苕華見閣沐有一股強忍著的怒氣,他一臉躊躇,似乎在想有些話要不要說。
其實苕華在黑木屋里就發(fā)現(xiàn)他說話有些奇怪,整個人的氣質(zhì)也變了,深沉、幽暗、叫人看不透……
苕華不敢去想,也沒閑暇去想。
洛巴螣奸笑了一聲,“你沒發(fā)現(xiàn)自從你遇到他以后,一切都變得不正常了嗎?”
閣沐似乎是忍了很久,他放開了苕華的手,有些悲哽的說道,“夠了,洛巴螣,不要再說了……”
“誰讓你背叛師門?。?rdquo;洛巴螣的聲音一會兒高,一會兒低。
苕華似乎明白過來閣沐的真正身份,她不敢相信的望著閣沐,那個純真無邪的大男孩居然是鳳陽局的人?!
苕華一步步的倒退著,她以為在這個世界,除了要不起愛情,至少可以獲得友誼,可是面前這個曾經(jīng)給過她諸多歡笑的同門師兄居然是敵人……
“天香是不是你殺的?”苕華幾乎是含淚的問道,她不希望聽到他說是,若真是他做的,她這輩子估計都不會原諒他。
沒想到閣沐居然低下了頭,“是。”
苕華嘲諷道,“一開始你就利用理我我的同情心吧,沒想到你最后又故技重施!”
洛巴螣尖笑道,“閣沐,你潛入玄武營,現(xiàn)在又救走她,該不會是……”
“苕華,你要相信我!”這是閣沐唯一想對苕華說的幾個字,他忍辱負重這么久,就是為了這一天。
一切的謊言都如現(xiàn)在的清風,吹開了厚厚的云層,卻還是烏云遍布……
苕華不禁想起了之前的種種,閣沐一開始就設(shè)計靠近她,然后他進入玄武營后就發(fā)生了一系列的事情……
閣沐早就摸好了玄武營的內(nèi)部情況,閣沐那日同苕華在食堂吃飯時遇到天香天驕,就打算開始利用她們之間的嫌隙來挑撥離間,挑起菁英堂的內(nèi)部矛盾,讓他們自相殘殺。
只是閣沐不知白琳墨早就知道玄武營內(nèi)有內(nèi)鬼,白琳墨只是不確定是誰而已,就是等著內(nèi)鬼的動作再將計就計。
苕華也曾懷疑過他,只是一直不敢相信而已,看著他純真的眼睛,她都會想起以前和她并肩作戰(zhàn)的一個兄弟,做起任務來總是比她還認真,可是私底下卻姐姐、姐姐的叫她……
她以前也有很多的朋友,也有很多值得信賴的人,可最后都似乎是在利用她,讓她一次次傷心、崩潰……那個快要已經(jīng)完全模糊了的面孔,現(xiàn)在好像又有幾分清晰了——蘇莫楓。
還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苕華冷笑道,“既然你殺了天香,又為何要陷害天驕還將毒胭脂放在我的房里?”
閣沐不會告訴苕華那天凌晨他悄悄的去看過她……
苕華終于明白都靈教的人沒一個好東西,至少現(xiàn)在是,她狠不得現(xiàn)在就將這些陰狠惡心之人給殺個片甲不留,苕華閉了一下眼睛,她淡定道,
“閣沐,你太讓我失望了,我不會原諒你的!”
我不會原諒你的……閣沐的心此刻也在極度糾結(jié)著,苕華是自己見過最率真善良之人,她又是那么可愛美麗,她的一舉一動自己都曾貪眼過,年少懵懂的閣沐只是覺得這個女子自己不能再傷害,但又不知道這是一種什么情感,一想到自己的國家,他又感到無比沉重。
苕華看得出來,這個洛巴螣,是個沒有什么耐心之人,她看似站立不動,可是她的手指卻是在不停的攪動著……
苕華突然笑道,
“不如咱們就開門見山吧,你們想抓我,是你們害怕了,你們怕自己的計劃落空,可是我要告訴你們,你們永遠不可能得逞!”
苕華一語擊中,洛巴螣確實是害怕了。
洛巴螣顯然有些怒了,她的被風衣厚厚遮擋著的手臂忽然露了出來,旁邊的一顆綠植立即就焉萎了,她拂袖道,
“你還不知道自己的利用價值吧,那個皇帝年輕氣盛,必定會為了所愛之人而昏了頭腦……你只要乖乖跟我們走,我們不會傷害你的……”
“大姐,你不會真的以為那個傻皇帝喜歡我吧,你們還真是抓錯了人!”苕華改變了戰(zhàn)術(shù),這個女人陰陽怪氣,似乎是軟硬不吃。
“廢話多——”洛巴螣覺得自己已經(jīng)說的夠多的了,不想再怎么廢話,她骨瘦如柴的手指輕輕一勾,一支黑暗里傳來的隱形箭咻的飛了過來——
“苕華——”
閣沐知道那是什么箭,雖無性命之憂但是他還是替苕華擋了去……
有時候剎那間的決定才是一個人的心中最終的決定,它不容得有半分參假,也容不得有半分猶豫。
苕華看著閣沐毅然決然的身影,她默然地抿著唇,抱過他為自己擋下的身子,看著撕拉劃過的傷口,一支黑色的礪箭刺穿了他的胸膛,他的眼睛緊緊閉著,仿佛又回到了當初她認識的那個純真的男孩,他的眉宇與常人不同,眉毛與眼睛的距離要進幾分,顯得有些深邃憂郁,但配上他潔白無暇的臉孔卻十分好看……
時間有幾分靜默,凝凍了被箭射穿的殘葉。
洛巴螣哼笑一聲,“若是你不跟我們走,他今天就會死在這里!”
苕華知道洛巴螣的箭上一定有毒藥,她拂過他瞬間慘白的臉龐淡然道,“那你會給解藥嗎?”
“當然。”
“但是我要親自為他上藥。”苕華可不會保證這洛巴螣的信用度,現(xiàn)在嘴里說要救人,可是轉(zhuǎn)眼就殺人滅口也說不定。
……
苕華緊抿著唇線,默然替閣沐剪開布料,她蹙著眉頭,細細為他的化淤的傷口灑上止痛藥,閣沐,你要忍著,我這就為你拔箭……
苕華調(diào)好力道,深呼吸了一口,嘩啦一聲將剪掉箭頭的箭柄給拔了出來。
蝕骨的疼痛讓閣沐從麻木中醒來,他一睜開眼就看見了苕華的側(cè)臉。
她的臉上沾著一些污垢和青苔,可是他卻不覺得污穢,沾在細膩光滑肌膚的臉頰上,反而添了幾分楚楚韻致。
閣沐張了張口,聲音有些嘶啞,“我不會死,這箭上沒有淬毒,只是烈性的麻藥而已,我現(xiàn)在不能動了,不能保護你……”
苕華的目光淺淺,纖細的手指間在他的傷口處細細的搗鼓著,她垂了一下眼眸,笑道,“謝謝你。”
這是苕華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謝,這個男子他本可以抓了自己去邀功,可是他傷害了她身邊的人,最后也救了自己……
謝謝……閣沐默然,他以為她不會謝……里面多少有一些生疏和距離,那是他們永遠都無法跨越的鴻溝,他,永遠都不可能是北辰的人……
閣沐沒有說話,閉上了眼睛,他的全身慢慢被麻藥全部侵略。
苕華為他包扎好后,一群黑衣人帶走了她,苕華并沒有拼死掙扎,而是安靜的跟著他們走了,她現(xiàn)在要的就是一顆沉靜的心,前世最缺的就是戒驕戒躁,這世她要改掉一些致命的毛病,不再相信任何人,給自己穿上厚厚的刺猬盔甲……
苕華默默的記下四周的環(huán)境,可是她不知道這里是哪里,都是枯木森林,偶有幾座小屋,但都是發(fā)黑的木頭制成的,這里以前應該是一片很茂盛的森林,可是后來被火燒光了,森林的恢復性穩(wěn)定性差,就成了現(xiàn)在的衰敗模樣……
苕華被帶來了一處大破木閣樓里面,下面竟然還有一層,是個地下室。
地下是個石室,積了很多水,附近應該有一條河……
里面光線幽深潮濕,呆久了估計都會得陰郁癥吧,這些都靈教的人就是變態(tài)。
苕華裝著很隨意的問道,“大哥,這是哪里啊……”
押她的那個黑衣人不耐煩的回道,“地下水牢,你就乖乖呆在這里吧,不要試圖掙扎,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你的。”
苕華突然想起在苕府巖洞里的積水池了,那里面就是有劇毒的,同樣是都靈教的地牢,這里面的水該不會純凈,苕華無奈笑道,“我說大哥,你看我一個女子被泡到這里面對身體不好……”
苕華本想忽悠忽悠這幾個黑衣人,誰知他們都不說話了,將苕華的雙手綁在鐵鏈上,地下水牢的水很渾黃,不是特別深,剛好淹沒完她的大腿。
苕華深呼吸了一口氣,只覺得里面的空氣讓人眩暈,她努力的想讓自己清醒一點,可是每呼吸一口氣都會讓自己變得全身酸軟,這里的水一定是麻醉劑……努力的調(diào)整著自己的呼吸,讓頻率變得緩慢均勻些,她一直都在屏氣凝神……
也不知過了多久苕華從昏昏沉沉中醒來了,頭頂上傳來了洛巴螣鬼魅般的聲音,
“皇帝小子已經(jīng)趕過來了,我在這兒已經(jīng)布下了天羅地網(wǎng),只要他趕來,我就讓你們做一對亡命鴛鴦!”
苕華在心中默念著,他怎么會來,真的會來么,苕華心中有些希望他來,但更多的是不想,她明白洛巴螣是個陰險毒辣的人,若是真的往她設(shè)的圈套里跳,那真的是損失很大……
苕華張了張口,卻發(fā)現(xiàn)什么聲音都說不出……
洛巴螣的聲音又在頭頂盤旋,“若是他不來,你就只有香消玉殞了!”
她的聲音穿透了渾濁的厚重的空氣,余音在空蕩的水牢中環(huán)繞。
伸手不見五指,黑夜的鬼魅,孤獨的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