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好痛。
喉嚨一陣焚燒似的劇痛傳來,身子仿佛是被馬車碾壓過,酸麻的動彈不得,一會如置身地獄烈火,一會如置身寒冰地窖,想叫出聲,一時之間竟發(fā)不出一點聲音。
眼皮沉重如千金,怎么也抬不起,整個人渾渾噩噩……
噩夢,仇恨,血,尸體,交織在一塊,驚嚇,恐懼蔓延著。
恍惚中聽見了司無和司情的聲音,好像還有百里玨的聲音。
想要醒來,卻又沉沉睡去,然后又在父皇和母后的死中醒來,一直反反復(fù)復(fù)這樣。
不知過了多久,人總算是稍微清醒了一些。
剛想撐起身子,口中突然被灌入苦澀的藥,想使勁,力氣又在慢慢的消失……
再次恢復(fù)意識,感到身體舒服了一些,整個人也有了不少勁。
我艱難的抬起眼皮,想要動一下,手臂上和手腕上的痛楚讓我不禁皺眉,落入眼簾的是司無和司情焦急的。
見我醒來,司無眼中泛著淚花,“主上,你總算是醒來了。”
司情也難掩的激動,“主上。”
我聞到了清雅的香味,撇一眼四周,屋內(nèi)燭火搖曳。我嗓子干啞的發(fā)問,“我昏迷了多久?”我為百里玹胤和百里玨擋下飛鏢和銀針,然后毒發(fā)暈倒了,像是經(jīng)歷了一輩子那么長的噩夢交織,我總算是清醒過來。
司情說道:“兩天一夜。”
“額。”
司無哽咽道:“主上,我和司情很擔(dān)心你。”
我沖他笑笑,“傻瓜,你們都知道我的體質(zhì),我不會死的。”
司無猛地搖搖頭,“萬一正好是水孔雀毒怎么辦?”
“不可能,水孔雀只能飲下。”也正是如此,我才敢肆無忌憚的擋下毒銀針。
司無和司情扶著我坐起身,身上的痛楚難熬,我咬了咬唇,司情擔(dān)心道:“主上,要不要躺著?”
“無妨,這點痛對我來說不算什么。”比起我煎熬的那半年,生不如死的半年,這只是小意思。
那時,我不知道人的一生究竟有多長,我所承受的痛苦到底還需要多久才能結(jié)束。究竟到何時,我的滿腔的恨才能得到宣泄,我的仇才能得報。
錐心刺骨之痛,生不如死,猶如行尸。
“主上。”司無擔(dān)心的叫著。
我握住他的手和司情的手,“你們放下,在沒有報我的血海深仇之前,我絕對不會讓自己有事。”
司無和司情點點頭,他們知道我,我蟄伏了這么多年,不可能就前功盡棄。
我問他們,“百里玹胤那怎么說?”
“我們感到客棧,百里玹胤讓人來給主上看診,主上中的是楊家的冰炙毒,那人也說了,主上是百毒不侵之軀。百里玹胤似乎更懷疑主上了,不過從那之后,他一直沒有來看主上。百里玨倒是一日三餐準點過來,他對主上關(guān)心不假,但是也在無形中劃清跟主上的距離。”
我冷冷一笑,“百里玹胤懷疑是好事,他之前肯定認為我有解藥,才敢如此。如今他認為我有可能跟魏國也有關(guān)系,在沒有達到他的目的之前,他更不會殺我了。”
司無皺眉,“主上,之前他……”
“我知道他很憤怒,但是他想殺了我,一劍就能要我的命。而不是折磨我,讓我感受死亡的恐懼,讓我痛苦。他雖然盛怒之下,但理智還是有。他想要借我的手,除掉鐘家。所以不管我是不是鐘家的人,對他來說都沒有吃虧。只是,我百毒不侵,他更是認為這個局是我布下的。越懷越疑好,有時候懷疑會讓人更加的迷失。”他有殺心,可理智還是讓他穩(wěn)下來,所以我不擔(dān)心他當(dāng)時會真的殺了我。
“主上,他跟百里玨的關(guān)系似乎沒有那么簡單?,F(xiàn)在的局面對他有利,他是君王,卻愿意為百里玨擋下銀針。”
“如果這冰炙毒打在百里玨身上,他必死無疑。不用說冰炙毒,任何一種毒都能要了百里玨的命。”
“可百里玨只是個王爺,他百里玹胤是皇帝,皇帝為臣子擋毒,即使兄弟關(guān)系再好,也不會這么做吧?還是說……他們之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關(guān)系。”
我看了司無一眼,“就你會瞎想,不過百里玹胤跟百里玨的關(guān)系確實其中有問題。在百里玹胤的觀念中,百里玨即使坐上皇位,他也為所謂,他可以為了百里玨死。”我說著,眼睛微瞇,“也只有一種情況,才會如此。”
“相愛之人?”司無問道。
“不,愧疚,以命欠下的愧疚。百里玹胤欠了百里玨一條命,這條命讓他背負著愧疚,愧疚到他可以不顧自己是帝王身份去死。”這份愧疚就是百里玹胤的軟肋,我還弄不清楚其中關(guān)系,但是很顯然百里玨就是百里玹胤的逆鱗,不可傷害。
“命?”司無不明白。
我說道:“我會弄清楚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
我話剛落音,司情示意我有人來了。我仔細一聽,是輪椅的聲音在漸漸朝我來。
“司無,給我倒杯茶。”我說道。
司無轉(zhuǎn)身出去給我倒茶,司情給我拿來外衣披上,我問他,“我噩夢的時候,百里玨不在吧?”即使渾渾噩噩的,可我還是清楚我在多少次噩夢中清醒。
司情搖搖頭,“不知,他來的時間不長。”
“恩。”我想起鏡子一事,“鏡子可收了。”
“收好了,主上,百里玹胤他是不是故意送你鏡子?”
“他在試探我,他知道我有恐懼的東西。”我說道。
“主上,你要千萬小心,我覺得百里玹胤比他所表現(xiàn)出來的還要復(fù)雜。”
“我知道。”
說完,敲門聲響起。
司情拿了軟枕,讓我靠著,然后走出去開門。
火風(fēng)推著百里玨進來,司情跟在一旁。
見我醒來,百里玨朝我溫柔一笑,“玉華公子總算是醒來了,身子如何?”
“已經(jīng)無妨,多謝王爺掛心。”我客氣道。
火風(fēng)推著百里玨到我床邊,司無端著茶進來,喂我喝了幾口,潤了潤嗓子。
百里玨看著我,有些思忖的神色,雖然對我擔(dān)心,但是那種淡淡的疏離感,我還是感覺到了。
百里玨是個心軟之人,懂得憐憫和同情,但是他又很理智,他能區(qū)分情感和危險。他對我關(guān)心,是因為我不管出自什么目的,都為他擋下暗器。
“玉華公子,本王有件事想問玉華公子。”百里玨說道。
我大概知道他要問什么,我說道:“王爺請問。”
“玉華公子,若你不是百毒不侵,你可還會如此做?”
百里玨問著,溫和的眸光隱含著威嚴。
“不會,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玉華不會為了王爺你或是皇上讓自己丟了性命。只因玉華百毒不侵,玉華才不會看同一條船上的人落水。”他們認為我有解藥,才敢如此肆無忌憚迎上銀針,我知道我這么說,他們不會相信??扇粑艺娴牟皇前俣静磺?,我肯定不會這么做,我的命背負著太多,豈能輕易糟蹋了。我會看著他們死,然后取下百里玹胤的人頭去祭奠司宇。但是沒有如果,我既然百毒不侵,那百里玹胤的命就該是我的,誰人都不可以碰!
百里玨望著我,許久不言,應(yīng)是在想我的話。
我又說道:“正如玉華之前說的,想要博得王爺和皇上的信任,有許多種辦法,玉華何必多此一舉,做傷害自己的事?”
“玉華公子的意思,不管是誰,只要是晉國的皇帝,只要是能讓玉華公子坐上后位,玉華公子就是他的同伴,是這個意思對嗎?”
“沒錯,如果玉華不是百毒不侵,那這就是玉華的意思。玉華不是那心善之人,王爺是死是活,皇上是死是活,玉華顧及不上。”
百里玨眉頭微皺,我這樣的坦白應(yīng)該讓他出乎意料。
火風(fēng)沉不住氣,“你……”
百里玨示意他別說話,然后跟我說道:“玉華公子,既然如此,那就不能怪皇上不信任你,你本就是不能讓人信任之人。”
“王爺,真小人好過偽君子。”我笑道。
我的話讓我們之間的話題結(jié)束,百里玨說道:“玉華公子好生歇著,本王先回去了。”
“王爺,慢走。”
送走百里玨,我緊繃的迎戰(zhàn)情緒放松下來,如果說百里玹胤是勢如破竹的利刃,那百里玨就是綿里藏針,悄無聲息刺中要害。
我剛才所言,定會讓百里玨和百里玹胤再亂了方向。
亂心,乃出奇制勝必須。
我問司情,“可抓住楊沐涼了?”
“沒有,她逃跑了。”司情說道。
我閉上眼,如果楊沐涼沒有逃跑,按照百里玹胤的作風(fēng),定是又要讓我欣賞血腥殘忍的現(xiàn)場。
只是楊沐涼能在鐵騎的追擊下逃走,說明鐘家的余黨還是有點本事,怪不得百里玹胤還忌憚著。
百里玹胤對鐘家余黨肯定已經(jīng)有所安排,但是我的出現(xiàn),他一定會讓我親自除掉鐘家余黨。
我輕吁了一口氣,睜眼開,眸光篤定。
為了讓百里玹胤坐穩(wěn)江山,我只能拿鐘家余黨來祭旗了!
我才不會傻到去扶植鐘家余黨,來個雙方勢均力敵,這對我來說沒有好處,我要的是一個完整的晉國!
況且,我跟百里玹胤在一起,定也成為了鐘家余黨的目標。
原本,我還打算耗著晚點才對鐘家余黨下手,如今的局面看來,早早將鐘家余黨除掉是最正確的。
我嘴角微勾,游牧部落對上鐘家余黨,勝負已定。
公子君,我與他之間,注定要有所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