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十天,都不見樓釗熠的人影,他放佛失蹤了一般,整個靈橋鎮(zhèn)就找不到他,甚至晚上也沒回來過。
葚兒痛苦在心里,卻嘴上不說,也不管。
一個人若真的厭煩另外一個人,那便是連氣息都感覺厭惡的。
恐怕樓釗熠生氣到最后,他的習慣便是一句話都懶得跟她說。
整個家充斥著一股子濃烈的生冷氣息,便是每天過來陪著她的王婆婆都覺得這家冷的讓人待不下去。
葚兒的害喜反應很嚴重,這兩日因著心情極差,她的臉色一直是蒼白的,嘴唇毫無血色,她肚子痛的下不來炕,可是總覺得下身有一股液體正在順著大腿流下來。
肚子越來越痛,她喘著粗氣掙扎著下了炕,卻是再也彎不下腰穿鞋了,只能屐拉著鞋,扶著墻,一步一步往外走。
好不容易挪動到大門口,整個人再也走不動半步,捂著肚子跌坐下來大口喘氣。
額頭的冷汗大片大片滲出來,她便是連看周遭環(huán)境都看不清了。
她感覺渾身乏力,使不上力氣,眼皮都沉重起來,雙腿就像灌了鉛一般麻木發(fā)沉。深秋季節(jié),地上很涼,她坐在地上,顧不得從身下傳來的陣陣涼氣,想要掙扎著站起來,卻三番五次都沒成功。
最后,眼皮重的完全看不清周遭事物,就那樣靠著冰冷的墻壁暈了過去。
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皓月當空。
發(fā)現(xiàn)自己還在地上,人已經在暈倒的時候跌到了旁邊,斜斜靠著墻壁躺著。
后脖子一直歪著,很是難受,她揉著脖子坐起來,眼里的神情有些麻木。
肚子還是有些疼,卻不像方才那樣沉沉墜痛了,她咬著牙雙手死死扣著墻縫,撐著身體站起來,然后挪動著乏力的雙腿進了屋。
費了老大勁兒爬回到炕上,她翻過身平躺著喘氣,手撫上自個已經顯懷的肚子,心頭撕裂般難受。
一個人望著房頂自言自語:“娘的肚子疼,還以為要失去你了……你放心,娘一定會把你生下來,好好撫養(yǎng)你長大。”
第二日中午。
她一個人用過飯,背著小布包去了劉氏家里。
劉氏左臉有一塊早年被她相公用烙鐵燙傷的疤痕,她乍一見到葚兒,臉上閃過驚訝幸喜之色,那道疤痕便是跟著肌膚紋理扭曲起來,讓她整個人看上去有些猙獰。
“快些進來,你這幾個月了,還到處亂跑。”劉氏瞧著她顯懷的肚子,趕緊將人讓進屋,又是倒水,又是給她擰棉巾。
劉氏家在靈橋鎮(zhèn)最后頭,快出了鎮(zhèn)子,葚兒一路走過來,走的汗流浹背,氣喘吁吁。
她接過劉氏的棉巾擦著汗,喝了口水才算是緩過來,道:“四個月了。”
“你從小身子骨就弱,還不在家休息!你相公呢?他不管你?”劉氏瞪了她一眼,頗為心疼。
一說這話,葚兒眼眸中的神色便是黯淡下去,氤氳著淺淡的霧氣,她低下頭沒接話。
劉氏見她這模樣,心下了然,只怕是夫妻間吵架了,跑她這來倒倒苦水。
她嘆息了一聲,握住了葚兒的手,感慨地道:“還記得你我十多歲的時候,憧憬著說將來要找相公,都要找頂天立地的好男兒,我原先聽著你的消息,還覺得我們倆人,我就這樣了,你倒是好好的嫁出去了,也算是替我圓了一個心愿,現(xiàn)在看來,當初我們說的那些話,都是些小姑娘家家的心思,不靠譜的。”
葚兒眼睛里蘊含著淚水,搖頭道:“他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
“那你這是做什么?吵架啦?”
十天,整整十天,樓釗熠狠起心來當真是對她不聞不問,這讓她禁不住開始懷疑,之前兩人相處的那些日子,他對她的種種作為,那么寵她,生怕她磕了碰了,這些,是不是都是刻意為之,還是他本性就如此。
由第一天的期盼,希望著他會回來跟她好好說,好好解釋,再到望著門口失落,到最后自己暈倒在院子里沒人管的絕望。
她心里煩悶的慌,一個人待在那屋子里,就像是一個孤魂野鬼,就連晚上睡覺,都感覺不到人氣。
她的手經常無意識地放到身旁,等她反應過來得時候,手已經攥住了樓釗熠躺著得位置的床單,攥得死緊,將床單都弄褶皺了。
可過后,她怔怔地望著空蕩蕩地屋子,便是感覺自己真的就是一個無人理會的幽魂。
她痛的哭不出來,怔怔地望著劉氏,道:“翠翠,我來找你,不是來訴苦的,是要你陪我去看大夫。”
“哪里不舒服嗎?”
劉氏心下一緊,整顆心都吊了起來,還以為她肚子里的孩子快要保不住了,遂擔心地圍著她左看右看。
葚兒無力地擺了擺手,將昨天 的事情跟劉氏說了。
劉氏當即驚得從凳子上站起來,訝然道:“你到底怎么了?!孕婦不能受刺激,你這是心情不好,導致的身體出問題,走!趕緊去看大夫,嚴重下去弄不好你肚里的孩兒都保不??!”
她轉身包著頭巾,然后找來一個板車,將葚兒扶進車里做好,在她身下又墊了一層褥子,便推著車帶她去看大夫。
鎮(zhèn)子上好幾家醫(yī)館,誰知道,走到醫(yī)館門前時,葚兒突然跟她攔了她一下,讓她轉個道兒去鎮(zhèn)子尾那一家醫(yī)館去看。
劉氏不明所以,轉頭看著她,才聽葚兒幽幽地說道:“我懷孕以來經常是他陪著我在這家醫(yī)館瞧病,我不想在這里碰到他。”
大夫給她號了脈,看著葚兒甚是責備:“這位娘子,你本身身體就陰虛氣弱,能懷上孩子已是萬幸,還是雙胞胎,怎地你如此不珍惜自個身體,非要弄垮才行?!”
“你說什么!”
“雙胞胎!”
葚兒和劉氏同時驚呼出聲。
“娘子啊,你連你自己懷幾胎都不知道嗎?已經四月有余,胎兒的脈象不明顯,所以不容易號出來。”
那大夫被葚兒氣的吹胡子瞪眼的,“那些液體聞之伴有腥臊味道,是因為你連日來心衰氣滑,勞心耗肝的費了很多精氣神導致。娘子啊,可不要小看這種病,輕則你生完孩兒落下病根,重則可是會掉胎的!”
那大夫說到最后甚是語重心長,都演變成了規(guī)勸葚兒。
最后一句話讓葚兒心頭猛地震動,她下意識緊緊護住自己的肚子,求救似得抓緊大夫的手,道:“他們是我的孩兒,我不想失去他們,您有什么辦法能將我身體調養(yǎng)好?”
大夫低下頭給她寫藥方,頭都不抬地道:“只能給你開些性溫和的調理順氣藥,但是你本身月份越來越大,藥切不可多喝胡喝,每次喝小半碗便是可以,這個病是心病,老朽我只能給你醫(yī)治身體上的,心病還需要你自己調整好,不然給你開再多的藥也是白搭。”
兩個人拿了藥出來,葚兒一直低下頭怔怔地盯著自己肚子看。
看了半天,她忽然抬起頭跟劉氏彎著眉眼笑了,“我說我怎么害喜這樣厲害,原是我懷著雙胞胎。”
她說著,便是將手輕輕撫上去,小心翼翼地撫摸著肚子,自言自語,“娘的好孩子,你們可折騰的娘好苦。”
話雖這樣說,她那眼角眉梢卻都是滿滿地慈愛疼惜,便是蒼白的臉蛋瞧上去都是有了些血色。
劉氏也跟著興奮,感慨道:“果然孩子是你的命根子。哎,你說說,這一雙孩兒是一男一女呢,還是兩個男娃,要么就是兩個女娃?”
葚兒舒柔地笑起來,連日來的壓抑情緒因著這兩個孩子,讓她稍稍不去想樓釗熠,聽了劉氏的話,搖頭道:“我不知道呢,不過我倒希望是一男一女,那樣的話,我就兒女雙全了。”
“不行!我一定要做兩個孩兒的干娘!你必須答應!”
“好好好,給你留著……”
兩個人走在路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兒,猛然間,葚兒余光一瞥,看到一處巷子里閃過兩個人影,其中一道人影實在太像桑桃兒,她跟著另外一個穿著華服的男人進了那個巷子。
正好她們也要路過那處巷子,葚兒便讓劉氏停在原地,自己加快腳步過去,她并不想讓劉氏也發(fā)現(xiàn)桑桃兒的事情。
畢竟在她心底里還是認為,這是她的血親,家丑不可外揚。
這是第三次撞見桑桃兒的丑事,她倒要看看,這個男人到底是誰。
巷子口延伸出來一段碎石堆,不高不矮,正好遮了大半小路口,葚兒走在前面,一個轉身過去,便是看到那兩道人影。
待看到那個男人的面容時,她瞬時站立不穩(wěn)般腳下打滑,幸好扶住旁邊的碎石堆,才站穩(wěn)身體,她一張小臉也是煞白毫無血色,只用一雙通紅的眼睛定定看著他。
環(huán)境有些暗的巷子深處,那個男人正面容帶笑,一手攔著桑桃兒的腰肢,一手嵌著她的下巴,伏過身去在她早已暈紅小臉上親昵地磨蹭了一下,繼而低下頭在她唇上印了一吻,然后站直身體神色柔柔地凝視著桑桃兒。
桑桃兒早已呆愣地僵直在原地,臉蛋緋紅,微微張著嘴巴仰頭看著他。
站在巷子口,葚兒已是淚流滿面,死死咬住嘴唇盯著他,雙眸通紅。
樓釗熠似乎是才發(fā)現(xiàn)巷子口站著人似的,轉頭看著她,眸中的神色淡淡地,卻跟她露出潔白牙齒笑了起來,笑容邪肆勾人,甚至當著她的面,兩只手一起抱緊了桑桃兒的腰,頭低下去又吻了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