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初一,每個月初一都要請安喝早茶,幾房夫人聚在一起,談論點人是人非,告狀揭短,賞罰都是這個時候。
所以也算是隆重。
母親是格外開恩,恩準在初一前一天可以住在寺廟,給全家祈福,早上卻是要早點趕回來的。就算是給全家人祈福,如果回來晚了,一定還是有人陰陽怪氣的說話。我們回來的并不遲,可是今天爹的臉色不好看,母親立即擔憂起來,惴惴不安的握著我的手。
所幸,方銘山瞥了我們一眼,淡淡的擺擺手。
我們幾個依次坐到最遠的地方,方子敏很是乖巧的坐在方銘山身側。
每每方子敏坐過去,方子晴的眼睛里都透露出羨慕。
我瞥了周遭一眼,除了方銘山的臉色十分難看,大夫人也是愁眉不展,方子卉雖然坐的優(yōu)雅,可惜眉眼里些許擔憂看的清楚。
四夫人六夫人則顯得幸災樂禍。
這一圈下來,我大概猜測,恐怕將軍府來提親了。只是又覺得不會,畢竟將軍府提親應該還有半月。那么還有什么事情呢?
這么長時間,除了大哥方澤鐸跟我們幾個姑娘爭不著,其他四個姑娘,卻是爭瘋了。凡是女子才出生,方銘山就會用金鑲玉的方式打造赤金琉璃鎖,而這金鑲玉本就是很難得的秘方,打一個嬰兒鎖,花費很多。如果生的好看,方銘山還會賜一副金鐲。
方子卉出生就賜了金鐲,因為是長女,長得又漂亮。而四妹方子晴卻因為小巧可愛,也有金鐲。因此方子晴跟方子卉爭得也是厲害非凡。
我出生時,方銘山看了我一眼,就十分不喜歡,卻連金鎖都沒有,所以,他們都欺負母親。
方銘山之前說:“我們方家既是言官出身,就需要女兒在朝中把握大權。”
他喜歡用女人來控制后庭宮闈。主要也因為方家的一個姑姑,入宮之后,權傾朝野,方家名噪一時,如今不衰。雖然大伯被斬,其他各家依舊風生水起。
致使方家都重生女,而非生男。
我又打量方銘山的神色,顯然仍是惱火,想了一通,我的確沒有什么事情惱了他。更何況我們才進院門,雖然懲戒了守衛(wèi),沒理由守衛(wèi)這么快告狀告上門了。
這時候,聽大夫人說:“老爺,這將軍府著實太欺負人了!”
竟然真的是將軍府,雖然猜到了,我著實怔了怔,這將軍府提親的日子,竟然提前了。
按理說,上一世,我關禁閉半月時候,將軍府才來提親。如今寺廟的風波已平,我又壓制了方子敏,沒有丑聞一事,禁閉就不再可能。
這將軍府早了足足半月來提親。
我心里思忖半晌,才明白為什么碰見凌云鶴時候,明明還是那個人,卻感覺一切都不太一樣。
恐怕這一世,因了我改變被關禁閉的事實,又提前碰見了凌云遙,許多事情,就跟著改了。
想到這里,我略微擔憂。
既然有所改變,那么很多事情就不會如記憶里那般清楚。只是改變一些事情的發(fā)生時間,那還算可以應對,可如果改變了很多事情的發(fā)生,那么我必定辛苦萬分,步履維艱。
母親擔憂的對我說:“這鐵家又來鬧事了?”
所有的事情,不管是什么,母親都會特別擔心我,她一貫如此。
大夫人又說:“鐵戰(zhàn)跟我們方家爭斗良久,他這一招,無非是叫我們自取其辱?;軆簭男【褪且M宮的,這普天之下,誰人不知卉兒有輔佐將相之命,她是要做一宮之后的。”
我心里暗自嘲笑,就算是上一世,她也并沒有做成一宮之后。更何況當時,我寵慣六宮,方子卉進宮之時,頻頻對我使絆子,我也曾叫她不好過。
“你當真是叫人惱的很,難道我不知曉這鐵戰(zhàn)心思!”方銘山不耐煩的瞪了大夫人一眼。
這鐵戰(zhàn)跟方家斗了三世下來了。生了個傻兒子鐵木之時,方家特地去賀喜,祝賀他家門楣有光,生個蠢兒子。如今這報應倒是來得快,鐵家直接就來向方家最得意的方子卉提親了。
鐵戰(zhàn)聰明的緊,他提親時說:“這是好事,我已經(jīng)向皇上提及此事,皇上很高興我們能結成連理之好,當即就要賜婚。”
如今,方家滿副愁容,著實好笑的緊。
這鐵木上一世猝死,仵作跟我母親說過,鐵木癡傻的原因是淤血壓迫腦顱導致的,而死因正是太過激動,腦顱中淤血爆裂。
這鐵木既然是必死的人,我又遲早要被方銘山送過去替換方子卉,我還不如直接主動請纓嫁過去,要不然這大夫人遲早也要把我送過去。
我正想著,這大夫人就開口了,“方子刑如今也有二八了,也是時候找一個好人家,我看,她可以嫁過去。”
方銘山立即看向我,顯然很滿意這個提議,他恐怕心里盤算很久了。
半晌,他又說:“不行,這鐵戰(zhàn)是跟皇上稟告過的,如果我們不把卉兒給他,豈不是欺瞞皇上。”
我立即站起來,施施然走到房間正中。
“怎么,你還不滿意?方家養(yǎng)育你多年,你姐姐是要為方家光耀門楣的,你呢?你可曾出力?”大夫人一見我出來,就立即叫了起來。
母親簡直就要哭下來,當即就跪下來,“夫人開恩啊,這鐵木癡傻至今,如果刑兒嫁過去,豈非是一輩子守寡!”
“這是什么話,鐵將軍家要什么有什么,榮華富貴,幾世不愁。要不然她一個毫無教養(yǎng)沒有調教的庶女,能有什么出身,嫁到什么人家去?你平日里就是太寵著她了,她竟然還敢站出來抵抗!”大夫人當即尖酸刻薄的駁斥母親。
母親還要求情,我當即拉住她,“大夫人說的是!母親當真是想不開。”
“我愿意為父親分憂,代替姐姐嫁給鐵家。”接著我朗聲說。
母親愕然的看著我,大夫人也怔住了。
方子婕當即說:“妹妹是傻了吧?”
我冷笑,“姐姐這么說話就不對了,父親愁眉不展,憂心忡忡,作為兒女怎么能不為父分憂解難?如今我為父分憂,卻還是傻了?”
方子婕冷哼,沒搭話。
方銘山遲疑半晌,顯然對我也刮目相看。
我知道他擔心什么,便說:“父親不用擔心皇上知道此事,就算是鐵將軍知道此事,也不能奈我何。”
“哦?”方銘山半信半疑的看著我。
“我方家雖然允諾鐵家嫁女,卻并未說,是方家長女還是三女。這鐵戰(zhàn)如果有天問起來,也決然不能說什么。”
方銘山當即大喜,“我這三女兒當真是聰明,難怪當日有人說你是女諸葛!來,坐到我身邊來。”
我微微欠身,“父親高興,女兒自然就高興。”說著起身坐到父親身側。
方子婕的臉上十分難看,除了我,她也算是沒什么地位的女兒,如今我都能坐到父親身邊,恐怕她心里貓抓一般難受嫉妒。
還真是第一次坐到父親身側,母親說,父親打小都不曾抱我。
大夫人一臉不樂意,卻只能忍著,畢竟這時候,還是哄著我嫁到鐵家去比較重要。
方子敏抬眼望著我,許久又低下去。
方銘山拍了拍我的手背,“你嫁入鐵家,這嫁妝必定不會少,我會叫你大娘安排好,到時候自然風光。”
我點頭,“父親放心,女兒嫁過去之后,必定會幫父親打點好一切,為父親鋪平道路,怎么能叫那鐵戰(zhàn)踩在父親頭上。”
這么一說,方銘山大喜,“甚好!”
我心想,你想得美,這鐵木是必死的人,就算是他不死,我嫁過去,鐵戰(zhàn)又怎么能放心方家的人安心在府里呆著,遲早也得把我做了。
方子卉悠悠開口,“三妹總算是為了我們方家做了一件事,要不然,我如何能進宮侍奉皇上、為家人爭光?”
這么一說,功勞好像還是她,她才是最重要的那個。我也不反駁,心想你得意不了多久。
“卉兒說的是,為了卉兒入宮,把刑兒嫁過去是最好的。”方銘山又對大家說:“你們學學刑兒,看看你們,都只知道跟我邀功請賞。”
一時間,眾人都只好說是。
這時候,方子晴瞥了方子敏一眼,撒嬌似的說道:“表姐今天格外安靜,平日里早就說開了。”
方子婕也奇怪的笑,“是啊,平日里表姐可是最能說會道的,昨天非要跟著去寺廟祈福,今天回來也不跟我們說說奇聞樂事。”
方子敏笑了笑,“既然去的是寺廟,當然要學會靜心靜氣。”
方子卉放下手里的茶杯,“如果真的是靜心靜氣,自然是好的。只是表姐你這個表情好像是受氣回來的。”
方銘山皺皺眉,他平日里很緊張方子敏。
母親就有些害怕,趕忙解釋,“沒有——沒有讓表小姐受氣。”這么一說,語氣遲滯,就叫人生疑。
方子敏適時地看了我一眼,露出害怕之色。
這個表情,入木三分,當真是等于告訴大家,她就是受氣回來的。
方銘山瞥了我一眼,眼神已經(jīng)冷下去,繼而心疼的詢問方子敏:“敏兒不要害怕,有什么事,叔叔做主。”
我還真是小瞧了方子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