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凳子仰脖子將琳瑯手里的一碗水喝的干干凈凈。
曹管家看了小凳子一眼,又對我重復了句,“三小姐還沒起啊,是小的造次了,老爺急急忙忙的叫你過去,你且去看看。”
我點點頭,“我梳洗了,馬上就過去,叫爹等一等。”
曹管家就走了。
我回頭對小凳子說:“你接著說,我一會再去,不著急。”
“你別急,慢慢說。”琳瑯拿著扇子不停的小凳子他扇。
喘了口氣,小凳子說:“本來給李守衛(wèi)驗尸的那個老仵作昨晚上死了,夜里就叫家里人給埋了,一點消息都沒有透露出來。要不是因為孫彪跟他私下里有點交情,這事估計就瞞下去了。”
他這說的倒是在我意料之中,李衙役都能殺了滅口,更何況一個仵作,他肯定能看得出來很多東西。
“那昨晚上死了的李衙役,今天怎么安排了?”我多少還是有點愧疚。
小凳子說:“李衙役的事情被壓了下去,好像聽說上面誰不讓提,也是草草葬了,我已經替小姐給了銀兩,夠用了。”
這死人是一波又一波,簡直像是篩選玩具一樣,都沒有人把他們當成人命,也實在是草菅人命了些。
小凳子說:“小姐也別著急,還有一些消息,你等我慢慢跟你說。”
“我進去的時候有一具尸體被處理掉了,到底在哪,卻沒人知道。衙門又新安排了仵作,上任的也快,仵作今早上就來驗尸了。小翠跟李守衛(wèi)的死法是一樣的,新仵作年輕,但是手法很老道,一眼就看出來是中蠱。”
跟我想的倒是差不多。
“我又問他是什么蠱蟲,仵作說這蠱蟲很少見,如果不是因為他在云南見過一次,根本看不出來,這蠱蟲叫食腦蟲,可以把人頭腦里面的東西都吃了干凈,一絲血都不流,而且尸身保留著死的狀態(tài),根本一點死亡的樣子都沒有。”
“這蠱蟲是哪里買來的?”我一著急就問了句。
“這仵作說根本買不到,能死在這蠱蟲下還真是他們的福氣,一點都不疼!”小凳子感慨了句,“這仵作說話的時候,好像還挺羨慕。”
“我就順便出去打聽了一下,到底哪里賣這種東西,好歹算是問到了,在居無求。”
琳瑯啊了一聲,“這居無求可是個陰邪的地段,東西買不到,卻是要換的,換的東西千奇百怪,據說有一次有個老頭去,想換自己再活二十年,結果出來之后就癱在了床上二十年。”
小凳子接著說:“我去居無求看了,可是進去之后,也很是平常,藥藥罐罐的倒像是個醫(yī)館。我什么都沒有問出來,里面的人倒是奇怪。最后跟我說想知道就必須要換,我連銀子都沒有,就先回來了。”
我說:“我且問你,你可知道這李守衛(wèi)平日里跟誰走的近,私下里又跟哪個丫鬟有私通?”
小凳子拍著大腿,“小姐你不說我都快忘記了,這李守衛(wèi)前些天跟小翠是吵過架的。平日里小翠這人對誰都好,沒見她會跟誰生氣,所以她能吵架,倒是叫我們吃驚。那天兩個人一前一后回來,小翠哭的梨花帶雨,回來就去找大夫人房里的柳綠,跟她還吵了起來。”
“有這回事?”我說。
“是的,雖然都不知道為了什么。小翠跟李守衛(wèi)有沒有私通我不知道,可是這柳綠跟李守衛(wèi)關系卻絕非一般,兩人經常幽會,有沒有點什么,就不好說了。”小凳子說。
這么一說,我倒是明白了幾分。
琳瑯又說:“我也想起來了,早上還聽見趙家婆子說,這柳綠跟她哭,說怕小翠變成鬼來找她。”
什么人能花這么大的代價去居無求換個蠱蟲回來,害死小翠和李守衛(wèi)這樣根本沒什么用的人呢?
也顧不及說這些,已經梳洗好,換好衣服,我就叫琳瑯隨我去方銘山那里。
路上碰見曹管家還在等我們。
曹管家在前頭走,回頭瞥了我跟琳瑯一眼,說道:“琳瑯跟小姐是睡在一塊嗎?”
琳瑯還待回答,我摁住她,“沒有,昨天才出了事,我哪里敢叫人碰我。”
琳瑯一臉疑惑。
曹管家說:“小姐當真了,這事管家我卻是不信的,這早上仵作是說過的,李守衛(wèi)跟小翠都是中蠱死的。”
我笑,“話是這么說,可就怕有些人覺得這蠱蟲是我下的,百口莫辯??!”
“小姐說哪里話,我是相信小姐的。”曹管家立即諂媚。
我知道這曹管家是個會說話的,等于也間接告訴我,老爺是知道這件事情的。
方銘山在書房寫字。一張臉繃得跟書簡似的,好半天才抬頭望著我,“你查出什么來了?”
我心想你不是都知道么,還來問我,嘴上說:“什么都瞞不過爹爹。”
方銘山不再看我,“你知道就好。”
“爹爹是否可以解我禁閉,爹爹應當知曉,我并不是下蠱的人?”
方銘山不說話,屋子里一片靜默。
我已經快記不得書房的模樣,著實因為我沒有來過幾次,瞥了一圈,我瞧見墻上一副美人畫,畫里的人不知道怎么看著格外面熟。
我怎么都想不起來,許久才覺得,似乎有些像母親,可是眉目又差了分毫。
這幅畫,似乎前世也有,當時也沒有注意,怎么今天看著格外礙眼呢?
方銘山寫好了幾個字,終于抬頭看我,“下蠱之人到底是誰,我如何知曉。”
我心想這不就是等于告訴我,是不是我還不一定么。對我這么不相信,怎么不害怕我哪天把你也喂了蟲子。
“爹爹既然如此說,時限未到,我去查清楚了便是。”我應。
方銘山有意無意的瞥了一眼墻上的畫,又望著我,“明日午時之前,我要知道結果。”
這跟兩天什么差別,可是不愿意認輸,也只好硬著頭皮點頭,“好,那就明日午時。”
出了書房,日頭正中,明日午時,等于我也就剩下一天的時間了。
琳瑯見我出來,過來拉我,“老爺沒有發(fā)火吧?”
我搖頭,“他在練字,倒是安靜的緊。”
“嚇了我一跳,以為是什么事。”琳瑯扶著胸口。
我拉著她的手說:“去叫小凳子,咱們再去一趟牢房。”
小凳子匆匆忙忙趕到方家后門,見我在那邊,問:“為什么還要去,我能問的都問了。”
“不一定,還是去看看才行。”
其實小翠的事情,我只能猜個大概,卻還是不太放心,凌云遙昨天晚上并沒有明確表示,這仵作的死跟李守衛(wèi)的死有沒有關系,我也不太相信巧合。
而我也實在想知道,到底停尸房里面有什么秘密,導致仵作、衙役一連兩條人命被殺。
凌云遙到底要隱瞞的是什么事情。
湊巧就是孫彪開的門,見我們三個人,有些為難,“人太多了,小凳子你這不是為難我么!”
我趕忙塞點錢,“知道你跟小凳子關系好,可是你也要打點,就收著吧。”
孫彪想了想,也就拿了。
進去才發(fā)現,比白天多了不少其他衙役,孫彪一路上打點,那點銀子很快就沒了。我趕忙又給他拿了些。
進了停尸房,仵作也在。
他正蹲在地上仔細看地上的血跡。
我瞥了他一眼,還真是夠專注的。
好半天晃悠悠站起來,嘴里喃喃,“這尸體好好地怎么掉地上去了?”
這個位置不是昨天晚上李衙役站的地方么。
白天光線好了很多,我卻看不出來這血跡斑斑的地上,到底哪能看得出來有尸體掉在上面。
孫彪叫仵作,“楊虹,你還在停尸房呢???”
我正想著,怎么還起了個姑娘的名字,結果,站起來的還真是個姑娘。
竟然是個女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