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之意，他怎么會在陸家？”

杜康見狀也順著我的視線看了過去，稍微猶豫了一下這才開口道：“韓公子他……娶了陸家嫡長女陸薏薇為妻。五年前，他以為主子已死而傷心不已，陸桓以你的名義告訴他，希望他能娶妻生子好好過自己的生活，忘了你。然后又有心撮合他和陸薏薇，韓公子只怕是以為娶陸薏薇也是你的遺愿，便遵從了。”

我靜靜地望著韓之意，心里說不清到底是怎樣的感受。

“他以為主子你死在了叛軍手中，從此棄文從武，老丞相因此還大罵了他一頓差點趕他出家門，他卻固執(zhí)己見，現(xiàn)在在軍營之中任職，想來這次回京都是為了述職，不日便會離開。”我聽到杜康又說了一句，似乎是想提醒我些什么。

“無事，走吧。”

“是。”

我最后看了一眼站在陸家門前與小斯說著話的韓之意，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里早已無法起任何波瀾，即使眼前這個人是我的青梅竹馬，即使這個人是曾經父皇很喜歡的，也希望能和我在一起的人。

原來人的心，真的是可以變硬的。

陸家因為追捕清河郡主的關系，護衛(wèi)幾乎調了出去，所以我和杜康很快便摸上了陸家內院的房頂，只是要進上一步卻是有些難。

“內院守衛(wèi)森嚴，不能再進了。”

“陸玉初的房間查清楚是哪間了？”我偏頭低聲問道。

杜康用手指了指左手的第二個院落，然后點了點頭。

“很好。既然進不去，那就在這里行動吧。”我從袖子里掏出了一張紙條遞給了杜康，上面是我有意改變過的字體：“扔進去。”

“是。”

杜康應了一聲，隨即撿起了一顆小石子，將紙條包好，向著其中的一個護衛(wèi)扔了過去。

“啊！”那護衛(wèi)捂了一下頭，卻是十分警惕地向著四周看了看，好在杜康非?？斓碾[匿了起來，并沒有被發(fā)現(xiàn)。

那護衛(wèi)見狀這才收回了視線，撿起了紙團看了看，然后瞬間神色大變：“快！??！通知老爺?。?！”

說著那護衛(wèi)抓著紙團飛快地就奔到了主院那邊。

幾乎就是半盞茶的時間，整個陸家便警戒了起來，開始大肆地搜索起清河郡主的身影來。

“主子，我們得避一避。”眼見著護衛(wèi)也已經來到了內院，杜康連忙開口提議道。

我點了點頭，與杜康一道躲了起來。

內院的搜索很快便完成，畢竟這里要潛入確實太過困難，是以護衛(wèi)搜索了一遍后便退了出去。

“主子，內院的護衛(wèi)還是沒撤。”杜康有些焦急。

我淡淡應道：“嗯，沒關系，一會就會撤了。”

似乎是見我說的極為肯定，杜康不由得多問了一句：“主子怎么知道？”

“因為清河郡主的行跡已經暴露，若是真的想要從陸府逃走，勢必要制造混亂，才有可趁之機。所以內院的護衛(wèi)一定會動。”

仿佛為了印證我所說的話一般，陸家東邊竟是忽然起了濃煙，緊接著火苗瞬間便竄了上來。

“走水了！走水了！?。?rdquo;

陸府的護衛(wèi)和下人一邊驚叫著，一邊趕忙組織著救火，偏偏此刻還要抓捕清河郡主，是以人手立刻有些不夠調度，內院的護衛(wèi)便被抽走了大半。

“走。”

“是。”

我在杜康的掩護下，施展著輕功翻到了陸玉初所在的房間，撬開窗鉆了進去，而杜康則留在屋外幫我望風。

陸玉初的房間很是奢華，物件也十分的多，找一個小小的香囊著實有些麻煩，翻遍了梳妝臺和柜子也未見到。

“會在哪呢？”我環(huán)顧四周，客房間實在是太過奢華花哨，得不到半分線索。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隨即靜下心來仔細想了想，依照陸玉初的性子，對于痛恨之人的東西定時會放在自己目所能及的地方，各種蹂躪，幻想著將對方碎尸萬段才對。

是了！

我連忙快步走到她的床前，一把掀開帷帳在床上一陣摸索，終于在她的枕頭下找到了都已經有些變形的香囊。

“主子，快點，有人來了。”杜康的聲音在窗戶處響起，我一把將香囊塞進懷里，然后從窗戶跳了出去。

幾乎是同一瞬間，陸玉初的房門被打了開來。

我怕發(fā)出聲響，只能矮身蹲在窗框下，不敢動彈。

我聽得有兩個人走進了屋里，前一個應該是個女子，步履比較輕盈，第二個便是男子了。

“之意，你好不容易回京一趟，家里卻出了這事，無法好好陪陪你，抱歉。”我聽到一個溫婉的女聲開了口，可是我的重點卻完全放在了“之意”兩個字上。

“無事。”

雖然只是兩個字，卻與記憶里的人相差了太多，那個時候的韓之意說話總是溫文爾雅的，讓人覺得如沐春風，可是現(xiàn)在雖然語氣依舊溫和，但是卻再也沒有了當時那種暖意。

屋子里不斷有細微的聲音響起，想來是女子在收拾陸玉初的東西。

許久，屋子忽然安靜下來，隨即便是女子長長的嘆息：“你還在怪兄長保下玉兒的事情嗎？”

“此事是玉初不對，陛下既然降下責罰就理應受著，如此作為是將陛下置于何地？”我聽到韓之意開了口。

“陛下，你現(xiàn)在只怕最在意的也只是陛下了。”

“臣下在意君主難道不對？”

“真的是這個原因嗎？”女子的語氣聽起來帶了一份哀怨和無力：“你分明還是放不下長公主殿下，之意，這都五年了，這五年來是我陪在你的身邊，可是你卻從來沒有把我放在心里過。你只顧念著陛下是長公主的親弟弟，可是你為什么就不能因為我顧念一下陸家呢？”

“……”韓之意沒有回話，只是默默走到了窗前，良久我聽到他長長地嘆一口氣。

就是這聲嘆息，不知為何讓我涌起了一種真正的物是人非的感覺。

我們兩明明相距很近，可是我卻覺得我們之間已經很遙遠，再也不是那個時候的青梅竹馬，一切回不到最初了。

“對不起，以后我會注意。”我聽到韓之意溫和地開口承諾道。

女子卻是低聲輕語：“你知道我想要的從來都不是對不起。”

女子轉身出了門，而韓之意卻在靜默了許久后這才轉身離開。

直到屋子里又恢復了寂靜，杜康這才再次出現(xiàn)在我的身邊：“主子，走吧。”

我沉默地回頭望了一眼窗臺，最終決然的轉身與杜康一道離開了這里。

……

回到北藩王府別院的時候，正好趕上午飯，我沉默地將香囊遞給了秦喻，然后默默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吃飯。

“蘇，蘇姐姐。”我聽到秦香有些詫異地叫了我一聲。

“嗯？”

秦香睜大了一雙眼睛地望著我：“你知道自己剛才吃的是什么嗎？”

我茫然地搖了搖頭。

“你不是不能吃辣的嗎，你剛才那一筷子挑的全是配菜的辣椒啊。”

直到秦香說完我這才反應了過來，只覺得嘴里就像是有一團火在燒一樣，慌亂地拿起一旁的茶杯灌了一口水進去。

“那茶杯……是哥哥的啊……”

“噗。”我一個沒忍住，轉身將水全吐了出來，因為茶水是溫熱的，這么一進口中，好似在火上澆了油一般，嘴里更是難受。

“給蘇姑娘倒一杯涼水來。”最后還是秦喻看不下去，淡淡地開了口。

不一會兒便有丫鬟端著涼水遞給了我，我這才感覺好了些。

“蘇姐姐，你今天的表現(xiàn)特別奇怪，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嗎？”秦香有些關心地湊到了我的跟前。

我搖了搖頭：“沒事，就是有點累，一會去睡個午覺就好。”

“哦，那就好。”秦香點了點頭也沒多想，倒是秦喻掃了我一眼，不過也沒有說什么。

午飯后，我回到自己房間，仿若虛脫了一般地撲在了自己的床上。

說是累，這句話其實真的不假，不是身體上的疲累，而是心里上的累。我以為我已經接受了現(xiàn)在的一切，父皇已死，姐弟不能相認，只能帶著別人的臉生活下去，便是第一眼看到韓之意的時候，我都這樣認為著，直到窗戶下的那聲嘆息。

他是我父皇曾經最喜歡的孩子，也是我交到的第一個朋友，是親人一樣的存在。我還記得以前我因為父皇太寵他發(fā)過脾氣，直到現(xiàn)在我才依稀明白了父皇的苦心，他一心想要我和韓之意在一起，所以他對他好只是希望如果我們真的在一起后，韓之意能夠對我好。

我想父皇了，他為我們而死，我卻連他最后一面都沒來得及見到，甚至……還對殺了他的人動過心。

我躺在自己的床上時，過往的種種全部襲來，我覺得鼻子有些發(fā)酸，卻固執(zhí)地不肯流淚，然后漸漸睡去。

“咚咚咚。”睡夢中敲門聲忽然響起。

我緩緩睜開眼睛，卻發(fā)現(xiàn)屋里一片漆黑，反應了片刻我才知道自己一覺已經睡到了晚上。

“誰啊？”

“是我。”淡淡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分明是秦喻的聲音。

只是他現(xiàn)在過來是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