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在籠子里撫養(yǎng)……
周遭是熱鬧的吵鬧聲,葚兒卻覺得很冷。
她怔怔地望著他,心底里的一處,早已不知從何開始,軟的一塌糊涂。
她從來沒有了解過樓釗熠的內(nèi)心世界是怎樣的,只是所知所想的靠自己去猜。
手撫上他的面容,她的語氣是疼惜的,“哥哥是你嗎?”
樓釗熠淡笑出聲,沒否認,攬著她往回走,輕聲道:“兩條命而已……”
回到家的時候,已是深夜,她今天走了很多路,兩條腿又疼又漲,好不容易到家,就趕緊躺在椅子上歇息。
樓釗熠端著藥盆進來,走到她跟前,蹲下身給她脫鞋,將褲子揭上去后看到小腿已經(jīng)浮腫時,他沒說話。
給她泡著腳,室內(nèi)一片沉寂。
換過另外一只腳時,他的聲音忽然淡淡響起,“看來安排看著你的人不盡心啊,隨便來個人你就會跟著走。”
“你是想說,我發(fā)現(xiàn)了你在靈橋鎮(zhèn)住下的目的嗎?”葚兒潤潤的眸子看著他,細聲細氣地道。
原本以為樓釗熠會生氣,她也做好了這樣的準備,可沒想到他點頭,“是啊,被你發(fā)現(xiàn)了……”
葚兒呆了呆,不過只一瞬,她便是低下頭,沒說話。
樓釗熠這樣的人能來這種地方,除了自己的目的,沒有別的可以做解釋了。而且,她現(xiàn)在嚴重懷疑北方的洪災不是天災,那些難民沒了家園,被迫遠離家鄉(xiāng)遷徙到此,也不是他們的本意,也許是人為!
她緩緩地抬頭看著他,見他也正看著自己,面無表情。
男人的神情極淡,嘴角還噙著一絲笑意,她卻忽地感覺從頭到腳的冷,若真是那樣,面前這個人就太可怕了,是個魔鬼。
他可以為達目的,利用一切手段,并且絲毫不顧及他人性命。
“在想什么?”
他沉沉的聲音忽然響起,震得葚兒猛地一跳,愣怔地看著他,喃喃道:“我在想,你要給我們的兩個孩子起什么名字。”
樓釗熠一瞬不瞬地瞧著她,面無表情的臉上浮起一絲奇異的笑容,這種淡然的神色讓葚兒愈發(fā)心里顫顫。
“聽過這樣一句話嗎,經(jīng)常說謊的人會短命……”他輕笑,“所以……葚兒,你要聽話。”
“知道了……”她垂下眼睫。
葚兒現(xiàn)在身子笨重,坐下就起不來,需要人扶著她才能站起來,上炕也特別麻煩,樓釗熠便早早請了一個木匠過來,沿著炕邊兒給她做了一個木墩,他不在的時候,葚兒在炕上下來的時候方便。
而且,她體重也增加了不少,肚子看起來比一般孕婦大了很多,愈發(fā)讓整個人看起來圓乎乎地,而樓釗熠也舍得給她吃穿用度,基本上,她想吃什么,喜歡什么,只要他能辦到的,不出幾天,這些東西便是擺在她面前。
是以,養(yǎng)胎這幾個月,她愣是被樓釗熠養(yǎng)的肉嘟嘟,便是那小巧的下巴上也多了兩圈軟肉,她只消稍稍一低頭,那軟肉便是隔著老遠都能看的清晰。
樓釗熠已經(jīng)抱不動她了,就將藥盆端出去,將屋里一切事物收拾停當后,扶著她從凳子上起來上炕,準備睡覺。
睡到半夜,她忽然感覺身體不舒服,下腹一股熱流涌出來,躺在身旁的樓釗熠還沒等她睜開眼睛,就已經(jīng)翻身坐起來,按住了她的手。
黑暗中看不到他的神色,他的聲音卻聽起來有些急促隱憂,“哪里不舒服?”
“肚子被踢的疼……”葚兒痛苦地睜開眼睛,剛想說話,卻猛然吸了口氣,弓起了身子。
樓釗熠將燈點燃,就見她皺著眉頭,捂著肚子,難受的額頭滲出汗珠。
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六個多月的時候,葚兒肚子里那兩個小家伙便開始陸陸續(xù)續(xù)折騰起她來,在她肚子里動來動去,仿佛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想要出來。
這可苦了葚兒,一直害喜很厲害,還要承受這些。
樓釗熠鐵青著臉,坐到她旁邊,明顯瞧著她被撐得快透明的肚皮,忽然又動了一下,便將手放到那個地方,皺眉冷冷地哼了一聲。
他聲音并不大,卻低沉肅殺,瞬時,她肚子里那兩個小家伙便是消停了。
葚兒卻沒心思理會他,趕緊拉住他的手,道:“我感覺有血流出來,你快看看。”
剛才那股熱流她感覺很真實,就是血。
樓釗熠解開她的衣服看了,見底褲和身下的褥子都被血染紅,眸中的神色便是肅冷下來,轉(zhuǎn)頭盯著她的肚子半天,臉上的神情有些可怖,沒說話。
“你要是敢對我的孩子亂來,我就殺了你!”
他轉(zhuǎn)了眼眸盯著葚兒,見她眸中神色兇狠,兩只手都在不經(jīng)意間緊緊護住了肚子,那模樣,像一只威懾的母獸。
淡淡道:“他們在折磨你,沒想過我心里感受如何嗎?”
“可他們也是你的孩子!”她抖著聲音喊了一嗓子,“你瘋了!”
樓釗熠笑笑,沒怎么在意,而是出門找了之前那個男人過來,讓他給葚兒看看。
那男人只看了一瞬,便神色凝重的跟樓釗熠道:“王爺早作打算,王妃身子骨一直都弱,怕是有早產(chǎn)跡象。”
“嗯。”他點頭,問道:“對她身體有影響嗎?”
男人點頭,“只要在月子里調(diào)理好,以我的醫(yī)術(shù)不會讓王妃落下病根,但是生產(chǎn)對身體的元氣損傷本身就很大,我不敢保證她將來身體會大好。”
“那你一直跟著葚兒吧,不必聽命于我,她活著最重要。”
他淡淡說完,就轉(zhuǎn)頭去看葚兒,見她也看著自己,遂神色柔和地笑起來,走到她旁邊,拉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輕啄了一下,道:“你要爭氣,活著最重要……”
“嗯。”她也是笑了。
是啊,活著最重要,她還沒走到人生的盡頭,還有兩個孩子,還有相公,她還沒到最絕望地活不下去的時候。
人都是為各種各樣的利益和紛擾而活,她有什么理由要放棄自己呢。
樓釗熠給她換了一套衣服,就將染了血的褥子全都扔了換成新的,扶著她重新躺下后,兩個人都沒說話。
靜了一陣子,葚兒主動伸出手,在被子里拉住他的小手指頭,輕輕慢慢地揉搓著玩。
低聲問他:“想好要起什么名字了嗎?”
他翻了個身,摸著她的肚子,那兩個小家伙放佛能感受到似的,他的手剛摸上去,便是動了動,手放到哪兒,他們就在哪里動一下。
黑暗中,樓釗熠看著她的面容,柔和地笑起來,輕聲道:“瑰麗清柔,若是女孩兒,就叫梓姝。”
“男孩兒……”他沉吟了一下,繼而說道:“梓煬。”
“有什么根據(jù)嗎?”葚兒聽出來他話音里的遲疑,轉(zhuǎn)頭問道。
他意味不明地淡笑,道:“燁火旺盛,才能風吹又生,永不退縮。”
這是要她的孩兒都要像他這輩子一樣,葚兒聽得沉默了下,繼而問道:“要是兩個女兒呢,你怎么就確定是一男一女?”
“不確定,兩個男孩兒也無所謂。”他揉揉她的腦袋,溫聲道:“睡吧,你折騰的太晚了,對身體不好。”
她沒再開口,乖乖地閉上眼睛睡覺。
樓釗熠在第二天就被一紙召書傳喚去了遼河城,一去就是三天。
而葚兒也在家里悶了三天,這天想要出去走走,卻被跟在她身后的那個男人阻止。
她心里來了氣,轉(zhuǎn)頭問道:“你叫什么?”
“胤斐。”男人恭敬回答。
“你家主子只是讓你給我調(diào)養(yǎng)身體,并沒有讓你監(jiān)視我。”
胤斐面露尷尬,愈發(fā)地恭敬,“是保護您……”
見這人油鹽不進,葚兒的心里愈發(fā)地對樓釗熠不滿,她冷哼一聲,越過他往前走,“我要去我娘家,你若是想跟來,那便跟著。”
胤斐見攔不住她,只得搬出了樓釗熠,“王妃莫要為難屬下,王爺已經(jīng)預料到您不會聽他的話,走之前就跟屬下說過,若是您硬要出去,他回來就要給屬下收尸。”
葚兒擰著眉頭生悶氣,盯了他半響,又無奈地轉(zhuǎn)身回家。
她很明白,樓釗熠在用別人的性命來威脅她,他知道她會心軟。
以前她可以隨便出門,那恐怕是因為一切都在他眼皮子底下,她翻不出什么浪花來,他就由著她?,F(xiàn)下,一切都知曉了,說開了,她想去哪里,在身后便是多了些毫不相干的人跟著,美其名曰保護,實際就是監(jiān)視。
長久以來,她心里煩悶得慌,想要出門找個人說說話,現(xiàn)下,這卻是都成了奢望。
她沒去桑母家里,桑母卻在下午找上了門,見她身邊跟著一個器宇軒昂的陌生男人,當即瞪大了眼珠望著葚兒,還以為她偷了漢子,還膽子大到把人領(lǐng)到了家里,明目張膽的開始過起了小日子。
當即就問她這是怎么回事。
葚兒從沒有哪一刻覺得自個娘親是這樣讓人想念,一見到她,心里便是泛酸,把胤斐支開,拉住她的手就是眼眶紅了。
但是望著桑母這樣一張飽經(jīng)風霜的臉,她卻胸口堵得難受,有很多話想要跟她說,卻又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