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會是他!
怎么能是他!
雖然我心里早已經(jīng)做好了準(zhǔn)備,我也清楚到了京都與他終歸是會遇見的,可是我怎么也沒有想到一切發(fā)生的這么快。
“咦,他轉(zhuǎn)過來了,長得真好看啊。”身邊的秦香一邊看一邊小聲地嘀咕著。
“陸桓。”我小聲地叫出那個人的名字,每說出一個字都讓我覺得痛徹心扉。
似乎是察覺到了馬車的動靜,陸桓稍稍一頓后卻是向著馬車走了過來。車隊緩緩?fù)O?,我看見陸桓走到了前面那輛馬車旁,淡淡開口道:“陸桓不知竟是世子殿下到了,未曾遠(yuǎn)迎世子莫怪。”
淅淅瀝瀝的雨打在馬車上,可是我卻覺得四周靜謐地可怕,仿佛一切都籠罩在了黑暗之中,只能聽到陸桓的聲音。
“蘇姐姐,蘇姐姐,哎呀,你這是做什么啊?”我感覺到有人搖了搖我,我恍恍惚惚地低下頭來對上的便是秦香那雙關(guān)切的眼睛。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平復(fù)了一下翻涌的情緒,裝作無事道:“怎么了?”
“還問我怎么了,你自己都感覺不到疼么?”秦香微微蹙了蹙眉,隨即將我緊握的雙手慢慢展開,我仔細(xì)一看這才發(fā)現(xiàn)因為握得太過用力,手掌心已經(jīng)被抓破而不自知,血順著掌心的紋路滴了下來。
“……抱歉。”
“你跟我道歉做什么?”秦香眨了眨眼睛似是有些不解,不過卻也沒有多問,只是將自己的手絹疊了疊,仔仔細(xì)細(xì)地幫我纏在了傷口上。
“謝謝。”
“蘇姐姐。”
“嗯?”我望著秦香,卻見她輕輕地握著我的手,臉上是我熟悉的認(rèn)真和鄭重,就如第一次見面時說著絕對不會變成滿心陰謀算計的人那時的模樣。
“我確實不了解蘇姐姐,也不知道蘇姐姐是因為什么事情才會這樣……這樣寧愿傷害自己也不發(fā)一聲,但是我知道,傷害自己終將只會是親者痛仇者快。以后如果你遇到難過到無法忍耐的事情,你試著想想自己在意的人,這樣就沒有什么是不能忍耐的了。哥哥說過,人總是可以為了另一個人,另一件事而堅強(qiáng)起來。”
秦香的眼睛很清澈,語氣是從未有過的真摯,這個安慰甚至稱不上是安慰,還有點前言不搭后語,可是我卻莫名的覺得心里暖暖的。
我伸出那只沒有受傷的手,輕輕撫了撫秦香的發(fā)頂:“秦香,你真的很好。”
我忽然有些理解秦喻為何會選在秦香待選時才開始動作,也許他也是為了守護(hù)秦香心里的這一片凈土吧。
我輕輕舒出一口氣,然后這才重新看向外面,卻見秦喻不知道何時已經(jīng)下了馬車,撐著傘站在陸桓的身邊,卻是并沒有給陸桓撐傘的打算。
秦喻的面色很冷淡,禮貌而又疏離地開口道:“倒是不知國師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里?下雨了也不見你避上一避。”
“只是忽然想到故人生辰要到了,不禁有些想要看看。”說到這里,陸桓又望了一眼公主府緊鎖的大門。
呵,故人,想念。
當(dāng)年一劍刺向我的時候,為什么不想想我是故人呢?現(xiàn)在在這里惺惺作態(tài),也不怕臟了我公主府門前的路!
秦喻顯然對陸桓的話沒有什么興趣,只是瞥了一眼公主府沒有說話。
“聽聞世子極善棋藝,不知道陸桓是否有幸能到世子下榻的別院,與世子紋枰一局?”
“國師既然如此說了,若是不邀國師過府豈不是顯得我北藩王府太過小氣。請。”
說著,便有侍衛(wèi)扶著陸桓上了馬車。
陸桓也要去北藩王府的別院?
我皺了皺眉,一股難言的殺意卻是忽地襲上心頭,一時間表情有些難以控制。
哪想就在這時秦喻忽然轉(zhuǎn)過了頭來,一時間四目相對,我只覺得自己的心事好像都被看穿了一般,下意識地低下了頭去,避開了秦喻探究的目光。
好在秦喻并沒有多說什么,徑直登上了前面那輛馬車。
馬車再次悠悠而走,可是我的心情卻是沉重了不少。
大約小半個時辰,馬車終于在別院的門前穩(wěn)穩(wěn)停下。
“郡主,蘇姑娘,請下車。”
小廝機(jī)靈地將腳凳擺好,已經(jīng)撐傘候在了一邊,我率先下了馬車,然后這才又扶著秦香走了下來。
“想來這位姑娘便是北藩王府的小郡主秦香了吧,果然清秀可人,秀外慧中。”熟悉的聲音在我的身后響起,不用回頭我也知道此刻站在我背后的人究竟是誰。
我只覺得全身好似結(jié)了冰一樣,僵硬的無法動彈,就連呼吸都下意識地停住了,愣在了當(dāng)場。
直到秦喻撐著傘往我這邊偏了偏,遮住了綿綿的細(xì)雨,也隔開了我和我身后的陸桓,我這才終于覺得四肢微微回了暖。
“手,怎么回事?”秦喻雖然時常冷著一張臉,但是他認(rèn)真和你說話的時候,聲音卻會不自覺地放柔。
我搖了搖頭:“沒事,不小心弄的。”
秦喻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卻是將傘遞給了我,而自己走到了陸桓的身邊道:“國師,里面請。”
說著便主動領(lǐng)著陸桓走了進(jìn)去,秦香也緊隨其后,這樣倒是拉開了我和陸桓之間的距離,而陸桓也不可能注意到身后的我。
我不知道秦喻是有心還是無意,但是至少此刻我是感謝他的。
涼風(fēng)夾雜著三人的對話拂過,我聽得秦香頗有興趣地開口道:“我聽聞別人說國師風(fēng)姿卓然,白衣勝雪來著,怎么今日見到卻是著了一件紫色的衣袍呢?”
“香兒,不得無禮。”秦喻淡淡地開口阻止道。
倒是陸桓輕輕擺了擺手:“不妨事,郡主性子天真爛漫,很是討喜,世子不用怪罪。至于我為什么會著紫衣……”
陸桓頓了頓,似乎是在回憶什么,良久這才輕聲開口繼續(xù)道:“不過是有人曾經(jīng)說過我更適合這個顏色罷了,可惜……她看不見了。”
我聽到這一句話,不知道為何鼻子有些發(fā)酸。
這句話是我曾經(jīng)說過的。
當(dāng)初避難到那小山村中,我跟著村里的姑娘學(xué)了女紅活,做的第一件衣服便是給了陸桓,一針一線全是我自己親手縫制的,而那件衣服便是紫色的。
陸桓不喜歡這個顏色,認(rèn)為太過艷麗,怎么也不肯穿,我便拉著他的手撒嬌道:“你雖然穿白色的衣服也很好看,可是看起來太不食人間煙火了,我都不敢親近你,紫色多好啊,你更適合這個顏色,這樣哪天要是一不小心你將我弄丟了,我在人群里肯定能一眼認(rèn)出你。”
最終陸桓不管我說什么也不肯穿,我那時不明白,后面卻是想通了,不管我做的衣服是什么顏色,他根本都不屑吧。
當(dāng)初,當(dāng)初,真是悔不當(dāng)初。
可是現(xiàn)在,這又算什么?又是做給誰看呢?
“到了,請。”
秦喻微微側(cè)了側(cè)身子,讓陸桓先走進(jìn)了客廳之中,隨即又帶著秦香走了進(jìn)去。我站在客廳前,一時間不知道該進(jìn)去面對陸桓好,還是該轉(zhuǎn)身離開。
就在這時,秦喻卻是特意折返了回來,望著門前踟躕的我道:“舟車勞頓數(shù)日,你手上又有傷,先去休息吧。”
“好。”
“蘇姑娘。”我轉(zhuǎn)身欲走,卻不想秦喻卻是忽然開口喚住了我。
“嗯?”
“女孩子,不要再露出一副要吃人的表情了。”
“……”
說完,秦喻好似笑了笑,我還沒來得及看真切,秦喻卻已經(jīng)轉(zhuǎn)身重新回到了客廳之中。
本來一肚子的情緒,卻因為秦喻最后這句玩笑之語而消散了許多。我輕輕搖了搖頭,不再去想,招呼過來一位侍女,讓她領(lǐng)我去了自己的房間。
雨一直下,而且有越來越多的趨勢。
我靠在窗臺望著窗外的景致發(fā)著呆,京都,我終于回來了,很快,很快我就能和彥兒見面了。
“蘇姐姐。”就在此時,我卻聽得有人喚了我一聲,我下意識地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就見秦香正向著我揮著手。
“怎么了嗎?”
“蘇姐姐,你幫我一個忙,好不好?”秦香小跑著到了我窗下開口道。
“嗯?什么忙?”
“那個我剛剛自告奮勇說要給哥哥他們泡茶來著,可是我這一剛出來就覺得肚子疼,我又不想因為自己久久沒有上茶,讓國師拿哥哥錯處,說他故意怠慢該之類的。這府上其他人的手藝,我又不放心,所以蘇姐姐你可不可以幫我泡了茶送去?”
我低頭一看,這才發(fā)現(xiàn)秦香特別嬌羞地捂著自己肚子的,身子也微微弓著,雖然極力保持著優(yōu)雅,但是看來肚子疼這事情不是造假了。
“蘇姐姐,拜托了。那國師不安好心,他那眼睛一瞅我,我就緊張來著。”
“這才是重點吧。”
我就說秦香怎么會自告奮勇泡茶,看來是不想和陸桓共處一室找的借口而已。
“真的,聽他說話就難受,他還說什么先帝和公主將陛下托付給他,此次選妃他極為重視怎么怎么的……”
秦香之后說的什么我都沒有聽清,可是那句“先帝和公主將陛下托付給他”我卻是聽得真真切切。
殺人兇手,惺惺作態(tài)!
“我去。”我慢慢抬起頭來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