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邊想著一邊卻是向著馬車靠近，直到三步之外這才站好開口道：“請問是北藩王府的客人么？世子殿下派我來迎接您。”

我的話音落下，一只節(jié)骨分明的手便自馬車上伸了出來，將馬車的簾子一點(diǎn)點(diǎn)掀開，我還沒來得及看清馬車上的人，便聽得一個好聽的聲音先響了起來：“哦？喻兒讓你來的？”

我下意識地順著那聲音看過去，簾子此時已經(jīng)被完全打開，露出了馬車?yán)锩嬷说臉用玻簧碜仙拈L裙，長發(fā)用一支金步搖輕綰，簡單的裝扮，卻因?yàn)槟菑埫髌G美麗的臉而顯得熠熠生輝。

而這張臉卻是與秦喻有三分相似，來者是誰已經(jīng)不言而喻，虧我昨晚特意問過秦喻需不需要注意些什么，他卻回答什么：“不用在意，普通人，你人去了就好。”

可是這個所謂的普通人明明就不普通??！明顯就是北藩王府的那位郡王夫人，秦喻和秦香的母親。

“喻兒呢？”

我連忙應(yīng)道：“世子殿下因?yàn)閷m中之事耽擱，還未出宮，所以特意讓我前來迎接。”

“嗯，勞煩姑娘特意跑這一趟了。”

“夫人客氣。”

“不必多禮，你且過來，與我同坐。”

此話一出，我不禁一愣，幾乎是下意識地抬起了頭來，卻見秦夫人微微一笑對我招了招手，眉眼間隱含暖意。

“玉真不敢。”

“不用拘謹(jǐn)，過來吧。”秦夫人輕聲道。

城門處本就人來人往，此時許多人都下意識地停下腳步望向了這邊，我不欲被人這么注目，想了想還是行了一禮，然后上了秦夫人的馬車。

秦夫人仔細(xì)地打量了我一會，這才開口道：“你剛剛說自己是玉真，可是蘇玉真？”

“正是。夫人如何知曉我的名姓？”

我話剛說完，秦夫人居然拉起了我的手輕輕拍了拍手背道：“我聽說過你。”

“聽說？”我有些不解。

“我聽說了，你向喻兒表白心跡了是嗎？”

“……”我聞言頓時一驚，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才好，若否認(rèn)怕別人覺得輕浮，若承認(rèn)只怕麻煩會更多，半晌只能喃喃開口道：“世子龍鳳之姿，許多姑娘都心向往之。”

秦夫人也不知道是聽到哪一句覺得好笑，輕笑出聲，見我紅了臉這才開口道：“好了，既然今天喻兒沒來，你便陪我走一趟吧。”

說完，秦夫人便對著車夫招呼了一聲：“去李府。”

“是。”

李府？不是要回北藩王府別院么？這秦夫人這個時候前來京都到底所為何事？

我低著頭思索著，不想還沒想明白，秦夫人便再次開口道：“蘇姑娘家里可還有什么人？”

“！”

等等！為什么秦夫人的這些話感覺很像是在相媳婦？

不可能吧？以蘇玉真的身份，哪里配的上赫赫有名的北藩王府世子？

以防萬一，我心里略微一想，然后用稍帶遺憾的聲音說道：“父母早亡，孑然一人。”

秦夫人聞言果然沉默了，想來也是，無權(quán)無勢的孤女對于北藩王府幫助并不大，根本就算是高攀。

“抱歉。”哪想就在我以為秦夫人在嫌棄自己的時候，她忽然開口說了這么一句。

“夫人為何要向我道歉？”

“說到姑娘的傷心事了，蘇姑娘一人不易，以后我會囑咐府里多多照拂。”

一句話落，我卻是覺得鼻尖有一些酸，秦夫人說的懇切，也未曾因?yàn)槲艺f的出身看輕于我，反而道歉和關(guān)懷。

卻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不再在這問題上多做糾纏，連忙岔開話題道：“夫人，我們這是要去做什么？”

“去接一個人。”

“接人？”

“嗯，前段時間，邊境戎族來犯，郡王的副將戰(zhàn)死沙場，因怕自己側(cè)室以后欺負(fù)亡妻之女，遂將家中小女托付于王爺，王爺因此命我前來將李副將的女兒接回家中照料，也算是全了李副將的遺愿。”

戎族？趙國邊境的小族太多，而且政權(quán)時常更替，是以名字也時常變換，讓人根本無從記憶。

我忽然靈臺一亮，立馬開口問道：“夫人對這些小族很了解嗎？”

“還好，怎么了？蘇姑娘是想要問什么嗎？”

“那夫人知不知道有沒有什么小族因?yàn)橼w國而滅亡的嗎？”

秦夫人聞言眉頭微微一蹙，但是卻極為有禮地并未過多詢問我為何有此一問，只是許久才輕聲開口道：“有。”

“有？”

我讓杜康查過，根本沒有查出任何蛛絲馬跡，便是我自己也多方查探過，雖然趙國與各小族歷有爭斗，卻從未做出過滅族這樣的行為。本來只是試試運(yùn)氣，哪里想到還真有了答案。

“那是二十五年前的事情了，只是其中細(xì)節(jié)我卻是不能告知于你。”

“為何？”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正是因?yàn)樗荒転槿怂?。蘇姑娘，不論你是因?yàn)槭裁丛儐栁掖耸?，但是到此為止吧?rdquo;

秦夫人的語氣并不算嚴(yán)厲，甚至語氣依舊柔和，可是我卻能感覺到自己被輕輕推開了。

我不再說話，只是安靜地坐在馬車上思索。

二十五年前，正是陸桓出生的日子，如若真如他所說族人被滅，那么他又是怎么出現(xiàn)在陸家的？又是誰告訴他當(dāng)年的事情，引導(dǎo)他走上報(bào)仇的路？看來真的有什么不為人知的事情發(fā)生，這才導(dǎo)致了今日的種種結(jié)果。

我感覺我好像抓到了點(diǎn)什么，卻又一時間想不明白這一點(diǎn)到底是什么。

就在此時，車夫的聲音卻是忽然響起：“夫人，李府到了。”

“走吧，蘇姑娘，隨我一起去看看。”

“是。”

我連忙應(yīng)了一聲，率先下了馬車，伸手去扶秦夫人，而車夫此時已經(jīng)拿著名帖前去與李府的門童打招呼。

不一會兒李府上上下下便全到了門口迎接，只是獨(dú)獨(dú)不見那位傳聞中的李素素姑娘。

“素素不在府里？”

前來迎接的側(cè)夫人聞言也是有些詫異：“夫人稍等，剛剛已經(jīng)派人去通知過了，可能被什么事情耽擱了。”

側(cè)夫人的話音剛落，我便看見一個穿著一身孝衣的女子撲了過來，二話不說便跪在了秦夫人面前，抽泣道：“夫人，夫人，求求你救救我。”

“救你？”秦夫人微微蹙了蹙眉。

那女子瑟瑟發(fā)抖地看了側(cè)夫人一眼，卻是不敢說話，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哭求著：“夫人，你帶素素走吧，求求您了。”

這樣說著的時候，李素素因?yàn)樽ブ胤蛉说囊陆?，衣袖不禁往上卷了一截，露出了她手臂上觸目驚心的紅痕，似是被虐待過一般。

“啊。”李素素見狀慌忙將衣袖卷下，十分害怕地縮了縮脖子，又怯生生地看了側(cè)夫人一眼。

側(cè)夫人見狀急了：“郡王夫人，不是的，奴家未曾這樣對待過她，都是好吃的好住的供著的。”

聽到側(cè)夫人開口，李素素很是害怕地伏地了身子不住地顫抖，卻是不敢發(fā)一言否認(rèn)，看起來極為無助又可憐。

“這人我?guī)ё吡?，自此以后與你李家沒有任何關(guān)系。素素，你可以愿意？”

李素素聞言連忙磕了一個頭：“素素愿意，謝謝夫人大恩大德。”

秦夫人見狀點(diǎn)了點(diǎn)頭，示意我將李素素扶起來，然后這才開口道：“回府。”

說完，秦夫人看也不看李府其他人一眼。

可是就在我扶住李素素手臂的時候，卻驀地發(fā)現(xiàn)她的指甲里竟隱約帶著皮屑和血跡，這是用力抓扯過皮膚才會留下來的印記。

難道？

我扶著李素素往著馬車而去，期間裝作無意地將她的袖子掀開了一點(diǎn)，仔細(xì)看了看她手臂上的傷痕，果然是多次抓掐造成的，至于這么做的人是誰……

我抬頭望了一眼李素素，卻見她眼眶微紅，眼角還掛著淚水，一副飽受欺侮的模樣。

真難得，為了進(jìn)入北藩王府竟然對自己下如此狠手。

“好了，你下去吧。”

我還未登上馬車，那李素素便轉(zhuǎn)過頭來對著我開口道，語氣之自然顯然已經(jīng)把我當(dāng)做是北藩王府的下人了。

我勾唇笑了笑，意味深長地看了那李素素一眼，轉(zhuǎn)身上了自己帶來的那輛馬車，我倒要看看她究竟要玩什么！

……

李素素一路上到底和秦夫人說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等我們到達(dá)北藩王府的時候，她已經(jīng)親密地挽著秦夫人的手臂了，一副弱不禁風(fēng)的模樣站在秦夫人身邊等著人來接。

“阿娘！”就在此時秦香的聲音忽然響起，下一刻我便見她便快步跑了過來，然后一把抱住了秦夫人的腰，不過隨即像是意識到了什么一般，蹙了蹙眉看著旁邊的李素素道：“你是誰？”

“回郡主的話，奴家李素素……”

秦香卻是理也不理，撒開秦夫人的腰邁著小步跑到了我的面前，主動拉住了我的衣袖：“蘇姐姐，我聽府上的人說你早飯都沒吃呢，現(xiàn)在餓了沒？”

就在這一瞬間，一道陰鷙的目光忽然落到了我的身上，我連忙抬頭望去，可那道目光卻已消失不見。

我下意識地看了李素素一眼，卻見她忽然睜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