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頭住宿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我們本來想帶帳篷來的,可是找遍王家村卻壓根沒有這玩意,最后只能背著一卷尼龍布過來。
當(dāng)然,光靠著一卷尼龍布肯定是沒法子休息的,幸好我們有慧通這個大力士在,一個人去周圍找了不少木頭,又折了幾根細(xì)嫩的枝條,用枝條綁著木頭固定起來,臨時弄了個架子,最后把尼龍布往上一鋪,一個最簡單的房屋就出來了。
這也實在是簡陋,不過只要不下雨還是能睡的,也許是心理作用,一行人窩在這個有頂棚的小屋里頭,感覺踏實了不少。
來的時候慧通帶了不少饅頭和餅子,口感都比較一般,不過有榨菜倒也湊合著能吃,除了李長生嘮嘮叨叨的表達(dá)不滿之外,就連小玄奘都默默的填飽了肚子。
“他娘的,這個鬼地方,環(huán)境差也就算了,哪來這么多蟲子?”
李長生喝了口水,罵罵咧咧的說道,這一會兒的功夫他就被這里的蚊子伺候的欲生欲死。
山里嘛,當(dāng)然蚊蟲多了,其實我們也都一樣,只不過大家都忍著沒說,我嘲笑的看著他:“你看看你,連小玄奘都不如,人家都沒說什么呢。”
李長生神色一滯,小玄奘卻是怯生生的說道:“其實我也挺癢的,我待得廟也是在山里,也有好多蚊子,但是這里要更多。”
李長生當(dāng)即得意洋洋的說道:“看到了吧,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問題。”
在土廟村生活過的我還算是比較了解這里的環(huán)境,玄奘這么一說我才發(fā)現(xiàn)是有些不對勁,這里的蚊子的確有些多了,一波接著一波,在耳邊不停的嗡嗡作響。
寧缺這時候站了起來,沉默的走了出去,我望著她的背影,也跟過去,她一個人站在外邊,似乎沒有想到我也會出來,皺眉問道:“你來干什么?”
我笑著說道:“你不是說我們要寸步不離嗎?”
她冷冷說道:“無聊。”
我看著她俏麗的容顏,放在大學(xué)里她應(yīng)該是很受追捧的校花吧,可誰能想到她卻有著一身道術(shù)。人都有好奇心,當(dāng)發(fā)現(xiàn)秘密的時候本能的就想要去探知,不僅是因為她擁有的能耐,還因為她的性格,她所做的事,都讓我感到好奇,我沉默一陣,問道:“你以前來過這么危險的地方嗎?”
寧缺看著前方的黑暗,淡淡說道:“沒有,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少看到這種怨氣沖天的情形了,你的猜測沒有錯,這里完全形成了陰煞。”
我繼續(xù)沉默,他冷冰冰的樣子讓人很難交流,末了,我說道:“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是一條船上的人了,有什么心事你應(yīng)該說出來讓大家一起想辦法,不應(yīng)該自己憋著。”
我能夠感覺到她似乎背負(fù)著什么,尤其是越靠近土廟村她愈發(fā)的沉默寡言。
然而我的關(guān)心卻只換來了她冷冷的兩個字:“可笑。”
說完,她便轉(zhuǎn)身朝著臨時搭建的小屋走去。
我聳了聳肩膀,也要跟著她,但就在這個時候,我卻是腳踝一痛,忍不住大叫一聲,寧缺猛地回頭,長劍出鞘,朝著我這邊一擲。
我看著腳邊被長劍釘死的一條手指粗細(xì)的蛇苦笑道:“媽的,我真是倒霉到家了!”
被鬼害也就算了,還能被蛇咬!
寧缺眉頭緊皺,凝重說道:“別動!”
我訝然道:“放心,只是被咬了一口,這玩意是菜蛇,沒毒的。”
寧缺冷笑一聲:“沒毒,你自己看看你的腳。”
我連忙看去,臉色頓時一變:“怎么會?”
這分明是最常見的菜蛇,小時候經(jīng)常跟小伙伴捉這種蛇烤著吃,窮人的孩子早到家,我肯定自己不會認(rèn)錯,可是被這菜蛇所咬之處卻是烏青一片,還在不斷的擴散。
寧缺沒有解釋,過來把我的手架在她的身上,攙扶著我朝著小屋走去,身子緊貼著后我才發(fā)現(xiàn)她比我想象的還要消瘦,身上似乎只有骨頭。
狼狽的我引起了李長生他們的震驚,慧通將我平放下來,看著我腳踝處的傷口,臉色難看:“小兄弟你這是被什么穢物咬了嗎?”
“穢物?”我有些莫名:“就是一條菜蛇啊。”
李長生搖頭道:“菜蛇怎么會有陰氣?”
“陰氣?”
我這才發(fā)現(xiàn)事情出乎了我的預(yù)料。
寧缺從包裹中取出小鐵鍋,架在火堆上將礦泉水燒熱,然后又取出一枚驅(qū)邪符,將其點燃把紙灰丟到鍋中,大概十幾秒后,她端著鍋讓我把符水喝掉,我咕嘟咕嘟的喝完,效果立竿見影,腳踝的烏青之色消失的干干凈凈。
驅(qū)邪符不是治病救人的符篆,驅(qū)邪符所化的符水的作用就是驅(qū)邪,我活動著腳踝,皺眉道:“到底怎么回事?”
寧缺沉吟少許,把小玄奘叫過去,看著他被蚊子叮咬的地方,果然有些發(fā)青,當(dāng)即說道:“我沒有猜錯,這些蚊子,還有蛇,都是從土廟村過來的,那邊形成了陰煞,情況比我們想的還要嚴(yán)重,就連動物都受到了影響,被陰煞滋養(yǎng),我們之前被蚊子咬都沒有多想,但其實或多或少都有陰氣入體了。”
眾人一看,果然如此,每個人都喝了一口符水,將身上的陰氣散去。
李長生神色恍惚:“連昆蟲都被陰氣所染,土廟村的問題看來大了。”
寧缺冷笑:“你想離開,還來得及。”
李長生卻是一拍胸脯,說道:“開什么玩笑,好不容易找到個有龍脈的地方,我怎么可能溜走?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道爺我別的不吹,江湖人送外號李大膽,這可不是假話……”
話還沒有說完,外面忽然間傳來嗚咽聲,伴隨著的還有讓人毛骨悚然的窸窸窣窣的聲音。
李長生下意識的往前一撲,卻是躲在寧缺瘦弱的肩膀后邊。
意識到大家怪異的眼神,這位李大膽才干咳一聲,說道:“我,我是幫她打蚊子來著,對,打蚊子。”
說著,還裝模作樣的在空中拍了拍巴掌。
然而寧缺卻懶得理會他,直接提劍走了出去,慧通牽著小玄奘,我跟在背后,一同跑了出去,背后傳來李長生氣急敗壞的聲音,他大概是不愿意往外跑的,可是大家都走了,一個人待著更是沒底,只能咬咬牙也跟了出來。
我們一群人看著前方翻涌的霧氣,眼中都涌出難以置信之色。
從土廟村所在之地,那層層疊疊的霧氣迅速擴散,不知何時已經(jīng)將我們這邊也包圍了,并且這霧氣還在不斷的潰散,隨著時間的流逝濃郁的可怕,相隔十步,恐怕都無法看到東西了。
“這是什么情況?”
我看向?qū)幦薄?/p>
這個女人隱隱成為了我們這個團隊的主心骨。
她伸出手憑空抓了抓,仿佛在感應(yīng)著什么,嘴角露出一絲嘲諷之色:“好大的膽子,她們是想要把我們永久的留在這里,先斷了我們的后路!”
嗚嗚嗚嗚……
就在我們面面相覷的時候,四面八方的霧氣中傳來啜泣的聲音,這哭聲令人肝腸寸斷,帶著難以形容的悲傷。
“我們死的好慘……”
“納命來。”
“留下來吧,償命……”
李長生打著哆嗦,說道:“女俠,快,干掉她們。”
嫉惡如仇的寧缺卻沒有動,她的臉上露出了幾分疑惑之色,猛地從懷中取出一枚金色的驅(qū)邪符,往前猛地一丟,大片霧氣瞬間散開,顯現(xiàn)出這其中的一群白衣女鬼。
她們被我們看到,卻也不驚慌,慘白的臉上涌出深深的怨毒之色。
我渾身一震,難以置信的說道:“那是陳嫂!”
在這群女鬼之中,一個血衣的嫵媚女人分外扎眼,所有女鬼都在哭,唯獨她在笑,鮮艷的嘴唇仿佛是被鮮血染過,目光尤其在我的身上流連。
“謝老師,你來找我了。”
陳嫂,真的是陳嫂!
可她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
仔細(xì)再一看,這些女鬼不都是在王家村被消滅了嗎?為何此刻又再次出現(xiàn)在了這里?
死而復(fù)生?
不對,她們本就已經(jīng)死了,難不成是幻象?
可是慧通和寧缺凝重的神色告訴我這是真的,陰魂們望著我們一陣,最后怨毒的看了一眼,身形漸漸的消失,那被驅(qū)邪符暫時打散的霧氣再度凝聚起來,草叢中窸窸窣窣的聲音越來越大,我們拿著手電照過去,竟是看到滿地的蛇,螞蟻,蟋蟀,以及各種昆蟲形成密密麻麻的隊伍,沖著我們?nèi)绯彼话阌窟^來!
它們的身上都散發(fā)著淡淡的陰氣,當(dāng)整個凝聚起來的時候,幾乎形成了一片陰云,眼看著就要將我們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