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匾很破舊了,上邊著色的漆也脫落了不少,但是還是能清晰的看出“慈寧宮”三個字。
這是太后才能住的宮殿,也就是麗寅太后居住的宮殿,我只是一介謀士,怎么會安排我住在太后宮殿?重點是,這慈寧宮還死過人,死的正是麗寅太后。
我收回腳,問德貴道:“德貴公公,這是皇上給玉華安排的住所?”
德貴回道:“是皇上安排的,皇上還說了,玉華公子想要的東西,這座宮殿很合適玉華公子。希望玉華公子能體會皇上的用心良苦,玉華公子一定會很開心。”
我一愣,隨即明白過來,這是百里玹胤對我的諷刺,對我的侮辱。
麗寅太后因為與鐘家一起謀反,已經在賜死在這慈寧宮。
關于晉國前朝,一共立了三個皇后,百里玹胤和百里玨的生母惠元皇后,惠元皇后被打入冷宮后,又立了如懿皇后,如懿皇后病逝,最后立了麗寅皇后,百里玹胤登基,她成為太后。
但是在百里玹胤清掃叛黨時,麗寅太后被貶為庶人,在宮中一切記載全都廢除,以妖畜代替其名字??梢?,百里玹胤對麗寅太后的態(tài)度。
而三個皇后中,只有麗寅太后住慈寧宮。
我回道:“勞煩德貴公公回皇上一句話,玉華很喜歡這里。”
“老奴一定轉告。”
我踏入慈寧宮,踏入這百里玹胤用來羞辱我的宮殿。
能屈能伸,一座宮殿而已,我又有何懼怕。
宮殿內蕭條的景象,一看便知許久無人。
雜草叢生,腐朽痕跡斑斑。
安兮和福兮將我領到了我的房間前,福兮跟我說道:“玉華公子,這是你的房間,你的隨從住在左側,我們住在右側,小杭子和小李子住在前頭。”
我看了一眼里邊,倒是收拾干凈了。
進門,里邊空曠的很,被褥和床單都換上新,屏風也換新的,但其他家具仍是舊的。
福兮又說道:“早午晚會由御膳房準備,玉華公子若是想吃點心夜宵,可先跟奴婢說,奴婢再去交代御膳房。”
“好,我知道了。”
沐浴間在里邊左側,是一個大浴池子,浴池里邊沒有水。
即使這里東西都被搬走不少,但是還是能看出麗寅太后當時在的時候,這里多華貴。
我讓福兮和安兮下去,福兮和安兮識趣的退出去。
我走到了最里間,司無和司情跟上。
聽見門關上的聲音,司無岔岔不平的說道:“這皇上是什么意思!如此羞辱主上!明明是合作關系,卻非得把主上糟踐的好像是主上求他似得。”
我輕笑道:“我倒不覺得有什么不妥,他想要羞辱,那便羞辱。”
司情皺眉,“主上,我也不喜歡他如此。”
“對!”司無附和道,“我很生氣,我們的劍是主上送給我們的,他說收走就收走。”
我笑意盈盈的看著他們,“你們不覺得該開心嗎?”
“主上,你這是?”
“你們想想,他如此對我是為了什么?”我提點到。
司無和司情相視一眼,司情猶豫了一下,然后說道:“提防主上,不給主上任何機會。”
“沒錯,這說明他被我分了心思,很是在乎我的一舉一動,同時也說明一點,我讓他感到威脅感了,所以他才如此的提防著我,如此羞辱我,想在精神上挫敗我。”
司無和司情明白了,兩人也總算釋懷。
我拍了拍他們兩個,“有時候,在不好的境地,未必不是好事。”
這時,敲門聲響起,“玉華公子,給你送茶水來了。”
我們走到廳子,司無去開門,福兮和安兮端著茶水點心進來。
我跟她們說道:“下次給我煮熱水就成了,我不喝茶水。”
福兮和安兮點點頭。
安兮說道:“玉華公子初來乍到,這宮殿中幾個去處是不能去的,還有些去處比較偏僻,皇上讓奴婢們領玉華公子逛逛,也好讓玉華公子熟悉熟悉,不覺得陌生。”
百里玹胤讓安兮和福兮領我逛園子,還不是為了試探我對慈寧宮的反應,我當然樂意奉陪。當然,我若是不答應,安兮和福兮也不會讓我不答應。
我讓司情和司無留下收拾東西,便跟著安兮和福兮出去。
福兮和安兮領著我逛了一圈,然后來到側殿前,破舊的門上竄著鎖。
福兮說道:“玉華公子,這里由于發(fā)生了一些事,所以不可以過來。”
我掃了側殿一眼,“我知道了。”
福兮和安兮見我沒有什么反應,又接著帶我去了幾個上鎖的地方,我猜想這些都是死過人的地方。
最后到的是比較偏遠的一處樓閣前,福兮的語氣頓時變得怪異,“玉華公子,這深宮大院經歷了千百年的洗刷,多多少少都有些陰,玉華公子沒事還是不要到處走。”
“玉華明白,寄人籬下,自然是要遵守規(guī)矩。”
對于她的話,我還是無動于衷,麗寅太后跟我何關?即使她死在這里,那又如何?
若人真能化作厲鬼,我早已成為厲鬼,找莘梧和藍羽池索命。
福兮和安兮兩人交換了一個神色,看來是覺得套不出我更多的情緒,她們說晚膳時間要到了,讓我回去準備準備,然后到宣和殿跟百里玹胤用膳。
百里玹胤找我用膳是假,只怕是有事情等著我,來去也就是南唐的事。
我轉身,正要踏上廊道。
忽然,左側垂門沖出來一個老婦人,她以非常快的速度朝我過來。
我皺了皺眉,打算不著痕跡避開,可她還是沖到了我面前。
她銀白的頭發(fā)猶如干涸的海菜一般趴在頭上,滿是皺紋的臉,臉上一道黑色的傷疤猶如蜈蚣一般猙獰的爬在上邊,她左眼空洞沒有眼珠子,垂下來的眼皮隨著她的動作抖動著,一身破爛的棗色工裝,歪著頭,癡癡笑著看著我,耳邊還別著一朵大紅花。
咋看去,我著實嚇了一下,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人是誰?
“淑妃娘娘。”安兮和福兮一下子福身行禮。
不等我反應過來,老婦人渾濁的右眼里滿是憤怒和怨恨,滿是皺紋的臉漸漸扭曲著,她伸出手,掐著我的脖子,
“你這個妖畜,你又回來了!你又來殺害我的孩子。”她目光似毒,死死掐著我的脖子。“鬼,你這個女鬼,你這個死妖畜,還我孩兒命來。”
安兮和福兮見狀,連忙上來拉老婦人,可老婦人就像是用足了所有的力氣,任憑安兮和福兮怎么拉,她都死死掐著我,我氣都快喘不過來氣,喉嚨被掐的疼得好像要斷掉。
我把心一橫,抬起腳使勁力氣往她腹部踹了過去。她疼的呲牙咧嘴,掐著我脖子的手終于松了一些,我氣不暢使勁咳了咳。見她還是沒松手,我顧不得那么多,又是一腳,狠狠的踹在她的肋骨上。
我很確定,福兮和安兮沒有用力在為我解圍,或許這也是百里玹胤的計劃之一,讓我遇到這個老婦人。
她口口聲聲叫著妖畜,妖畜不就是麗寅太后。
“疼,疼。”她被我踹的疼的松開手。
結果又一手扯上我的頭發(fā),使勁的拉扯我的頭發(fā),我的銀冠被她扯下,頭發(fā)披落下來,頭皮一陣發(fā)疼,她一手扯著我的頭發(fā),一手扯著我的衣裳。
福兮和安兮看似在阻止,實則沒有。
若不是我不能用武功,我早已掙脫這個老婦人。
“淑妃娘娘,她不是麗寅太后,她是皇上的客人。”福兮說道。
然而她提到了麗寅太后,更加的刺激了老婦人,她對我的撕扯更是瘋狂,嘴里不停的念叨著,“我弄死你這個妖畜,我弄死你這個妖畜。”
我節(jié)節(jié)后退,她不依不饒,我的頭發(fā)被她扯下了不少,衣襟也被她撕扯開。
忽然,臉上一道炙疼,她尖銳的指甲劃過了我的臉。
福兮和安兮萬萬沒想到老婦人會失控抓花了我的臉,淡淡的血腥味鉆入鼻腔,再看老婦人的指甲,那可是跟刀子似得尖銳。
這下,福兮和安兮連忙將老婦人掰開,按在了地上。
老婦人還在瘋狂的掙扎著,怨毒的盯著我,“你這個妖畜!”
我看著她如此瘋狂的樣子,我竟然不覺得生氣,相反倒是同情起她,她一定受到了麗寅太后的迫害,才會如此惦記著那仇恨。
像是我,我也如此惦記著對藍羽池和莘梧的恨,這份恨不會隨著時間消散,只會越來越深刻,越來越入骨融心。
溫熱滑過臉頰,我伸手,擦了一下,血。
不用想,我也知道現在的我如何狼狽。
福兮跟我說道:“玉華公子,讓你受驚了。”
“她是誰?”我淡淡問道。受驚?我哪是受驚,我是受傷了!可冤有頭債有主,她們也是奉命行事。
之前帶我逛慈寧宮不過是頭盤,這一出才是逛慈寧宮的重點。
此時,一名約莫十七八歲的宮女慌慌忙忙的跑了過來,看著被按在地上的老婦人,她緊張的說道:“福兮姐姐,安兮姐姐,是奴婢沒有看好淑妃娘娘。”
很巧,一切都很巧。老婦人出現,老婦人被制服,宮女出現。
再看宮女,雖然表現的緊張,但是刻意表現出來的緊張跟真的緊張還是有差距。
百里玹胤設下的局,連一個瘋癲了的老婦人都不放過。
我緊咬牙關,唇微抿,百里玹胤,你以為這樣就能讓我害怕?就能亂了我的心?
不要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