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搬進(jìn)山里后,香秀起先幾日還有些不太習(xí)慣,雖說之前在村子里時(shí),她也是一天到晚的待在家里,極少出門,可畢竟四周都是熟悉的鄉(xiāng)鄰,偶爾出門,也會和一些相熟的小姐妹聊聊家常??勺詮陌徇M(jìn)山里后,這一整座大山中,只有他們夫妻兩,每日里除了鳥鳴,與潺潺水聲,便再也聽不到熟悉的鄉(xiāng)音,偶爾,香秀從睡夢中醒來,都會生出一股錯(cuò)覺,仿似這天大地大,只剩下了她與邵元毅二人。
這一日,邵元毅從山林里回來,就見香秀正托腮坐在門檻上,看見他后,便是站起了身子,向著他跑了過來。
邵元毅張開胳膊,將香秀抱在了懷里,如今,他們也算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了,平日里,他一早離開家門,去林子里砍些柴禾,撿些菌菇,偶爾運(yùn)氣好,還會碰上些野兔野雞之類的小獸,邵元毅擔(dān)心自己離開家,留下香秀一個(gè)人在家太過孤寂,抓來的野兔野雞也都沒殺,而是在家門口搭了小院子,將野兔和野雞都放進(jìn)了竹籠子里,讓香秀養(yǎng)著解悶。
“夫君。”每逢看見邵元毅回來,都是香秀一天里最高興的時(shí)候,瞧著她的笑臉,邵元毅心里卻有些不是滋味,他抬起手,為妻子將發(fā)絲別在耳后,溫聲道;“是不是等著急了?”
香秀搖頭,“沒有,有小黑小灰,大丫二丫它們陪著我,我不悶的。”
邵元毅聞言,便是向著籠子里的野兔和野雞看去,香秀到底是年紀(jì)還小,小孩兒性濃,只將那幾只野兔和野雞一一取了名字,邵元毅聽在耳里,便是忍俊不禁。
男人攬過媳婦的纖腰,看著自家屋頂上的裊裊炊煙,便是笑道;“今天做了什么?”
香秀則是彎了彎唇角,“夫君猜猜。”
邵元毅輕輕一嗅,已是聞到了蒸肉的香味,遂是開口;“突然有些想吃蒸肉了,你做了沒有?”
香秀聽了這話,眉梢眼角就都是喜滋滋的,她牽著丈夫的手,拉著他去了灶房,剛打開鍋蓋,蒸肉的香氣便是撲鼻而來。
見自己“恰好”做了夫君想吃的東西,香秀唇角的笑渦十分甜美,她拿起了一雙筷子,小心翼翼的從鍋里夾起了一塊蒸肉,那肉切得很薄,顯得晶瑩剔透的樣子,油花已經(jīng)被蒸出了出來,亮金金的肥瘦相宜,分外誘人。
香秀在肉片上輕輕吹了吹,才將蒸肉送到了丈夫唇邊,她的眼睛很亮,也很溫柔,滿是妻子對丈夫的情意,莞爾道:“夫君快嘗嘗,好不好吃?”
邵元毅張開嘴,將那塊肉片吃進(jìn)了嘴里,稍稍咀嚼,唇齒間便是滿口留香,倒勾的人恨不得連將舌頭也一道吃了下去。
香秀見他愛吃,便是笑瞇了眼,又是夾起了一塊,吹涼后送到了邵元毅唇邊。
邵元毅便是笑了,“別只給我,自己也要吃。”
香秀也不知為什么,但凡家里有些好東西,諸如雞湯臘肉,魚肉雞蛋的,她寧肯自己不吃,也希望邵元毅能吃上嘴,看著他吃,倒真比自己吃進(jìn)嘴里還要高興。
“夫君先吃吧,我剛才都吃過了。”那碗蒸肉本就不多,香秀只想著把肉全留給丈夫,邵元毅這般大的架子,她要是在夾個(gè)幾塊,余下的哪里夠他吃。
邵元毅皺了皺眉,看著自己的小媳婦,有些無奈道;“又撒謊。”
香秀小臉一紅,看著邵元毅將那碗蒸肉端了出來,他仍是抱著她的身子,與她一道在桌前坐下。
“和你說了多少次,這些東西不用總留給我。”邵元毅明白香秀的心思,也曉得這是香秀以自己的方式在疼他,可他一個(gè)大老爺們,卻讓媳婦這般相讓自己,邵元毅沒逢想起,都是好笑且心疼。
香秀垂下眼睛,小手絞著衣角,輕聲道;“我也不知怎么了,看著夫君吃,比我自己吃還香。”
邵元毅心下一軟,抱緊了她的身子,“你年紀(jì)還小,本就該多吃些好東西,再說,”說到這里,邵元毅頓了頓,附在她耳旁開口;“你不多吃些,又怎么能給我生孩子呢?”
香秀聽了這話,也覺得邵元毅說的有理,她是想盡快給邵元毅生個(gè)娃娃的,自然要將身子養(yǎng)壯點(diǎn)才是。
只不過.....
想起兩人在床上,為了生娃娃所做的那些事,香秀的臉蛋更是紅了,她沒有去看邵元毅,只很小聲的說了句;“可是,每回....出力的都是夫君啊....”
邵元毅先是一怔,繼而便是笑了起來,他的聲音渾厚,笑聲豪邁,聽在香秀耳里,卻更是讓她面紅耳赤。
“你還笑.....”香秀推了推丈夫的胳膊,只羞得將臉蛋埋在了他的懷里。
雖然每回都是邵元毅出力,可最后累的骨架都要散的人卻總是她。
邵元毅拍著她的后背,唇角卻還是噙著笑的,她瞧著妻子白里透紅的小臉,委實(shí)是愛憐極了,有心想要逗她兩句,可瞧著香秀紅撲撲的一張臉,十分羞窘的樣子,邵元毅看在眼里,便不舍得再去逗她,只得收斂了笑意,哄道;“好,我不笑,快吃飯吧。”
話雖如此,可男人的目光中還是透著幾分笑的,香秀嗔了他一眼,直讓邵元毅哄了好一會,臉龐上的紅暈才慢慢退去。
晚間,香秀坐在桌前,就著桌上的燭光,剪著手里的窗花。
在過兩天,就是新年了,雖然與谷米村相距甚遠(yuǎn),但村子里的炮竹聲偶爾還是能傳進(jìn)深山,傳進(jìn)邵元毅與香秀的小院。
邵元毅進(jìn)了屋,就見香秀聚精會神的剪著手里的窗花,他沒有驚動她,只站在她身后,看著她那一雙巧手在一張張紅紙上剪出各色喜慶的花樣,貼上窗戶,便會透出了濃濃的年味。
邵元毅看著那些窗花,思緒卻是飄得遠(yuǎn)了,兒時(shí),每逢過年,母親也總會攬過他的身子,剪出各色窗花。宮禁森嚴(yán),不論她剪出多少窗花,卻還是沒機(jī)會將它們貼在窗戶上。
她總是會跟他提起谷米村,告訴年幼的兒子,每當(dāng)過年,谷米村家家戶戶都會貼上這樣的窗花。遠(yuǎn)遠(yuǎn)看去,漂亮極了,那才是過年,才是人間該有的煙火味兒。
“夫君?”香秀回過頭,見邵元毅正在那里出神,便是開口喚了他一句。
邵元毅回過神,在妻子身旁坐下,他撿過一張窗紙,見上面正是一只憨態(tài)可掬的小猴,男人這才想起,即將而來的新年,正是十二生肖中的金猴之年。
“夫君,你怎么了?”見丈夫一直沒出聲,香秀有些擔(dān)心。
邵元毅搖了搖頭,一笑道:“沒怎么,只是想起了小時(shí)候的一些事。”
香秀極難從男人口中聽他提起兒時(shí)的事,此時(shí)聽見了,便有心盼著他能多說幾句。
邵元毅看出了媳婦的心思,不忍拂了她的心意,便道;“兒時(shí)最盼著過年....”
香秀聽了這一句,便是微笑起來,“因?yàn)檫^年了,夫君會有新衣裳穿,也有好吃的吃,是不是?”
邵元毅望著她的笑靨,他沒有說什么,只淡淡一笑,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不知要如何告訴她,兒時(shí)的他盼著過年,是因?yàn)橐荒甑筋^,只有過年時(shí),他才可以見母親一面。
“咱們把它們貼上吧。”邵元毅收回思緒,不愿再說。
香秀輕輕“嗯”了一聲,和丈夫一道將剪好的窗花小心的貼在了窗戶上,剩下的幾張,香秀便是將它們在床頭,和灶臺上各貼了兩張,那般喜慶的顏色,只讓人一瞧,便覺得暖到了心尖。
除夕前,邵元毅曾想去尚水鎮(zhèn)一趟,再買些年貨回來,香秀卻不愿讓他走,邵元毅念起路程,一來一回便要一整日的功夫,也是不放心將小媳婦一人丟在家里,便是去了湖邊摸了幾尾魚,好讓香秀在年夜飯時(shí)能多添兩道鮮味。
年夜飯,香秀炒了一盤臘肉,用蒜苗與蔥姜爆的噴香,拍了個(gè)胡瓜,用香油和鹽巴拌了,又炒了一盤山里的野菜,洗了一盤山間的野果,此外,還燒了一條鯉魚,燉了一鍋魚湯,雖只有兩個(gè)人,一頓年夜飯卻也是湯湯水水,十分豐盛。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沒有酒。
香秀解下了圍裙,看著丈夫,便有些愧疚,“夫君,上山時(shí)忘記給你帶酒了。這頓飯,只能讓你將就著吃些了。”
邵元毅不以為意,將她攬?jiān)谧约荷磉呑?,望著眼前的一桌子菜,只讓人食指大動,他搖了搖頭,告訴懷里的媳婦;“沒酒也無妨,我從不飲酒。”
香秀想起兩人自成親以來,的確是不曾見過邵元毅喝酒的,便也是放下了心,為丈夫盛了一碗鮮美的魚湯。
兩人吃完飯,按著規(guī)矩,除夕夜是要守歲的,香秀也沒有上床,只依偎在邵元毅懷里,和丈夫一道在屋子里坐著,長夜漫漫,香秀有些困倦,忍不住對著丈夫開口;“夫君,你給我說個(gè)故事吧。”
“說故事?”邵元毅眉心一挑,香秀的這句話,實(shí)在是將他難住了。