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比賽也談不上是比賽,自是各家出一些將士比射箭而已,一如上午的八隊,各隊列人出來比試,如若有其他公子想?yún)⒓拥?,自是選擇一隊插入進去比試便可。
上午劃船鬧了個沒趣,高洋下午比賽的熱情就弱了不少,再加之蘇玉衡那件事實在是讓他撓心窩,那丫頭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他竟是琢磨不透她了,在蘇府對他不咸不淡,不得不說,那是高洋人生第一次遭人冷遇,本以為讓她來參加郊游,她會感激一二,卻不曉她還是那副樣子,要說她是欲擒故縱吧高洋覺得也不盡然,不知為何剛剛他看著她眼神時,她是那么無畏和淡然,好像一切事不關(guān)己不值得關(guān)心的樣子。
這樣一個清雅又高冷的一個人物,會追著崔璕不放?不想承認,剛剛午膳時間,高洋還是派人打聽了下蘇玉衡與她表哥崔璕的事,聽到蘇玉衡曾經(jīng)做過的那些荒唐事,他愣是驚訝了好一會,難不成她對自己不理不睬是故意自抬身價?
不然以高洋對一個在京城排不上名號的南蘇小姑娘的推測,他實在想不到蘇玉衡有什么其他理由這樣對自己,要知道,他可是很不好惹的人物啊!
他不免抬眼去尋找那個丫頭的身影,四處一望,卻見她跟獨孤靖兒等人站在一塊,只是好像又保持了一段距離,他唇角一揚,眼眸里帶有幾分贊賞,他雖出生權(quán)貴,可內(nèi)心卻不喜那些趨炎附勢之人,蘇玉衡小小年紀(jì)竟然沒顯得去攀附獨孤靖兒,倒是難得。只是這么一想,他越發(fā)捉摸不透蘇玉衡的性子來。
下午的騎射比賽他不上心,秦少游就更不上心了,倒是端王府因上午輸了寧王府,此刻好像想扳回一局,上的都是騎射俱佳的能人。端王到底是寧王的叔父,他自然給端王一個面子,下午幾乎就是端王府大顯身手了。
雖然眾人心知肚明,可一向不出閨閣的姑娘們和慣于吃喝玩樂的公子哥,見識到那名精湛的騎射后,也不禁大聲叫好。
講武場的紅靶在南方位,各國公府的人站在北邊面南觀賞,上午劃船比賽站在視野最佳的正中錦棚便可觀賞,故而寧王未出現(xiàn)在觀禮臺那邊,下午這騎射比賽不一樣,寧王竟是終于露面,一襲天青色錦袍站在褐色玄色勁衫的男子當(dāng)中十分打眼。
高洋和秦少爺一左一右站在他身旁,他們二人均不是善于巧辭奉承的人,故而不太說話,倒是與寧王站一塊的福永郡王時不時跟寧王指著騎射場上的將士說笑。
蘇玉衡不自覺在人群中搜索韓彥筠的影子,最后在秦少游身邊看到了韓彥筠,他始終那副溫潤的模樣,唇角含笑,偶爾與秦少游說兩句話,頗為瀟灑隨意。
蘇玉衡與獨孤靖兒這幾位姑娘站在南邊榕樹下的小坡上,倒是能看到寧王一行人的情形。寧王時不時往獨孤靖兒這邊望兩眼,獨孤靖兒裝作沒看到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騎射的人。
徐曉妝將這一幕收到眼底,卻是忍不住湊在獨孤靖兒身邊,促狹笑道:“姐姐,殿下在看你呢!”
獨孤靖兒臉色一紅,眸光略閃爍,故作怒色斥道:“妹妹別胡說!”
蕭宸一貫坦誠,不遮掩,想說什么便說什么,她瞅了一眼寧王,也問道:“姐姐,寧王那樣的人物,清俊高雅,凡與之相交者,都覺如沐春風(fēng),在民間也有賢王的美譽,姐姐難不成還不動心么?”
獨孤靖兒臉更紅了,她蹙眉瞪了蕭宸和徐曉妝一眼,囧道:“你們別再瞎說了,婚姻之事是父母之命,豈是兒戲!”
蕭宸和徐曉妝搖頭失笑,不再多言,自知獨孤靖兒的婚事不比常人,羨慕之余也為她擔(dān)心。
獨孤靖兒卻是望著騎射場上時不時閃過的人影發(fā)怔,寧王么?自然是極好的,他待她也百般的好,她也知道除了她是他表妹外,他還有另一曾意思,只是他到底是真心喜歡她的呢,還是只是因為皇后世家的名頭之故。
其實這些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好像沒有動心,不知為何,表哥很完美,像一塊玉一樣潔白無瑕,可也如一湖靜水讓她心頭無波,遇到一個喜歡的男子就那么難嗎?獨孤靖兒微微嘆了嘆氣,再次定睛看向講武場。
福康郡主代表端王府射最后一箭,她身上那紅色披風(fēng)如旗幟般招展,圍觀的人立即發(fā)出一片歡呼聲,等到她從北往南開始加快速度,那颯爽的英姿還真讓人想起了逝去三年的霄云郡主!
人群中也響起了如潮般的掌聲,場面氣氛達到最高潮。
端王府雖暫時領(lǐng)先,可后邊的徐國公府也追得很緊,這是最后一輪騎射,剛剛徐國公府的一名勇將雙箭齊發(fā),正中靶心。如果此局??悼ぶ髂苌渲幸恢П阋糙A了,可??悼ぶ魃頌槎送鯛?shù)恼粕厦髦?,整個京城最尊貴的郡主,她也是個驕陽似火的人物!
當(dāng)下拿著三支箭羽決定連發(fā)三箭,一展端王府的威名。
蘇玉衡見那個紅彤彤的小丫頭利落張弓時,不免想起當(dāng)年她總是氣呼呼得跑來杜府跟她吵架,總怪她明明不是皇家郡主,為何名聲比她大,弄得整個京城只知霄云郡主,不知道端王府的福康郡主。
現(xiàn)在她死了,福康約莫很高興吧,現(xiàn)在京城百姓只知道??悼ぶ髁?!
她淺淺苦笑時,??狄呀?jīng)連發(fā)了兩支,可正當(dāng)她發(fā)第三支時,不知為何那馬兒忽然猛地扭頭,馬身一竄,??悼ぶ黧@叫一聲,那離弦的第三支箭羽瞬間變了方向直直朝獨孤靖兒所在的方向射來。
“靖兒!”
“靖兒!”
“小心!”
在場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氣!一時心臟跳到了嗓子眼,人人無比驚恐地望著那支箭羽朝南邊射去!
講武場上高手太多太多,然而遠水解不了近渴!
即便很多人本能地朝那個方向飛奔而去,可那支箭羽已近在咫尺!
獨孤靖兒在這一瞬都呆掉了,好像一切都是恍惚幻影,耳邊無數(shù)驚喊聲刺耳,可她一個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太過驚駭以至于完全做不出任何反應(yīng)。
千鈞一發(fā)之際!
眾人只聽見砰的一聲,伴隨玉碎的聲音,那箭羽似乎被什么東西撞了,箭身一晃,緊接著眾人發(fā)現(xiàn),一人徒手夾住了那箭羽!
這一切發(fā)生在極端的瞬間,以至于絕大多數(shù)人都沒察覺到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只知道大家眼睜睜看著那只箭羽即將沒入獨孤靖兒胸口時,一晃眼,它被一個身著淡藍色裙衫的女子掐在了手指中。
不是吧?
全場一片寂靜,所有人無不駭然地望著那個姑娘!
真是個姑娘呀!
剛剛是她先用一塊玉佩快準(zhǔn)狠地截住了那箭羽,未免箭羽后勁傷人,她纖指一揮,眾人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總之,那支箭羽就夾在了她蔥白般的纖指當(dāng)中。
這得多快的速度,多精準(zhǔn)的手法!簡直是嘆為觀止,不可想象!
人群中被她如此驚世駭俗的一舉震懾住了,竟是無任何人發(fā)出半點聲響,唯有春風(fēng)吹打著榕樹枝葉颯颯作響的聲音。
蘇玉衡望著夾在自己左手食指和中指之間的箭羽,苦笑不已!
怎么辦?怎么解釋她一個閨閣女子竟然有如此高明的手法?
想想剛剛她都不該出手,可那一瞬她是本能地出手了!她站得離獨孤靖兒最近,也只有她有這個能力能遏制住這支箭羽??偛荒苎郾牨牽粗毠戮竷核腊?!她這樣安慰自己,給自己鼓起勇氣去面對接下來所有人的質(zhì)疑。
不用說,不用看,秦少游、高洋等人都已經(jīng)奔了過來,幾雙灼灼的視線似要將她穿透了般。
她稍稍抬眼,發(fā)現(xiàn)秦少游、高洋、韓彥筠乃至崔璕都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
可她霄云郡主什么人呀!什么大風(fēng)大浪沒見過,這點毛皮算什么,當(dāng)下很淡定地晃了晃手中那箭羽,然后一松,那被撞去了頭的箭羽飄落在地,蘇玉衡看都沒看一眼,拍拍手,沒事人一樣半聲不吭,任誰看那閑適的表情,都不覺得她剛剛做了那么令人吃驚的事。
高洋一瞬間將剛剛腦子里對她的鄙夷推翻了!
她果然與眾不同!
秦少游瞟了一眼完好無傷的獨孤靖兒后,眸光上下逡巡著蘇玉衡,此刻他對蘇玉衡實在是好奇極了,因為他通過剛剛蘇玉衡的出手幾乎可以斷定上午出手救容九的人也是她。
她真的只是南蘇家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丫頭嗎?瞧她的模樣青嫩似還很小。身材雖高挑即便如竹般挺著腰,可還是看著十分纖瘦,她是怎么做到的?剛剛那樣精準(zhǔn)的手法靠的不僅是眼光還需要豐富的經(jīng)驗和果決的判斷力!
他征戰(zhàn)沙場多年,知道能具備這樣素質(zhì)的人是鳳毛麟角,而真有本事滿足以上三點的姑娘….早已去世了!
霄云郡主!
此時此刻,幾乎熟悉霄云郡主的人都不約而同想到了她!
這樣的事只有她能辦到!一時秦少游、高洋和韓彥筠望著她的神情無比復(fù)雜。
韓彥筠更是微張著嘴,癡癡地看著蘇玉衡,整個人如在夢里走了一遭般,失魂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