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尚翎府的路上,南宮翎一句話也沒說。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因為沐婉兒有身孕一事不高興,也沒敢問他,畢竟這些過去的事,我若是老揪出來不放,這樣對于他來說,太殘忍了些。
回到府中后,他吩咐小月道:“你帶著皇妃回木槿苑,好生伺候她歇息!”
“是,六皇子。”小月福了福身子。
而后,便轉過身對我說道:“愛妃,你今日也累了,回去之后早點歇息!”
“嗯,臣妾知道了!”
我也對他行了個禮,隨即他便回了他的流音閣,祁羽乖乖的跟在他后面。我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那月牙色長袍下的單薄身子,心內只覺得有些落寞的凄涼。
“皇妃,我們也回去吧!”小月提醒了我一聲,我這才反應過來。
“好...”我輕聲回道。
回到木槿苑門口,即使到了夜晚,這木槿花依然開得很旺盛,只不過燈光微弱,我看不太清。經(jīng)過今日之后,我才知道這些木槿花竟是南宮翎對自己額娘思念的寄托。想到這,心中還真有些不是滋味。
小月伺候我睡下后,她熄了燈欲要出去守門,我叫住了她,讓她今夜在床邊陪著我。
她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皇妃,是不是因為三皇妃還有身孕一事讓您...”說到這后,便不敢再繼續(xù)說下去。
我開口問道:“小月,你覺得六皇子今晚聽到這個消息,心中會不會不開心?”問完后我抓了抓手中的薄被。
“小月不知...”
看來小月也不敢妄自說什么,畢竟他們二人的感情已經(jīng)過去了這么久,老是被拿出來說事,這樣對我們都不好。
“可我,總覺得自從太醫(yī)說沐婉兒有身孕之后,六皇子的心情便沒有了之前的歡喜...”我的語氣中透著一股淡淡的憂傷。
“皇妃,許是您多想了呢!最近六皇子對您這么好,又怎么會因為三皇妃懷有身孕一事而傷心呢?”
“我也不知道,但他的樣子,真的讓我不得不這么想...”
“許是今晚撫琴累了呢!今日六皇子的臉色那么差,加上撫了一下琴,許是這身子累著了,方才沒之前那么高興...”小月再次安慰我道。
“也許吧...”
我們再閑談了幾句之后,我才慢慢有了倦意,便慢慢睡了過去。
而此時的南宮翎,在流音閣中,點著一盞燈,看著桌上的畫像,目光有些呆滯,整個人猶如失去了意識一般。
祁羽在他身旁站了好一會,見他一動不動地站了這么久,心疼地說道:“翎哥哥,你都站了這么久,祁羽求求你了,你就趕緊去歇息吧!”他語氣中透著無奈,又忍不住打了個哈欠,這都不知道是他今晚的第幾個哈欠了!
南宮翎和剛才一樣,沒有回話,他的思緒已經(jīng)飄回到了五年前。那時候,婉兒還在她身邊,他們整日撫琴作畫。他雖身患舊疾,可這日子過得還算快活!他是悲是喜,她一眼就能看出,她總能將自己的心中的痛楚給醫(yī)治好。
每年開春時,他們會到郊外一起郊游。等到夏至時,還會出去一起游山玩水。她說,此生非他不嫁。他回,此生非她不娶??山Y果呢?結果,她被南宮寒硬生生從他手里搶了去,他卻無能為力。本來,因為自己額娘的離世,已經(jīng)讓他夠傷心。婉兒的離去,可以說讓他從此一蹶不振。
若不是當初晨如釋和初芷潯的暗中相助,還有劉管家和宋嬤嬤一直以來沒有放棄他,只身試藥,尋求出解出他身上的毒的藥方,恐怕他現(xiàn)在早就已經(jīng)臥病在床,一病不起了!
可如今呢,以前的佳人已嫁做人妻,還有了身孕,他卻只能將心中悲痛默默放在心中,什么不悅的表現(xiàn)都不敢做出來。還得跟著別人一同道賀,這,得有多痛,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這幅畫,是五年前他們一起在湖心亭中游玩時,他給她做的畫。當時她正在坐在亭中撫琴,衣袂飛揚,頭發(fā)也隨著風飄起來,好似仙女下凡一般。他被她此時的模樣吸引住了,便提筆為她畫了第一幅畫,沒想到竟成了為她做的最后一幅畫。從此以后,他暗下決心,今后不會再提筆為任何人作畫。
望著這畫中似仙子一般的女子,無限感傷涌上心頭。陡然間,南宮翎只覺得胸口一陣陣痛。緊接著,嘴中止不住地“咳咳咳...”咳起來,祁羽剛想扶住他,他只覺得喉嚨間涌上一陣血腥味,嘴中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吐到了桌面上攤開的畫...只見畫中女子的衣裙染上了一片鮮紅的血跡...
祁羽見到他陡然間吐出了血,一時間驚了色,趕緊扶住他彎著腰的身子,讓他坐到椅子上,然后自己瞬時間消失在書房中,去叫了劉管家。
“哈哈哈,哈哈哈...”南宮翎止不住大笑起來,整個人好似進入了一種癲狂的狀態(tài)。
今晚在撫琴時,他見到婉兒那張慘白的臉,心中不知道有多疼惜,他只不過是逢場作戲,她怎么就看不出來呢?
“本王真的不是有意的啊,你那么冰雪聰明的人,怎么就看不出來呢?”南宮翎口中念叨著。
“本王與瀟離,不過是逢場作戲,我心中愛的是你,是你啊婉兒,這一輩子都只會是你...”他趴在桌上不停念叨著...
若教眼底無離恨,不信人間有白頭。這句話,終究還是應驗到了他的身上...
等劉管家和祁羽趕到流音閣時,發(fā)現(xiàn)南宮翎正趴在桌上,嘴里不停地自言自語,好似著了魔一般。劉管家一看到桌面上攤開的畫像,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和祁羽一起將南宮翎扶到床上,讓他躺下,緊接著給他服了一粒丹藥,他才慢慢冷靜下來。
劉管家看著臉色煞白的南宮翎,心中絞著一股說不出來的疼痛。三年過去了,這是他第一次犯病,難道,婉兒郡主的這道坎,他終究還是邁不過去了嗎?他本來以來南宮翎雖說是利用這六皇妃,但六皇妃總算能夠讓他暫時忘記過去,可沒想到,他還是和以前一樣固執(zhí),心中只有這婉兒郡主。
盡管自己和晨公子他們再怎么勸他都沒用,他就是那么固執(zhí),只認定婉兒郡主一個人,他們也無能為力。
看到南宮翎睡過去后,劉管家吩咐了祁羽幾句,便轉身回到桌邊,看到上面那染著血跡的畫,他嘆了一口氣。原本想將那幅畫收起來,可看到上面的血跡還未干,便只能作罷,想著等明天血跡干了之后再來將這畫給收起來。再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南宮翎后,這才出了流音閣的門。
等我迷迷糊糊醒過來之時,發(fā)現(xiàn)小月還倚在床邊睡著??粗@個丫頭,我突然又想起了在邊塞國的日子。轉而,便想到昨日在進宮的路上,南宮翎曾答應過我,從宮里回來之后派人去邊塞國給我?guī)а蚰毯湍滩韪饣貋淼?..
不過,他昨晚回來時那般的落寞,恐怕已經(jīng)將這件事忘得一干二凈了!不行,我得去看看他,順便催他派人去給我?guī)а蚰毯湍滩韪饣貋怼?/p>
我搖了搖還在睡夢中的小月說道:“小月,起來了!”搖了幾下,她才慢慢睜開眼睛,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
“皇妃,您醒的真早!”她傻傻笑著。
“行了,趕緊打水去,我梳洗好后得去看一下六皇子!”我催了她一下。
“嗯,小月這就去打水!”那丫頭揉了揉眼睛,站起身走了出去。沒過多久,便捧著一盆水走了進來。
梳洗好之后,我叫小月去廚房端了一些早膳過來,便和她一同往流音閣走去。等我到流音閣時,發(fā)現(xiàn)外面守著兩個家丁,門還緊閉著。
我走上前輕輕問道:“六皇子還未起身嗎?”
他們低著頭回道:“回稟皇妃,還沒有。”
“好,我知道了!”我輕聲回道。
我慢慢推開門,從小月手中接過早膳,示意她在外面等著就好,接著便自己一個人走了進去。
我剛走進去,祁羽陡然從房梁上跳了下來,嚇了我一跳。
他不冷不熱地問道:“你進來干什么?翎哥哥還沒醒過來呢!”
我示意他看向我手上端的早膳,說道:“我給六皇子送早膳來了!”
“可是,翎哥哥還沒起來呢,你先放著吧!”他還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模樣。
“好吧!”我有些不樂意地看了看還躺在床上的南宮翎,接著往四周望了望,想看看這早膳要放在哪里才合適。
看到書桌旁的榻上,便走過去將早膳放到了榻上的桌上。接著想轉身走出去,目光卻留意到了桌上染著血跡的畫像。此時的我離書桌還有一段距離,不太能確定那畫像上畫的是誰,便慢慢抬腳走了過去。
等我走近后一看,方才看清楚,這畫上的人,不就是沐婉兒嗎?畫的那叫一個栩栩如生,我一看便看出來了!而且,那畫上還染著血跡,這血跡一看就知道是剛染上不久,這顏色還呈著血紅色。
難道,這上面的血跡,竟是南宮翎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