能買得起?”
丁耀東的懷疑很有道理,我身上確實還穿著孫家給我準(zhǔn)備的衣裳,是到了京口靈花給我換上的,還有這個壓擺,也一直帶著,只是沒想到會這么值錢。
現(xiàn)在估計我再怎么去解釋也沒用了,丁耀東也不會相信,只會覺得我沒說實話。
我心里也不在意,本來跟他也沒什么交集,就是誤打誤撞的遇到了,先前我救了他,按照他的話說他也救了我,那正好兩不相欠。
“你愛信不信,我沒什么可說的。”
撂下這句話我就要往外走,可丁耀東還是緊抓著我的衣裳不放,也不說話,就瞪著一雙眼睛盯著我,他比我高,我頭頂勉強(qiáng)剛到他的下巴,所以我看著他就得抬著頭,費(fèi)勁!
就在我倆僵持不下的時候,有幾個人走了過來,離著大老遠(yuǎn)就叫了一聲:“東兒。”
“母親。”
丁耀東松了抓著我的手,迎著聲音就上前去了,我也順著看過去,就看見一位婦人帶著兩個丫鬟走了過來,身后還跟著一個男子,看樣貌,倒是跟丁耀東有三分相似,年紀(jì)比他大一點(diǎn)兒。
丁耀東見了男子眉開眼笑,跑了兩步上前抱住他大喊:“大哥,你可回來了,我想得你天天都吃不下飯去。”
“貧嘴!”男子戳了一下他的腦袋,笑罵:“聽母親說,你今天早上還喝了一整盅的烏雞湯呢,怎么就是吃不下飯了?”
“那是因為我昨天夜里做夢,夢見大哥回來了,一時高興才多喝了一些的,平時可都是吃不下東西去,大哥你瞧瞧,我都瘦了。”
“成成成,回頭大哥讓人送幾株百年的人參給你去補(bǔ)補(bǔ),把你瘦下去的肉膘都補(bǔ)回來。”
說話間,他們已經(jīng)走到我面前了,丁耀東拉著我說:“這是我朋友,狗剩子,剩子,這是我大哥,丁耀輝。”
“你朋友?我怎么不知道你還有這樣一個朋友?”丁耀輝看著我說,那雙眼睛落到我身上,就好像能把我看透了一樣,激地我一身雞皮疙瘩。
丁耀東說:“大哥你天天忙著,一年里頭也就能在家待兩個月,我好多朋友你都不知道呢。”
“這么說來,倒是大哥對你疏忽了,不過……”丁耀輝突然轉(zhuǎn)折了一下:“孫木青孫大人據(jù)說是前些日子回京了,四弟你可知道?”
“孫木青?哪個孫木青?多大的官兒?”
孫曜東剛說完,孫夫人一巴掌就拍在了他身上,看著挺疼的,其實力度并沒有多少,她說:“你這孩子,真是越大越?jīng)]規(guī)矩了,怎么能直呼孫大人的名諱,那可是當(dāng)朝太府卿,從三品的官職。”
“母親別氣,四弟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愛玩了一些,大了就好了。”丁耀輝笑著說。
“他這性子可是得好好治治了,不然哪天捅個天大的簍子,咱們整個丁家都不夠填的。”
“哎呀,母親……”丁耀東抓著丁夫人的胳膊來回?fù)u晃著,撒嬌道:“母親大人別氣,兒子以后肯定改,肯定向大哥看齊。”
這一副母慈子孝的場景,竟然讓我鼻子酸酸的,跟自己的娘撒嬌,我這輩子都沒想過,對我來說就是一種奢望,以前沒有,以后就更不會有了。
白寡婦曾經(jīng)跟我說,讓我把她當(dāng)親娘看,孫夫人也說過這話,可到了最后,也還是一場空話,更甚者,她們還有可能合伙騙我,一想到這些,我這心里就跟鐵棍子戳了一樣難受。
丁耀輝顯然是懷疑了我的身份,并沒有把話題就此岔開,而是跟我說:“聽說孫大人這次回來還帶了一個遠(yuǎn)親家里的兒子,只是剛到了京上就走丟了,我聽說好像那遠(yuǎn)親的兒子名字里也有一個盛,巧了,四弟的這位朋友剛好叫盛子,不知道會不會是同一個人啊。”
“丁大哥真會說笑,我就是一個無家可歸的孤兒,怎么可能會是什么孫大人的遠(yuǎn)親。”我解釋說:“因為我自小娘就死了,爹也不要我了,我是吃百家飯長大的,村長見我可憐,才給我取了名叫剩子,跟丁大哥說的那個……可沒關(guān)系……”
我說的這話顯然他們都不相信,因為我身上畢竟穿著的是綾羅綢緞,要說自己就是小乞兒,估計誰都不會信,更何況是精明的丁耀輝,但不知道是礙于丁耀東的面子還是什么,丁家的人也沒再問我,而是讓丁耀東照顧好我這個朋友。
丁耀輝還說:“既然是無家可歸,那就暫且先在府上住下,眼見要過年了,總不能讓剩子兄弟流落在外面。”
“不用麻煩了,丁大哥,我這就……”
話還沒說完,丁耀輝就已經(jīng)攙著丁夫人走了,這下我可真是想哭都沒地方了,總覺得逃離了孫家一個火坑,轉(zhuǎn)身就跳進(jìn)了丁家的火坑。
倒不是別的,只是丁耀輝這個人,真的讓我感覺太危險。
我又順著原路回了房間,丁耀東就跟一只麻雀一樣在我耳邊兒嘰嘰喳喳地叫,吵的我心煩,剛到房間我就忍不住朝他吼:“你有完沒完了?你有爹有娘,還有個大哥疼著,你還有什么不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